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相信这是一堆简单的碎石块。
有哪块普通石头可以厉害到砸穿本丸的保护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时政的技术研发部应该集体上吊或是切腹自尽。
“欸……小老虎……”一蓬雪白夹黑条纹的毛团忽然从他们脚下三两下窜进了那堆石块里,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五虎退本来站在最后面,一个恍惚没有抱住伴生老虎,就被它们找到空子溜了出去,急忙想追上去。
一期一振按住自己的弟弟,皱着眉头审视了一下那堆石头,抬步走过去要捞起顽皮过分的小老虎,脸颊上有黑色条纹的那只老虎凑在一块碎石上嗅闻了两下,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被一期一振捞着肚皮掂了起来。
“嗷……嗷呜?”小老虎有点茫然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和自己的兄弟们,有些不高兴地甩了两下尾巴,拧着身体想要下去玩,下一刻就被另一双小小的手抱住,安抚性地摸了摸耳朵和脊背。
它安静下来,窝在五虎退怀里再次小声地哼哼了两下。
五虎退停下抚摸老虎绒毛的手,看看那堆石头,又看看自己左右手各拎着一只小老虎的兄长:“一期哥……小老虎说……那里面有东西。”
岩融二话不说,拎起自己的薙刀就往那堆石头里捅了两下,细碎的石块落下来,露出隐藏在其中的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这块石头只有半个巴掌大,黑的十分均匀,里面像是包裹着什么流动的雾气,让那种阴沉沉的黑色都有着光泽晃动的感觉。
在他们疑惑的注视里,这块石头在薙刀刀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忽然崩裂!
浓郁的灰黑色雾气像是海水涨潮或是凛冬结冰一样,用一种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方式往外喷射着,周围的付丧神们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了一步,随即脸色发青。
他们都见过髭切暗堕时的情形,这种雾气……和当时髭切身上所弥散出来的一模一样。
那块石头疯狂地喷吐着高浓度的雾气,不过片刻吐尽了所有的存货碎裂成了一堆灰白的粉末。
不止是岩融,所有付丧神都是懵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接触这种雾气会让他们不舒服,但也仅仅是片刻的不舒服,还没有达到能让他们暗堕的浓度,这块石头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三日月凝视着那堆粉末,不知道在想什么,莺丸站在他身边:“不知道是只有我们这个本丸落下来这个东西,还是其他本丸也有,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管如何,先警惕起来吧。”
石切丸盯着时间转换器看了一会儿,脑海里再次回忆了一遍那个“流星”出现时的情况:“是针对我们来的。”
大太刀严肃起来的表情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我看得很清楚,它有一个——搜寻和定位的程序,发现自己跑过头了还会自动调节方向。我能感觉到,它的目标就是我们。”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出声的是一向沉默的骨喰藤四郎,有着银白头发的少年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他的脸颊绷的有些紧,紫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天际那条裂缝。
流水般的灵力点还在向着那条缝隙涌去,可是裂隙上似乎有什么其他的物质,阻碍了灵力的修补,反而接二连三地消失在黑黝黝的裂隙里。
而在那条窄窄裂隙里,一只皮肉泛着铁青色,骨刺苍白狰狞的爪子,探了进来,用力扣住裂隙边缘,像是要将它掰开一样。
“!”
付丧神们瞪大了眼睛。
“最高戒备!全员战斗准备!”发令的是三日月,深蓝发色的付丧神语速很快,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刀。
铮鸣声接二连三响起,没有哪个付丧神会认不出自己的老对头,他们不知道时间溯行军怎么会紧跟着出现在本丸外,但是随便想想也知道,一定跟这块突如其来的石头脱不了干系。
付丧神们紧紧抿着嘴唇,他们都听过时政初期时间溯行军袭击本丸的事情,那些故事后面都是一个个血淋淋的结局,很可能他们今天也将走到那样的地步。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是天生的战士,诞生的使命就是为了和时间溯行军抗争,临战而逃是对他们的羞辱。
唯一的安慰就是审神者正好不在。
这真是太好了。
“本丸坐标被泄露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膝丸声音沉沉的,这个薄绿发色的付丧神望着天际探进来更多的骨爪,“这块石头是给时间溯行军引路的标识。”
“——我们早就被盯上了。”
“啪嚓——”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让付丧神们心头一沉。
天际有雷电的轰鸣逐渐推进,一个个紫黑色的时空门被打开,本丸里的付丧神们面色沉静,雪亮的刀锋林立,无声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天上像是下起了一场郁金色的雨,细细碎碎的浅金色粉末飘飘洒洒旋转飞舞着下落,如果不是在此情此景下,简直可以说是有一种梦幻的美丽。
保护罩完全碎裂了。
第110章 疮痍
膝丸动作迅速地逼退一只苦无, 反手用力把幛子门拉上,夹住了一只紧跟上来的敌打刀,直截了当地用双腿利落拧断了这个东西的脖子。
房间里干干净净,整洁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一样, 柜子合拢得严严实实, 地上的榻榻米一尘不染, 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地上干净的和膝丸那双一路踩着庭院过来的鞋子格格不入。
不过膝丸目前也没有功夫管这个,冲进来的付丧神急切地扑向窗台,伸手就摸向那里放置的刀架, 没成想摸了个空, 差点因为惯性连人带刀滚到刀架上。
???
膝丸懵逼了。
他不信邪地再次伸手在刀架上挥了挥, 瞪大一双神似猫科动物的眼睛。
等等——他的阿尼甲呢?!早上还放在这里的, 长长的、棕色刀鞘的那个阿尼甲呢?!
膝丸趴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刀架看了半晌, 才确定了一个事实:他的阿尼甲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阿尼甲不见了!
兄控内心的咆哮如果能具象化的话, 现在应该已经顶穿了本丸的屋顶掀翻了那层模拟外景, 全程“呐喊”脸的付丧神连外面不绝于耳的厮杀声都听不见了, 握着自己的刀活像是在神游。
“膝丸殿?”幛子门被突然拉开一条缝,一头红发的短刀探进来半张脸, 亮晶晶的大眼睛下面还沾着一点敌人的血, “您好了吗?”
爱撒娇的短刀扫了一圈主人的房间, 开始琢磨能不能偷偷拿走一件主人的衣服, 窗边的膝丸直起身体, 似乎抹了一把脸, 趁着窗外一点点暗淡的月色走向信浓:“……走吧。”
现在不是能让他沉浸在私人感情里的时候,往好处想,说不定兄长是离开本丸了呢?总比面对这样的情况来的好。
膝丸和信浓拐过天守阁二楼的转角, 透过花窗正好能看见庭院和大部分长廊上的境况。
黑灰色的潮水压进整个本丸,庭院里的绿茵和远处的天地都被时间溯行军身上的甲胄所掩盖,暗红的血撒的到处都是,虽然付丧神的战力比它们高了不知道几个等级,但是它们硬是仗着数量繁多,有序地一点点蚕食着付丧神的防线。
就算是不间断地踩蚂蚁也会有累的时候,何况是面对着这么多需要清扫的敌人。
长谷部背靠着一根廊柱解决掉冲上来的一个敌军,顺便拨开蜻蜓切捅过了头差点削掉他半个脑袋的枪。
煤灰色短发的付丧神脑门上啪嚓蹦起了几根青筋:“第三次了!你是非要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把我一起干掉是吗!”
老实人蜻蜓切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呃……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看不见……”
让枪夜战也真是难为人,在近乎睁眼瞎的情况下他能捅中一个已经很了不起了,几次三番波及到同僚……算是附加利息吧。
长谷部深深吸了两口气,忍辱负重地把这口气吞下去,怀揣着满腔愤怒把怒火倾泻到了不断涌上来的溯行军身上。
“给我——尸首分离的去死吧!”
长谷部一声爆喝吓得蜻蜓切握着枪的手抖了一下,轻巧地翻身从屋顶跃下来的厚藤四郎也差点一脚踩空,趔趄了两下才站稳。
“蜻蜓切殿你在这里啊,一期尼让我来帮你。”厚藤四郎话不多,找了个蜻蜓切照顾不到的死角帮他御敌,一边指点他出枪的方向和敌人数量。
粟田口家短刀最多,自然而然地就肩负起了各处通讯的任务,并且一人一个承包了大晚上几乎啥也看不见的枪和大太刀,有厚藤四郎的加入,蜻蜓切只要听指令动手就行,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只可惜就算他们配合的再好,也挡不住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时间溯行军。
明石/国行左手提着刀,脸上惯常的睡不醒已经成了阴郁,凌乱的紫色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翘的乱七八糟,衣服领口也歪歪扭扭地敞着,那双总是半阖着的眼睛里都是疯狂的光,手起刀落的架势看上去比时间溯行军还要可怕,竟然硬生生在周围开辟出了一个血红色的空地。
——论一个睡神的起床气。
再次挡住冲向萤丸的一振苦无,明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低又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湿润粗砺的一捧沙,“就没有办法把那个罩子再打开吗?至少不能让他们打车轮战吧!”
一只敌太刀从屋顶上重重砸落在他面前,溅起一片烟尘的同时抽搐了两下断了气,明石在战斗中匆匆一扫,看见那只倒霉鬼脖子上开了道口子,干脆利落地连着颈骨和气管一起切成了两半。
“目前不行。防护罩只有借助审神者的灵力才能再次重塑,前提还是天守阁里的防护中枢没有破坏的情况下……虽然我们把天守阁防护的很好,但是大将不在……”
屋顶上遥遥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蹲在房顶上替同僚们防备头顶的短刀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内番服,雪白的白大褂拖在脏兮兮的瓦片上,衣摆上都是灰尘和血迹,他摘下眼镜随手在袖子上蹭掉溅上的血,又粗暴地用两根手指将眼镜塞到脸上。
“不过比起开什么罩子,我还是比较希望大将不在。”
短刀冷静地判断了一下形式,踩着屋顶纵身飞跃到另一边去了,只留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被丢下的明石嗤笑了一声,将刀尖对准几步开外的一个新目标,旋身飞扑而上。
这场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初现,第一缕晨光透过黑压压的云层照下来,让彻夜战斗的付丧神们都有些恍惚,这样的恍惚只持续了没几秒,很快被敏锐的刀剑发现了不对。
“它们在减少。”三日月冷淡地将一具腐朽的枯骨踢到廊下,找了个高地俯视下面的战况。
分布在整个本丸的战斗延续了几个小时,昔日静谧秀丽的本丸此刻变得活生生像是一个人间地狱,那种带着一点清冷和锋利的微苦香气被浓郁到要实体化的血腥味所覆盖,这种要让人恨不得失去嗅觉的味道弥漫在本丸的每一个角落,像是透明的水汽,缓慢地流动盘旋,在将蒙未昧的时刻笼罩住所有人的知觉。
被碾碎的骨骼和血肉在地上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踩上去有种很古怪粘稠的恐怖脚感。
本丸里的时间溯行军还是不少,但是他们正在肉眼可见的被清理掉,而之后也没有填充上更多,三日月抬头看天际,发现不知何时,那些时空传送门已经被关闭了,天空一片静悄悄,要不是破碎的保护罩和整个本丸血腥的惨状,他都要以为这场战斗是个可笑又莫名其妙的噩梦。
“咯吱——咯吱——”
踩着泥泞的血肉走过来的付丧神有一头顺滑的白色长发,头顶两侧各自竖起一团像极了动物耳朵的发尾,他正低着头看自己衣角的大团血渍,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句话,然后长长地叹口气。
“小狐的头发啊……都脏兮兮的了。”
说着,他一只手还摸了一下垂在胸口吸饱了血的长发。
一滴滴粘稠的血正顺着发尾往下滴。
“三日月?你在想什么?”
小狐丸把视线移向自己的弟弟,目光在对方秀丽精致的侧脸上扫了一圈,接着上下看了一遍他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很大的伤口。
“唔……我在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战斗开始得突然,三日月抓着刀出来时根本没来得及穿上护甲笼手,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上都是快要干涸了的血。
他低着头慢慢捻着手指,一点点将凝结成壳子的血压碎蹭掉:“他们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事实上,虽然我们抵抗的有些困难,但是就这一段时间来说,远远不够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失,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还损失了不少。”
三日月向着庭院里堆积的尸骨抬了抬下巴。
“我想不出他们忽然进攻,又忽然撤退的原因。”
要是神宫寺泉此时在这里,就能找到那个原因了。
白石在前去追杀神宫寺泉之前就已经向这个本丸派出了时间溯行军,试图将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塑造成一个因为本丸坐标被破解而“死于意外”的假象。
然后在遇到神宫寺泉之后被他的表现给迷惑,误以为他是可以被争取的对象,于是匆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一个能够卧底在时政的内部人员总是比起孤家寡人要好得多。
三日月在脑子里把这件事情来来回回捋了一遍,发现总是缺少一点关键信息,正皱着眉发呆,不远处的屋檐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一个浅色头发的脑袋探了上来。
地面都变成了这幅惨不忍睹的样子,身手灵活的短刀们就将自己的行动路线理所当然地划到了屋顶上,留下囿于硬件设施限制不能爬屋顶的太刀和大太刀一脸羡慕。
“三日月殿你在这里呀,膝丸殿有事情找你哟。”粟田口家性格爱娇如少女的乱藤四郎眯着眼睛笑嘻嘻。
他的脖颈一侧还有一道伤口在渗血,不过这点小伤显然没有被付丧神看在眼里。
三日月仰着头看他:“哦?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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