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朝他笑笑,没有脱下身上的斗篷:“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一些食水,明天要继续赶路。”
“等一下,我们还有多少路程?”伯庚斯揉着太阳穴,还是有些头晕。
一闭上眼,就好像重新回到了颠簸的船上,随着风浪起伏。
阿尔杰默算一下:“大概是两天的水路,三天的陆路。不过这个是按我单行的速度算的,如果是依照目前的速度,应该还要更久。”
伯庚斯沉默着思索一会儿,接着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也是一个码头镇,我可以在地图上替您指出来。”
码头镇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建有码头、船运发达的地方,十个有八个这样命名。往来船夫和商人,则常常会用这些地区最发达的贸易商品,或者标志性的建筑来区别称呼。
像真理之诗驻扎的地方,被称为“盛产美酒与蔬果的码头”,再被简化成各种各样的短名,有时候需要进一步区分,就要再加上方向和航线等等信息。
伯庚斯脱下斗篷,随手一甩,侧坐在床边,倚靠床头,束起的长发在兜帽摘下后有些微的凌乱,更添了两分随性的美感,宝蓝色的眼睛,因为疲倦而染上几许慵懒的风采。
他朝阿尔杰招手:“过来。”
什么?
阿尔杰有些懵。
“别乱想。”伯庚斯斜他一眼:“不是要指位置吗?地图拿出来,我看看周围有没有认识的法师。”
锻造师这个职业,除了极其富有以外,人脉资源往往也非常的丰富。
无论是牧师还是战士,法师还是术士,战斗职业,还是辅助职业,在前行的道路上,总离不开各种魔法物品。
结识一名优秀的锻造师,对于个人的发展而言,无疑大有裨益。
因此,高阶的锻造师极受追捧,而像伯庚斯这样年轻的传奇级锻造师,不要说在普通职业者中地位超绝,就连王室都对他格外垂青。
“住在这里的,是一名大法师,他总该会传送门这种基本的法术。”
第二天,伯庚斯站在一座花园别墅前,面无表情道。
这里是与落脚城镇相邻的小镇,这座花园别墅,也是镇上最漂亮的私人建筑,它被主人作为法师塔对外链接的一个中转处。
“不……其实这不是一个基本法术。
“首先,它要求法师有相应的学习途径。其次,作为一个高阶魔法,它有对应的职阶前置要求。再次,需要法师拥有一定的空间魔法天赋。另外,由于这是一个咒法系的法术,所以法师的派系至少不能和咒法系相冲突。最后,要保证法师施法的正确性和成功率。”
阿尔杰并不乐观。
“如果不会,就现学,学不会,老……我就和他断交!”
伯庚斯咬牙切齿。
阿尔杰安抚他:“冷静,一切都会好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绕绕路,尽量少坐船。”
伯庚斯轻“嗤”一声,走上前极不耐烦地摇摇门口的响铃。
阿尔杰反省了一下,对方表现得如此暴躁,究竟是因为昨天走了水路,所以现在身体仍然不适,还是因为今天早上的牛奶没加蜂蜜。
思考未果,眼前的门倒是打开了。
伯庚斯带着头,看也不多看一眼,直接走了进去,不客气的程度,比阿尔杰进戴纳的法师塔更甚。
法师塔的结构不同,性质是一样的,内在的空间错乱,按照主人的心意变幻,刚踏入外界与法师塔的交汇点,他们就来到了一间会客处。
蓄着灰白胡须、形容苍老的大法师站在中央,朝伯庚斯行了一个法师的礼节。
“伯庚斯阁下。还有这位——”
“阿尔杰。”伯庚斯道。
“阿尔杰先生,初次见面,您好。”
阿尔杰用战士的礼节回礼:“尊敬的大法师阁下,您好。”
伯庚斯没有阻止双方行礼,只在礼毕后,开门见山:“我需要一次传送,不知道您是否能够帮到我。”
“很荣幸能为您提供便利,请问目的地在何处?”
伯庚斯看了阿尔杰一眼,阿尔杰会意地取出地图,递过去。
大法师看了看被圈出的范围。
“区域太大了,有确定的落点吗?以及,这已经进入了某个教团的势力范围,我只能把传送门开在外围。”
“外围也可以。”主要是省掉水路,陆路部分全算附赠。
“至于落点……再加一次占卜吧,关于这枚托帕石,它所链接的仪式所在点。”
大法师接过盛装托帕石的盒子,慢慢打开,将宝石从匣中取出,拿在手里端详许久,而后缓缓摇头:“您恐怕是在开玩笑,这不是哪名法师能够占卜的。”
“可我身边这名教士,他就曾经占卜过。”伯庚斯面色不改。
“可以问一句,他用的是什么工具吗?”
“灵摆。”
“灵摆是一种粗糙的工具,虽然,除去是与否的二选一问题,它还可以用于寻找物品或确认地点。
“但是占卜这种手段,本身就常会发生偏误,当某个问题无法得到答案时,潜意识也可能指向错误的结果。而工具越粗糙,偏误的可能性也越大。”
“大法师阁下,我敬重您,以及您身为法师的智慧,但据我的实际经验来看,当没有正确结果时,它不会给出任何答案。”
阿尔杰回道。
“经验所总结出来的,并不是绝对正确的真理。这块托帕石上,有着复杂的遮蔽魔法,多重的魔法效果相互干预,彼此影响,不仅隐藏了宝石的异样,同时也遮挡了仪式的‘源’。除非能够摒除这些魔法的干扰,否则无法探寻与它相关的‘命运’。
“可如果要彻底驱除这些干扰,就意味着要把它上面加诸的魔法全部消泯,在这同时,它身上的‘线索’也将被清除,宝石本身也会失去所有的灵性和力量。”
阿尔杰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笑了笑:“了解了,那么,就请您将落点设置在这里吧。”
他在地图上圈出的区域边缘,周边两大教团势力辐射范围以外的某个地方,指了指。
“您确定要以大概率错判的占卜结果,作为基准吗?”
大法师嘴上问着阿尔杰,眼睛却征询地望向伯庚斯。
伯庚斯点点头:“听他的。”
“那么,如您所愿。”大法师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十一章
从闪着银光的传送门中走出,阿尔杰顺手将兜帽戴了起来。
这里是一处荒原,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天色阴沉沉的,还飘着雨丝。
伯庚斯跟在他后面,也从传送门中步出,身后的银色柔光缓慢消散。
他把斗篷披上,系上系带,振了振。
一步到位,就是舒心。
“接下来去哪儿?”他问。
阿尔杰展开手里的地图,从行囊中取出灵摆:“重新占卜一次,确认位置,然后再决定。”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法师都说无法占卜,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自己的结果是正确的?”
阿尔杰朝他笑笑:“因为魔法免疫。”
伯庚斯想起,在猎杀奇美拉和在更早捕捉火焰鸟的时候,魔法的火焰在碰到执行人的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像烟云般化散。
只是……
“魔法免疫的表现形式,是这样的?”
伯庚斯皱起眉,有些费解。这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相比,似乎有些不同。
“大概……有点区别,虽然都是要贴身才能起效,但别人的魔法免疫,都是让作用在自己身上的魔法失效,而我的免疫则更近似于魔法消除。
“可能因为这个能力是后天,通过外力获取的缘故。”
“仪式、魔法物品,还是特殊的修行法?”
伯庚斯问完,顿了一下:“不答也没关系。”
所有涉及职业者特殊能力的问题,事关个人的底牌与安危,往往都是被极力保密的隐私,很少会告知他人。
阿尔杰却好像不太在意:“是因为一个刻痕。”
刻痕,是印刻在人体上的铭文和法阵。
铭文可以赋予器物超凡的力量,当他烙印在人的身体上,同样也可以带来强大的能力。
但这种加成,往往使用条件苛刻,且效果十分有限,刻痕与刻痕之间,还常会发生相互的影响。
什么刻痕能赋予普通人这样的力量?
伯庚斯没有深究下去,而是改问:“你可以解除托帕石上的魔法,那么其他魔法物品呢?可以正常使用吗?”
这种被动状态,大多都是不分敌我的,没道理解除了不利本体的魔法效果,却放过其他相同性质的力量。
“嗯……关于这个,其实我也一直没太明白。”
阿尔杰将手里的地图递给伯庚斯,示意他拿着,展平。
“大概和品级有关,低级的魔法和魔法物品都无法生效,高阶还是会有作用。不过这个界线也一直在变化,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要求的品阶越来越高了。
“所以账务的怨言也越来越多,损耗又大,要求还高,也是难为他们了。”
阿尔杰说着,莞尔一笑,将灵摆垂下来,托帕石握进手里。
托帕石上附着的魔法只是复杂,品阶并不高。在执行人触碰到它的瞬间,魔法力量冰消雪融。
灵摆尖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小圈。
“比上次的范围小了不少,但还是圈进了半座山脉,倒是脱离了‘破晓晨曦’的辖地,我们可以少跑一个地方。”
阿尔杰收起灵摆,将托帕石放回盒子。
在他松手以后,魔法的力量渐渐重回托帕石上,被盒子上的封印稳稳压制。
将地图收进行囊,阿尔杰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依靠着各种细微的痕迹,辨认着方向和路径。
选准方向,他朝伯庚斯招呼:“走,我们出发去‘圣门秘钥’。”
伯庚斯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天上的雨丝仍在飘着,细弱的雨丝粘在锻造师的长发上,慢慢覆上一层朦胧水珠,像轻透的纱幔。
“把兜帽戴上吧,连帽的斗篷很适合遮挡风雨。”
伯庚斯听话地戴上兜帽,把那张俊美的脸遮藏起来,一双湛蓝色眼睛亮亮地看着阿尔杰。
这个眼神,真是……
阿尔杰移开目光。
不同于真理之诗驻扎在闹市,圣门秘钥是一个隐于偏僻之地的教团,比起入世,他们更崇尚隐修。
“就算同属一个教系,理念上也可能有所不同。”
阿尔杰根据地图上的标注,带着伯庚斯找到了圣门秘钥的驻地。
这里很冷清。
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内部人员比起其他教团还要更少一些。
到达这里时,天上的细雨已经停下,阴云开始慢慢消散。
两件斗篷上沾过雨水,有些潮湿。
阿尔杰站在闭锁的铁门外,轻轻拉拽门口的摇绳,悬挂在上方的响铃发出清亮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名面貌姣好的白袍少女跑出来,隔着铁栏门,问:“两位有什么事?”
阿尔杰摘下兜帽,朝她行了一个礼。
“真理之诗第三执行人阿尔杰前来拜访。”
“真理之诗?”少女打量他两眼,又盯着他奇异的银发银瞳看了会儿:“你是‘银白之刃’?”
银白之刃是什么称呼?
阿尔杰审慎地重复:“我是真理之诗的第三执行人,战士阿尔杰。”
“那就是了。”少女抿了一下嘴唇,把门打开:“进来吧,想要找谁?”
“请问你们这里的主事人是?”
“祭司长冕下,找她的话,跟我过来。”少女话锋一转:“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答应和我对决一场。”
阿尔杰愣了一下:“请问,您可以告知我对决的原因吗?”
“向大名鼎鼎的剑者‘银白之刃’请教武技,有什么不可以吗?”
少女仰头看着他,目光不算善意。
这个语气,可不像是“请教”。
阿尔杰把声音放缓:“我可以先见过祭司长吗?”
“你要先答应和我对决!”少女眼神挑衅:“你不会不敢吧?”
拙劣的激将。
阿尔杰叹口气:“我们身担要事,很紧急。”
“什么要事?王城又叛乱了?”女孩的声音上扬着。
阿尔杰的眼底翻滚起暗潮,他将目光往下落了落,看向脚前的泥土。
一息,两息。
银瞳重新注视少女时,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既然是女士的请求,那就只好冒犯了。只是决斗以后,难免形容不整,面见贵教团祭司长多少有些不敬,我可以先见过祭司长冕下,再与您对决吗?”
少女一扬下巴:“可以。”
她转身,走在前面,语气高傲:“跟上我,不要乱跑,‘圣门’的驻地范围很大,容易走丢,也不要乱碰这里面的东西。”
伯庚斯在阿尔杰身边攥着拳,暗自磨着后槽牙。
要不是进来之前,阿尔杰特地叮嘱他不要做出格的事,他大概已经做出些不太绅士的举动了。
这谁啊?莫名其妙就针对他们。
圣门秘钥的人很少,驻地还比真理之诗大出很多,看起来格外空旷冷清,一路上穿行在各个建筑间,只看到三两个人。
“就是这里,我去通报一声。你们在这里别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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