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幕能够确定是镜界的场景。那是一个花园,所有的园艺构成了一枚符号, 好像是,代表着罪恶与释放的符号。”
戴纳不知想到什么, 面色忽然一变, 拉起阿尔杰就走。
伯庚斯追在后面:“你们要去哪里?”
“回教团。”戴纳言简意赅。
他拉开门, 扯着阿尔杰的手臂,找到门外的柏莎和凯丝。
“我要开启传送门,帮我做个防护, 省的被人拦下,如果有人过来询问,就说是王女的命令。”
在新大陆每一片被各大势力划分过的土地上,都应慎用传送类法术。
没有事先沟通过的情况下,在不同势力的辖地之间直接进行传送,是十分失礼的举动。
甚至常常被认为,这种行为威胁到了该地原住民的安全,因此,常会遭到排斥和敌对。
尤其是在王城,人类帝国的政治与经济中心,法令与规矩最为严苛的地方。这里的空间,受到宫廷法师们的监控,不允许任何界限模糊的行为出现。
柏莎:“可以。”
凯丝:“哦豁,什么事这么着急?”
戴纳没闲心理会她们,打开法术书就是一个即时传送门,拉着阿尔杰就踏了进去。
“等一下!”伯庚斯眼看着传送门的银光消失。
深吸一口气,眸光沉沉地看向跟随自己过来的几名大法师:“知道真理之诗的坐标吗?开个门。出了事,就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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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银光一前一后亮起。
真理之诗永不关闭的大门前,多出了三个人影。
此时,正是深夜,街道空无一人。
“进去。”戴纳道。
“不,等一下。”阿尔杰驻足不前,紧紧皱眉,拳头忽然握紧。
戴纳劈手夺下了阿尔杰手里的剑。
伯庚斯警惕地盯住法师:“你做什么?”
很快,他也察觉到不对劲。
阿尔杰的呼吸声粗重起来,眼睛紧紧闭起,牙关紧咬,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忽然,他从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扯开刚系上的领口。颈项间,纯银制作的项链,在他的皮肤上,灼烧出深刻的痕迹。
“发生了什么事?”今晚负责值夜的菲丽雅,感受到魔法波动的踪迹,从门内走出。
“这该问你们。”戴纳一把将项链从阿尔杰脖子上扯下,眼睛牢牢盯向菲丽雅。
菲丽雅的目光,落到阿尔杰身上,蹙起眉:“先把他带进来,关门,我去通知其他人。”
真理之诗号称“永不关闭的大门”,在今夜,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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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与实际总是有出入。
即使制定计划的人,是诸神的祭司,也不例外。
“本来是想等他这次回来,就告诉他的,没想到,被压制的血脉居然提前觉醒了。”
祭司长揉按着额角,半夜被喊醒,混混沌沌间听说这样的大事,脑袋猛然清醒,很不好受。
“被压制的血脉?”伯庚斯重复了一遍。
祭司长放下揉按额头的手,面色有些凝重:“你先前问我,为什么将重铸圣剑的任务单独交给他,当时没有说,但是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因为圣剑因他而折断。”
所以后果也要由他来承担。
“怎么可能?”伯庚斯下意识反驳。
那是圣剑,曾经压制过整个地狱之门,将君主级别的恶魔打回下位面的圣剑。
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名战士、哪怕是剑圣,就这么轻易折毁?
“从头说起吧。”祭司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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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雨夜。
一名女术士突然闯入真理之诗的大门。
“求求你们,帮帮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任何办法。”
当时还未接下祭司长职务,却已被当做下一任祭司长培养的牧师,从值夜室中走出。
“女士,请问您怎么了?”
他注意到,这位女术士还是一位孕妇,肚子已经很大了,人却极为虚弱。她的脸色,比用来粉刷墙壁的白垩,更加苍白。
“快请进来,这样淋雨,对您和孩子都不好。”
他用袍子替女术士挡雨,想要让她进入室内,女术士却拒绝了。
“不,如果能够杀死这个孽种,我将不惜任何代价。”
当时还是牧师的祭司长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世上居然会有哪个母亲,如此憎恨自己的孩子。
“这是恶魔的血脉。”女术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一个贪恋力量的女人,受到了恶魔的欺骗。因为契约的存在,我无法杀死他,而当他降生的那一刻,作为母体供养他的我就会死去。
“请杀了他,在我死后,请杀了这个孽种。”
女术士的声音里,满是憎恶,与悔恨。
在那之后,女术士留在了教团里。她拒绝一切食物,拒绝一切能为她带来哪怕只有一丁点舒适的帮助,近乎自虐地活着。
又因为恶魔血脉的存在,教团连用神术替她治疗都无法办到。
仅仅几日后,她便生产了。
如她自己所说,诞下腹中的孩子之后,她就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教团将这名女术士葬在码头镇外的墓地里,为她做了引渡与祷告,却对她留下的孩子犯了难。
虽然,孩子母亲的意愿,是希望教团杀死他。可当一个孩子降生以后,他的生命就不该由双亲做主,他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
这个婴儿,是诸神眷顾的人类之子。
也是深渊注视着的恶魔血脉。
该怎么办?
那时候的他,还未接任祭司长的职位,当时的祭司长却已将大部分的事务交由他处理,包括这桩突如其来的事件。
【你总要学着领导整个教团迈向未来,先试着担负一个生命的责任吧。】
老祭司长用慈爱的目光注视他,将所有权柄交付给他。
真理之诗的祭司们争执不下,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各有拥趸,左右天平的砝码,在他手上。
“七天以后,就连我们,也无法轻易杀死他,一定要尽快做出抉择。”菲丽雅对他说。
“我决定……”一共七天的时限,他在第三天,就做出了抉择。
“我们把他留下吧。”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明明是肩负了更重的担子,可他的内心却轻松起来。
“我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这个吗?救赎,散布诸神的恩泽。他是人类之子,是诞生在大陆这边的生灵,那么,他就是受诸神眷顾的孩子。”
可是,单单做下决定还不够,既然要抚养他,就要先解决他的血脉问题。
“可以用圣剑压制。”菲丽雅拿出了演算多天的方案,“通过一个仪式,不过他还太小,如果要保证他日后能够正常长大,就不能将封印封死。”
最后,他们决定效法两千年前,圣蒂芙妮对鸠若丝使用的圣剑封印。
“但是,我们这一代,没有圣人。”菲丽雅道。
只有圣人,才能发挥出圣剑完全的力量。
他沉思一会儿:“那就每隔一段时间,加固一次封印。”
“那么幼童时期的他,就不能养在教团里。”
这里是秩序之力最强盛的地方,诸神的圣光时刻笼罩此处,与来自深渊的力量,无法相容。
【交给莫琳吧。】
菲丽雅对这个提议不太赞同,可他还是执意这么做。
【如您所愿,阁下。】
当时的菲丽雅叹口气,还是同意了。
“交给莫琳女士,有什么问题吗?”会议室里,伯庚斯有些不解地问。
“是由于其他原因。”祭司长回避了这个问题,“总之,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在阿尔杰不知情的时候,对他进行加固封印的仪式。直到,圣剑折断。”
菲丽雅接口:“那天,也是同样的仪式。但不知道为什么,仪式过程中,他身上的力量突然爆发。仪式被打断,圣剑在反噬下损毁,主持仪式的第六执行人休伯特重伤。加强了一半的封印,远不及往常牢固。”
这才是圣剑折断,和第六执行人休假的真实原因。
一直沉默的戴纳,开口了。
“我推算了一下日期。按你们所说,圣剑折断的时间,正好能和梅森格尔长子死去的时间对上。大概是他献祭了自己的儿子,来探知阿尔杰的位置。”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这么算起来,第一任公爵夫人,是在二十三年前死去的……同样是因献祭而亡吧?”
法师冷笑:“这群恶魔崇拜者,真不愧是堕落的疯子。”
“狂信者”艾利克斯,恶魔的狂信。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一股力量对冲的强烈波动,爆发开来。
会议室两侧的玻璃,都因此发出剧烈的震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深井冰预警,阿尔杰超过分,真的超过分。
第六十三章
艾维斯在无尽的混沌中, 感知到了黑暗的气息。
在下位面的长期潜伏,让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进入潜行状态。
潜行, 探查, 刺杀。
力量在一瞬间爆发, 冲撞。
被捆缚起来的人咬住了他的匕首。
过路的女巫发出尖叫。
“艾维斯,住手。”祭司长带着众人快步赶来。
“他是阿尔杰。”
艾维斯的目光, 落在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短发上。
“阿尔杰?”他收回匕首, “已经这么久了。”
十年了。
当初那个孩子, 已经长大。
“血脉已经压制不住了吗?”艾维斯显然也是知情者。
属于恶魔的犄角已经冒出来,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化为猩红, 有黑色的鳞片,在脸侧隐约浮现,张开嘴,还能看见两枚尖牙。
原本英俊的面庞,染上邪气,显得桀骜难驯。
“这是阿尔杰?”女巫莱娜有些不可置信。
她已经从地狱之门回归, 今晚是无月之夜,很适合收割一些特殊的草药。她正准备出门, 却被突然爆发的战斗, 和不应出现在此的恶魔吓到。
莱娜上前两步, 走到被附魔锁链牢牢捆|绑、双膝跪地的阿尔杰面前,蹲下身,伸手贴上他的脸。
“怎么会变成这样?谁干的?”
阿尔杰侧过脸, 避开了女巫的触碰。
“可能不是变成这样,而是本该如此。”他的声音低沉,还带了点沙哑。
早在鸢尾公爵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
恶魔崇拜者的狂信对象,该是什么存在?
他已经留有猜想,却始终不敢确认。
莱娜回想起刚才几人的对话,也猜到了点什么。
她的声音又轻又急:“没关系,没关系的。凯丝还是恶魔契约者,不是照样成为了教团的执行人?
“血脉和力量从来不是罪恶的,只要使用者心怀正义,恶魔的力量一样可以用来打击邪恶,侍奉诸神。”
阿尔杰扯着嘴角,笑了笑,身体却向后轻仰,似乎想要远离面前的同伴。
“大概也不太一样。我是罪恶的。不是因为血脉,也不是因为力量,我本来就是个卑劣的人。”
内心掩藏的所有阴暗,似乎都找到了理由,因为他生而负有罪孽,所以理所当然的本质邪恶。
对码头镇的厌憎从未消失,因为费洛的死,而迁怒整座王城的仇恨未曾减弱,埋伏于心底深处,不应有的欲|念也从没有平复。
每每跪在神像前,他都满怀虔诚忏悔,祈求主的宽恕与救赎。
太罪恶了,太不应当了。
身为一名教士,不该这么想。
他以为,这些恶念是可以消磨的,只要他拥有足够的虔心,去体悟主的教诲,总有一天,可以领悟真正的至善。
可原来,罪恶才是他的本性。
他永远都无法得到圣武士的感召。
他低下头,垂着眼,谁也不看,只是说:“祭司长冕下,请您杀了我。用神圣的银,抹杀我吧。结束我这罪恶的生命。”
我是邪恶,是异端,是不应出现在这世间的人。
衣领忽然被人揪起,他被迫抬眼,看到的是伯庚斯盛怒的脸:“你这个混蛋!凭什么这么说?!你私自做下这个决定,从来没有想过问问我?”
阿尔杰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
伯庚斯朝着那张脸,狠狠地给了一拳。
“不准道歉!”
“阿尔杰。”祭司长开口了。
“我们当初决定抚养你,不是为了在二十多年以后,无比艰难地去杀死你。
“我们为你保留的选项中,没有放弃生命这一条。”
伯庚斯盛怒之下的一拳,没能在那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我们可以给你两个选择。压制恶魔的血脉,继续当一个人类,或者,抛弃人类的血脉,做一个纯粹的恶魔。”
祭司长平静地给出选项:“一切在于你的决定。
“如果你愿意当一个人类,你依然是真理之诗的执行人。
“如果你想要当一个恶魔,我们可以放你离开。你愿意去下位面,或者作为一个诞生于大陆这边的恶魔,如血族一般生活,我们也不会反对。”
阿尔杰抿紧了嘴唇。
“你不必立刻回答我,可以多思考一会儿。这是你人生的重要时刻,只能由你来选择。”
说完,祭司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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