晚上,有人送饭进来。
何慕看着被打开的门,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鞋都没穿就跑过去。结果,来人是萧洛元。
何慕怔怔地看着他,两眼通红,横七竖八的泪痕布满脸颊,看起来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般的脆弱。
萧洛元亲眼看着何慕眼底的希望熄灭,不为所动地说:“吃饭吧。”
何慕不肯吃,抱着膝盖哭,“你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萧洛元面无表情地把饭菜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好。
何慕抓住他胳膊,“我不会告诉虞先生是你放我走的,还有两年前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呜呜……求求你了……”
萧洛元闭上眼睛,盖住眼底浓稠的倦意,“你求我也没用,我没有办法。”说着,极为压抑地叹了口气,“当初我不该找上你,更不该带你来这里。”
当初,只因为点了个外卖,看送外卖的小哥长得那么像老板的心上人,半哄半骗就把人骗来了这里。原以为按老板冷心冷情的性格,顶多玩上两三个月就腻了,小哥看起来那么单纯,又那么缺钱,而且不是圈子里的人,到时候一拍两散,各取所需,总比老板成天被公司里那些妖精缠着强。
谁成想,竟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老板疯了。他沉痛地想,为了个何慕,已经疯了。
虞出右可没觉得自己疯了。他觉得自己清醒得很,为了惩罚何慕屡次三番态度恶劣,甚至还刻意冷落了何慕一个星期。
坐在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他对着电脑,正在欣赏何慕拿着一根铁丝,在窗前探头探脑,试图把窗子打开的可可爱爱的模样。
房子里居然有铁丝这种东西。虞出右冷着脸打电话给萧洛元,把人臭骂了一顿。挂断电话再看的时候,何慕已经放弃了开窗,盘腿坐在地板上,对着电视屏幕发呆。
虞出右起身点了支烟,站在落地窗前抽了几口,改为拿手机继续看。何慕从地板上起身,上卫生间尿了个尿,连怎么对着马桶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抽抽搭搭的可怜样子,虞出右看笑了,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欺负他一顿。
原本的打算是晾足何慕一个星期,可虞出右等不下去了,当天晚上下班就开车去了公寓。
打开门,看到何慕一小团地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望着某处发呆,连人进来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约摸是这些天萧洛元照三餐来送饭,他还以为来的是萧洛元。
虞出右心神一动,脑子里忽然有个恶劣的念头,于是把进门处的总闸一拉,偌大的房子很快陷入黑暗。
借着窗外投进来的稀薄光线,他看到何慕磕磕绊绊地站起来。
发现门口站着个一动不动的人,何慕警惕地从茶几上抓起电视遥控器。
虞出右唇角弯起,即使看不清,也能想象出何慕现在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很可爱。
心里有种难耐的兴奋,就像小时候和别的小朋友玩躲猫猫,努力藏好,却还是被人发现,心脏都跟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兴奋。虞出右屏住呼吸,轻手轻脚靠近,何慕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刺激得他浑身发热,连毛孔承受不住,全部张开往外散发热量。
“啊!!!”
虞出右猛地扑过去,吓得何慕惊叫出声。
他把何慕牢牢锁在怀里,兴奋而压抑地说:“抓住了!”
何慕抬起头,对上一双闪着冷冽寒光的眼,只觉脊椎里升起一股凉意,毛骨悚然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虞出右愣了一下,听着耳边的尖叫声,紧接着就被何慕的拳头砸懵了。
“变态!魔鬼!啊!啊!啊!”何慕闭着眼睛,使出浑身力气乱打一通。
虞出右气得头顶冒烟,咬牙切齿地说:“敢这么说我?***!”
“啊!放开我!啊!我讨厌你!不要碰我!走开!啊!啊!啊!!!”
何慕竭尽全力挣扎,却被拦腰抱起扛在肩上,愤怒和恐惧比无边的黑暗还让人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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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虞出右没去上班。
都说虞总是个在事业上兢兢业业的人,大家不知道的是,大学毕业刚创业那几年,虞出右靠自己勤工俭学的存款租了个三十平的地下室,没日没夜拼命。后来公司终于有起色,他却病了一场。那时候,他身边只有萧洛元这么一个大学同学。他当初跟父亲闹翻脸,决计不肯求助家里,病中也到处去求人拓展业务。再后来,公司逐渐形成规模,他也落下了病根。
都以为虞大公子靠家里才混得风生水起,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一段。
自己打拼出来的事业当然格外珍惜,翘班这种事,在虞出右身上几乎是没有的。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两年前翘了一早上而已。
那天早上,也是为了何慕。
不成想这次,他居然一连三天没去公司,就跟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唯一知道他去向的只有萧洛元。
萧洛元一直打他电话,刚开始被拒接,到后来直接关机,愁得他头发都薅掉了一大把。虞总没来上班这事,这几天他一直瞒着底下,生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谁知祸不单行。
下午,萧洛元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有位先生不报家门不登记,一脸来者不善地冲上去了。
通话还没结束,袁杨已经满身戾气地站在他面前。
第四十九章
黄昏,夕阳将沉,公寓里只亮着一盏橘色的落地灯。
虞出右刚刚左手端着粥,右手端着菜,近乎讨好地喂何慕。何慕绝食两天,任勺子送到嘴边也只是紧紧抿着,分毫不肯妥协。虞出右从来不是耐心充足的人,哄了几次不奏效,就捏开他的嘴强塞,结果何慕半口没有吃进去不算,反而连胃液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三天虞出右发了太多脾气,到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只是抽了一整包纸巾蹲在地上,心力交瘁地把地上的呕吐物一点点擦干净。
他自己也不舒服,昨天开始就肚子疼,一阵阵疼得厉害,吃了药也不见好。胸口燥热淤积,呼吸间夹杂着刺痛,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他没当回事,就是受不了何慕对他不理不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似的。
把脏掉的纸巾收进垃圾桶,虞出右上卫生间拧了块毛巾,蹲在地上擦地板。心里恨恨地想着,明天要让萧洛元送一个扫地机器人过来。
他擦啊擦,忽然把毛巾重重摔在地上,跳起来指着何慕骂道:“你再给我装模作样试试!”
吼声落下,满屋子的寂寥。
何慕仍旧一动不动,眼眸半睁半合,似醒似睡。
虞出右鼻腔里钻进一股热意,走过去坐到床上把何慕抱起来,开始絮叨:“我生病了,我病了知道吗?你不会关心我一下吗?”
“白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除了我谁会把你这个白痴当宝贝?你还以为袁杨那孙子拿你当回事呢,你看他现在都不想管你了,只有我会管你知不知道?”
他心里烦,不知道何慕这次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不就是操了他两天吗,何至于此?以前每次操完哭完不都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腹部又传来一阵疼痛,虞出右冷汗都下来了。他抱着何慕,心想还是给医生打个电话。又想不行,不能让医生来这里,只好去医院一趟。
可他不放心把何慕一个人丢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个疏忽何慕就会消失不见。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他把何慕抱到客厅沙发上,拿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果然有一大堆电话和短信涌进来,有简夏的,有虞穗的,还有几个合作伙伴的,最多的是萧洛元。
他拨通萧洛元的号码,听着“嘟嘟”的呼叫音,低下头看怀里的何慕。何慕的头发睡得翘起一撮呆毛,正好挠在他下巴上,睫毛蝶翅一样轻颤,腿从他大腿上落下去,纤细又苍白。
【虞先生……】
电话接通,虞出右收回目光,不急不缓地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过来看着。”
【……虞先生,我已经在门外了。】
虞出右“嗯?”了声,也没多想,挂断电话,把何慕轻轻地放在沙发上。何慕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陷进沙发里,歪着脖子,看也不看他。
虞出右心里冷哼一声,转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除了萧洛元,竟然还有袁杨和宋贤知。
虞出右用身子挡在玄关,“你们怎么会来?”眯着眼扫了萧洛元一眼,萧洛元立马心虚地低下头去。
宋贤知欲言又止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不待虞出右回答,肩膀忽然被大力冲撞。他“嘶”了声,捂住肚子,却见袁杨蛮横地冲了进去。眼看袁杨弯腰要去抱沙发上的何慕,虞出右也顾不上疼,跑上去二话不说就给了袁杨腰上一脚。
“你他妈的私闯民宅啊,信不信老子送你去吃牢饭?”
袁杨从地上爬起来,挥手给了虞出右一拳。
眼看俩人又要打起来,宋贤知和萧洛元连忙上来拉架,一人拉一个把他们分开。虞出右其实使不上多少力气,随便一动就疼得难受,拿手肘撞了宋贤知一下,喘着气说:“撒手,我现在没心思打他,你拉我不如去把他拉好了。”
宋贤知看看沙发上的何慕,一把揪住虞出右的睡衣领子,“你疯了?萧洛元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阿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虞出右愣了一下。
袁杨忽然怒吼道:“他这是人身虐待!是非法囚禁!虞出右,我要告你!我要你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宋少!宋少!我拉不住了!”萧洛元求助地喊。
宋贤知放开虞出右跑去过帮忙,“袁杨,你先冷静一点,别忘了来之前我们说好的!”
“我冷静不了!我冷静不了!”袁杨死命挣扎,蛮牛一样,眼看着两个人都快制不住了,“你看看他把何慕虐待成什么样了?狗东西,我要杀了他!虞出右!你他妈的死定了!”
听着耳边的歇斯底里,虞出右布满冷汗的脸上显出一丝游离的迷茫。他捂着肚子坐到沙发上,把终于有了反应,这会儿正缩在角落里的何慕搂进怀里,哄孩子似地轻拍两下,掌心里传来阵阵颤抖。虞出右忽然觉得难过,亲了何慕额头一下,“不怕。”然后被何慕推了几下,但那软绵绵的力道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影响。
虞出右把何慕抱到腿上,护犊子一样抱得密不透风,抬头望向袁杨,满是恶意的挑衅,“你他妈才是疯了吧?何慕本来就是我的人,我们在这里过几天二人世界,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虐待,成非法囚禁了?袁杨,我知道我家何慕确实挺讨人喜欢不错,你该不会是求而不得,心理扭曲得妄想症了吧?”
袁杨心痛不已地看着躲在虞出右怀里的何慕,“虞出右你他妈无耻!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是你该管的吗?”虞出右狭长的双眼眯起,挑唇笑得愈发得意,“袁杨,你看看你自己,死缠烂打很难看知道吗?你要是还不死心,那我就告诉你这几天我和何慕都在做什么。”
说完,他捏着何慕的下巴抬起,惊讶地发现何慕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沾满了泪水。
何慕满眼哀求,嘴唇微张,轻轻说了几个只有虞出右才听得到的字。
虞出右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身体里到处疼,却还是固执地吻了下去。霸道的,充满占有欲,宣誓主权,甚至是炫耀的一个吻,手掌也从何慕的睡衣下摆钻了进去。
“你不准碰他!”袁杨大喊一声,趁宋贤知和萧洛元看呆了,一下挣脱俩人冲了上去。
宋贤知眼尖地发现袁杨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骇然喊道:“闪开!他有刀!”
第五十章
那把刀最后捅穿一个抱枕,堪堪刺破了虞出右胸口的皮肤,算是有惊无险。
虞出右把抱枕丢开,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往袁杨头上砸去,笑得气急败坏,“好得很!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孙子,你等死吧!”
袁杨被宋贤知和萧洛元双双制住,头顶流下一注血来。
“阿右!”眼看虞出右揪着袁杨的头发还要打,宋贤知飞起一脚把他踹开,“差不多得了,你真要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虞出右仰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低声骂:“操……”感觉肚子里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坏掉了,正在流血流脓。
“袁少,你别冲动,千万别再冲动了。”萧洛元配合着宋贤知把袁杨按在地上。
血糊了一地板,袁杨抬头看着沙发上被吓傻的何慕,心疼地叫道:“何慕,何慕,你看看我?你说句话……”
虞出右单手撑着身子坐起,冷汗漱漱地去搂何慕,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嘲笑地说:“叫你妈啊叫,袁杨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碰何慕一根手指头。”
说完,他想把何慕抱进卧室,可刚把人抱起来就摔了下去。
宋贤知见他脸色发绿,问:“你怎么了?”
虞出右疼得说不出话来。
何慕从虞出右怀里摔出去,抱着自己重新缩回沙发角落,低着头小小的一团,谁也不看。
宋贤知糟心地说:“咱们先带袁杨去处理一下伤口,这事得好好协商一下。”
萧洛元点点头,问:“虞先生?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虞出右死要面子地摇摇手。
随后萧洛元和宋贤知把袁杨架了出去。袁杨发疯似地乱挣乱叫,照这个样子,出去了也是扰民,事情更加瞒不住,宋贤知索性一个手刀把他砍晕过去。
在他们走后,虞出右发觉自己实在撑不住,又想打电话把萧洛元叫回来,握着手机的手却一直发抖,连拨号的力气都没有。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慕。他都已经难受成这样了,何慕还是对他不管不问。
他忽然感觉到一丝的,委屈。
再次醒过来是被生生疼醒的。
虞出右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一阵血腥味,又浓又稠,劈头盖脸倾覆过来,熏得他近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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