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冰桓做贼心虚的看向别处:“你想多了。”
“是么?这么巧啊,先是蜡烛灭了,又是一大堆真元幻化的蝴蝶。”花澈双臂环胸,唇边露出若隐若现的讥笑,“那钱公子在杭州是有名有姓的人,只要他不死,我早晚能问出真相。”
花澈故意顿了顿,道:“若某人想负隅顽抗到底,最好现在就去杀人灭口。”
楚冰桓打从动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兜不住了:“是我。”
“呵。”花澈轻笑一声,往后斜斜的靠在圆桌上,“解释解释吧!楚大公子,我确实穷,但还不至于吃不饱饭,用得着你这么花样百出的接济我吗?”
花澈不知该摆出什么态度。
是感动楚冰桓的良苦用心吗?
还是该愤怒于楚冰桓的怜悯?
前世的楚冰桓对他不屑一顾,第一是因为楚冰桓心无旁骛,他的心中只有道,只有医。家族,大道,将他的内心填的满满的,没有半丝缝隙能留给自己。
第二,因为自己出身太卑微了。
一个修仙豪门,一个娼妓之子。
花澈有自知之明,他觉得楚冰桓是瞧不起自己的,不仅是楚冰桓,天下人又有几个瞧得起自己呢!
看穿花澈自卑的楚冰桓心里一阵绞痛,他生生忍住上前将人抱个满怀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你误会了,我没有可怜你,更没有丝毫轻视你的意思。”
花澈一愣。
“姜婆婆对你来说,如同祖母一样亲近,我理应替你照顾她。令堂仙逝后,她没有抛下你,而是忠心耿耿的跟在你身边,还把你照顾的这么好,我很感激她,那些银子与你无关,是我想给她的。”
楚冰桓深深望着花澈:“还有,别说接济二字,你我早有婚约在身,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
第14章
花澈心里一热,眼眶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如果这些话是在前世说的,指不定会把年少的自己感动成什么傻样。
“还没喝酒怎么就醉了。”花澈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曾经的渴望,变成了如今的畏惧。
他好不容易放下了,才不想因为这点甜言蜜语就重蹈覆辙。
楚冰桓望着花澈的背影,也不打算追,他知道这事儿急不得。
如今的花澈才十六岁,和前世那个呼风唤雨的妖艳魔尊不一样,从内到外还纯情的很。别看平时装成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总是撩来撩去,其实脸皮比纸都薄。
无论如何,这辈子不会再错过了。
花澈当晚和姜婆婆告别,一个人屁滚尿流的先回灵霄宝殿了。
慕容飒和林言提前半天回来的,还带了许许多多的土特产,这会儿交给庄小伍去伙房烹饪。
慕容飒神秘兮兮的把花澈叫到一旁,问:“怎么样,和楚天虞谈拢了吗?”
花澈望着蓝天白云叹气:“好像,更糟糕了。”
“啊?”
“算了,说不明白,脑袋疼。”花澈揉了揉太阳穴,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你呢,和林言回了趟乡下,感觉如何?”
“哈哈哈哈,特别好玩!”一提这个慕容飒就激动,“花兄你没一起来真是可惜了,小言有三个哥哥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父母和奶奶,一大家子特别热闹,吃饭都要靠抢的!”
那副画面,花澈想象的出来。
修士命长,引气入体洗去满身凡尘污浊,筑基之后,寿元就超越凡人了。一旦达到金丹,先天寿元就有两百。
本以为林言回家,会是一副痛哭流涕依依惜别的画面,慕容飒都拿好手帕准备哭了,结果……
十里八乡的全来祝贺,林父更是宰了一头猪上供列祖列宗,说林家子孙出了一位仙师,有多么多么光宗耀祖。
大家嘻嘻哈哈的,哪有半点悲情?
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折腾一整天,慕容飒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林言并没有很开心。
当天晚上,他果然在屋顶找到了吹风的林言。
林言苦笑一声,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重视我呢!”
“我是家里中间的孩子,上有哥哥,下有弟妹,新衣服是大哥的,二哥穿旧的,三哥穿补丁摞补丁的,我……穿坏的。五花肉是弟弟的,糖水是妹妹的,只有农活是我的。”
“我要上山劈柴,下地耕种,洗衣做饭,还要挤羊奶给妹妹喝,妹妹是早产儿,身子不好得补。我是足月生的,从小就身强体壮,自然要把好吃的留给弟妹,而大哥他们要读书,要考取功名,也得吃好的。”
身为独子的慕容飒,从小娇生惯养,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可是听到这些的他还是有些心疼林言的。
“你恨他们吗?”慕容飒问。
林言想了想,轻轻摇头:“那是我亲哥哥,亲弟弟,亲妹妹,我不恨。我就是……有点失落而已,今天他们这么关注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别难过。”慕容飒抱过林言的肩膀,“以后哥罩着你!本少爷有多是钱,你想吃什么都行,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厨,本少爷也能给你绑来!”
林言破涕为笑。
*
外出的弟子全部回来了,庄田将万年不开的藏书室打开,让门下弟子自己进去找书看,遇到不会的尽管来问。
这世间的医书名迹楚冰桓都倒背如流,对其中的理解想必没人能胜过他。所以,灵霄宝殿最好教的徒弟就是楚冰桓了。
花澈对乐修比较陌生,不过他对音律的造诣颇高,屡次让庄田叹为观止,也不需要指导。
唯一让庄田操心的就是林言了。
那是纯小白一只,毫无基础,且和自己修的一样。庄田是老泪纵横啊,总算找到点身为师父的价值感了!
“驭兽师,第一步就是驯兽,具体的方式不一样,有些人霸道的强行让对方屈服于你,就好比是烈马。而有些人比较温柔,用自己的爱心去感化对方,让对方接受自己。”
林言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再说慕容飒,研习剑谱研习的焦头烂额,不是要吃饭就是要出恭,再不然就是让他几个手下捏腰捶腿端茶递水。庄田实在看不下去了,以修行之人不宜聒吵为由,把那些人全撵走了。
行吧。
为了灵霄宝殿掌门大位,慕容飒忍辱负重的练剑。
在慕容飒看来优美流丽的剑招,在花澈眼里就是瞎比划。
“飒飒,你能不能用点心啊?”花澈简直没眼看了。
慕容飒不服:“我很用心啊!你看,这是平沙落雁,还有这个,沙场点兵!”
花澈扶额,轻轻一跃跳过美人靠,走近两步,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来,师弟跟你过过招。”
“开玩笑。”慕容飒激动起来,“我这可是真剑,你就拿一破树枝?”
花澈漫不经心的说:“你若能接住我三……一招,你今年的脏衣服我包了。”
慕容飒正愁下人被撵走没人洗衣服呢,被花澈这么一激,提着剑就冲了上去:“花兄,小心点哦!”
游廊下,偶然路过的林言总算亲眼见到什么叫连滚带爬丢盔卸甲。
“花兄花兄,不要不要!”慕容飒提起他的霸漏啊不对,是霸侧,被拿着枯树枝的花澈撵着打,输的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战事一边倒,要多惨有多惨。
树枝快出重影,力可碎石,在花澈手中刚毅如铁,若非慕容飒的佩剑是极品灵器,早就被切成渣了。
“这里,看好了,要用上挑。”花澈干净利落的一个转腕,树枝上提,流光四溢,散出的真元如来自北极的冰刃,慕容飒打了个喷嚏,不寒而栗。
“剑举高一点,手别哆嗦。”
“救命啊,花晴空同门相残啦!”
“注意脚下。”
“师父救命啊啊啊啊!”
林言瑟瑟发抖:“……”
八师兄好,好残暴!
花澈大发慈悲,饶慕容飒一命,慕容飒感激涕零,四仰八叉的躺地上大喘气:“花,花兄,本,本少爷咳咳咳……本少爷算是服了你了!”
花澈扔掉分毫未损的枯树枝,看了眼半死不活的慕容飒:“喂,别歇着啦,快去沐浴更衣准备吃晚饭。”
“不行了,就算晚上吃龙肉我也起不来了,”慕容飒累瘫,强打着精神问道,“花兄啊,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厉害啊!洞箫吹得好,剑术又这么高超,我本以为楚天虞已经够厉害的了,不对啊!”
慕容飒扶着地面起来:“花兄,你剑术的天赋这么高,怎么不修习剑道啊?”
花澈转眸一笑:“我修习乐道,照样能将上清仙门那些剑修打得满地找牙,信吗?”
这一次,慕容飒也是想都不想:“信!!!”
龙肉是没有,倒是有蛇羹。
都说蛇肉鲜美,但花澈不好那口,而楚冰桓又只吃素食,所以吃的最来劲的还是荤素不忌的慕容飒。
晚上被花澈的魔鬼教学弄得苦不堪言,眼下也不顾及形象了,狼吞虎咽吃的片甲不留。
灵霄宝殿地方大弟子少,除了灵霄阁以外,其他屋室皆由话本里的天庭宫殿所命名,嚣张的不行。
可能连灵霄祖师爷也觉得太过了,再加上一个院子一个屋就以“宫殿”来命名,太过张扬,所以改为“阁”。
因此,庄田对号入座,将楚冰桓安排在“广寒阁”,花澈选了个离楚冰桓远的“化乐阁”,慕容飒挑来拣去,十分中意“兜率阁”,毕竟那是话本里太上老君的居所,而林言没什么要求,就随便选择了花澈隔壁的“云楼阁”。
广寒阁和化乐阁的位置相当好,分别立于灵霄宝殿的一南一北,中间隔着万水千山,彼此都是环山抱海钟灵俊秀的好地方。
广寒阁清冷寂静,满院种植着奇花异草,正适合楚冰桓那个医修。而化乐阁鸟语花香,天高云阔,有意境有诗意,正适合花澈那个乐修。
可是,楚冰桓很不满意。
广寒阁固然好,但是距离化乐阁太远了。
明明是同门,可除了早课和一日两餐,他一整天都见不到花澈,他深深怀疑花澈故意躲着自己。
不爽。
楚冰桓放下医书,决定登门造访。
他刚走进化乐阁的院子,就见慕容飒屁滚尿流的跑出来,后面花澈宛如地狱罗刹穷追不舍。
楚冰桓:“……”
今天的花澈好像以折磨慕容飒为乐。
就在这时,闻元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一边喘粗气一边说道:“不,大事不好了!上清仙门来人了,要咱师父交出八师弟!”
楚冰桓目色一沉,院里的花澈和慕容飒同时顿住。
“找我?”花澈扔掉树枝,一脸无辜,“找我干嘛?”
“好,好像是……”闻元脸色惨白,“左齐死了。”
第15章
“啥?”慕容飒惊愕的跳起来,“被花兄揍的那个左齐?”
“除了他还能有谁。”花澈垂眸思衬片刻,比起慌张失措,他更有些气闷。
本想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不料麻烦不断。
左齐莫名其妙死了,上清仙门跑到灵霄宝殿来兴师问罪。
莫非他们怀疑是自己杀了左齐?
开什么玩笑!
“大师兄别急。”花澈漫不经心的看着浑身冒汗的闻元,“我清者自清。”
总是,上清找上门来,总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独自面对。
花澈即刻去了灵霄阁,不出所料,那里正热闹着。
庄田唇枪舌剑道:“你说我家老八杀了贵派高徒,有人证吗,物证呢?这些天我家老八一直在师门没出去过,满门上下都是证人,就凭阁下一张嘴就胡乱冤枉人,上清家大业大,可也得讲点道理吧?”
长鼻子剑修冷笑道:“且不说你们都是一伙的,证词不可信,就单说他一直在师门这点,庄掌门,你确定他一直在师门没有出去过吗?左师弟于七月十五日身首异处,你敢指天发誓,当天花澈就在师门吗?”
庄田语塞。
“左齐是在哪里死的?”花澈迈过门槛儿,遥遥走来。
同行的路肴欲言又止,紧张的看向长鼻子剑修。
长鼻子剑修嗤笑说:“哟,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当只缩头乌龟不敢露面呢!”
“我又没杀人,凭什么不敢露面?”花澈在心里腹诽,就算他杀了人也敢露面啊!
路肴说:“左齐师兄死在明月谷。”
花澈会心一笑:“实不相瞒,七月半我确实不在师门,那天师父给我们休沐,我回杭州探亲去了。”
长鼻子剑修:“人证?”
花澈朗朗道:“醉满楼全员,还有杭州城阔少,钱公子。”
“醉满楼!?”长鼻子剑修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满脸厌恶和讥讽,“好啊!传承百年的灵霄宝殿,仙门修士,不专心清修,竟跑去那种腌臜之地,听些靡靡之音!这就是灵霄宝殿的门规,这就是庄掌门的家教!”
“喂!”花澈皱眉,“我去醉满楼是我的事,跟我师父有何关系?再说了,灵霄宝殿是什么门规,关你们上清仙门何事?别以为担着个“仙道第一宗”的名号,就可以管东管西管天管地了!”
长鼻子剑修:“你!”
“就是!”慕容飒高声喊道,“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你知道我谁吗,你知道我爹谁吗!”
“呵呵。”长鼻子剑修讥笑一声,将花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声更大,“是了,也难怪了!我知道你,花澈花晴空,青楼妓女出身,娼妓之子,亲爹都不知道是谁。从小生活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难怪染了一身肮脏。出身卑贱,桀骜乖张,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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