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不大的储藏室, 位于三楼走廊的拐角, 房间靠墙是几个沉重的铁皮大柜子,看上去应当是一间存放医疗用品的房间, 无数的玻璃瓶罐整整齐齐地摞在柜子里, 里面的药水因为时隔多年干涸的不剩下什么, 只留下漂亮圆润的瓶子们排排站着, 上面的标签早就干结脱落, 纸片上的墨水褪色到看不清原本的字迹。
神宫寺泉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 屏住呼吸去扯开破破烂烂的窗帘。
这里的玻璃倒是完好无损,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污垢,看不见窗外的情况, 只能感觉到那种遮天蔽日的雾气如跗骨之蛆黏着在每一个角落。
神宫寺泉一只手抓着朽烂的窗帘,再一次试着凝聚灵力召唤付丧神。
在和宗像失散后,他已经尝试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在他和本丸的付丧神之间,将他的呼唤粗暴地切断。
只要再尝试一次……再一次……
神宫寺泉睁开眼睛,烦躁地一脚踹开横在面前的一只破箱子。
行吧,召唤不到就召唤不到,难道在没有遇见髭切他们之前,他都是靠着喊救命度过各种难关的吗?
神宫寺泉冷静地想了想,总之,先不提什么收容不收容的,大难临头保命第一,他得先从这个废弃医院里逃出去,还要找到宗像他们,虽然就他分析看来,流落在这个医院里的几个人中,最弱鸡的应该就是他自己没错了。
他一手把铁质药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划拉到一只箱子里,把架子给翻倒下来。
沉重的铁架子翻在地面上,激起一层薄薄的灰。
医院制式的军绿色架子个头笨重庞大,都是一块块铁板铁条用螺丝拧成的,常年的腐蚀下,螺丝已经锈迹斑斑脆弱的不成样子,神宫寺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大架子,一脚踩了上去,袖子往上一卷,双手握住一根铁管,咬着牙就开始用力。
一声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后,嘎嘣两下,铁管两头的螺丝相继阵亡,生生被神宫寺泉连带着螺帽给扯了下来。
这是一条用来固定两块铁皮的铁管,两头都被拧弯压平,神宫寺泉把两头叮铃哐啷的螺丝掏出来扔掉,就收获了一根约四十厘米长,两头被打弯后锉削的尖锐平整的铁管,它的模样熟悉的可怕,还有另一个更为人耳熟能详的别名叫做——撬棍。
物理学圣剑,get√
神宫寺泉把它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熟悉了它的重量后,左右试了一番发现没地方塞,踌躇一会儿,只好认命地将它塞进了腰带里。
其他的都还好,就是有点勒肚子。
深沉地思考起了减肥的问题,他弯下腰开始把自己刚才搬去堵门的东西又一一搬开。
楼道里安静的可怕。
孤零零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神宫寺泉右手握着热腾腾新出炉的防身武器,尽量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儿往前走。
过于安静的氛围总会让人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而且不知为何,越是未知的气氛中,所想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就越多。
神宫寺泉的思维已经从髭切上次给他讲的一个平安时代非常流行的物语,跳到了还在安倍宅邸里守望未来的鹤丸,然后从出发前惊鸿一瞥看见的scp收容档案里的各种奇怪玩意儿,跳到昨天晚上做的一个连贯性流畅的可怕的噩梦……
“呯。”
在平和的节奏里,他的心脏跳出了一个无序的加强音。
神宫寺泉的脚步一停,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脊背上寒毛直竖,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倒流,疯狂地被泵进心脏,又吝啬地输进四肢百骸。
短短几秒的时间,神宫寺泉的手脚就已经冰凉一片。
这样的紧张让他的神智反而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包括那种软体触手滑动的声音,统统没有,他相信他对危机的预感,那么,那东西是怎么靠近他的?
——怎么靠近他,近到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衣物……
衣物?
神宫寺泉先是心下一松,又迅速再次提起来。
会穿衣服,证明那是个人。
在这里遇见一个人,总比遇见不穿衣服的触手怪物要好得多。
但是这个人不声不响的靠你这么近的话……
也许就要再谨慎一点了。
神宫寺泉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大约三秒的静止后,他猛地矮身抱头往前翻滚,顺势抬腿往那人下盘狠狠扫过去。
他确信他用来发力的脚背撞到了某个物体,并且他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咕咚,随之而来的是自己脚上仿佛骨裂了的剧痛,他那一下子不像是踢到了人体最脆弱的脚踝,反而像是踹到了一座钢铁肉山。
神宫寺泉闷哼一声,收势不及,整个人一路滚出了五米远才停下,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根保命撬棍,动作流畅利索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看向刚才的地方,那动作麻利的完全不像是自己把自己脚背踢废了的半瘸状态。
一眼看过去,神宫寺泉确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
那的确是个人。
而且是个高高瘦瘦的人,有着和他一脚之下感受到的真实体重完全不相符的竹竿身材,目测大概有近两米高,至于其他的……
神宫寺泉头皮有点发麻。
他看不见。
对面那人看上去就是个武力值为负数的渣渣,毫无防备之下被他一脚踹倒在了地上,正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姑且称之为“他”好了——穿着一身直筒筒的黑色大袍子,从头一路盖到脚,把身体和四肢遮的严严实实,头上罩着乌漆嘛黑的兜帽,帽檐下伸出一根闪着冷光的长长尖尖的玩意儿……
神宫寺泉后背上又窜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然后那个人站好了,动作迟缓地拍拍自己的衣服下摆,又拎起自己的领子抖了抖,这一套动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牌绅士在整理衣着一样。
而神宫寺泉注意到,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手指也都藏在长长的袖子下面,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整理完自己简陋到一块布从头到尾缝起来的衣服,他转过脸来,神宫寺泉这才看清了那根又长又尖的玩意儿的真面目。
兜帽下是一张鸟嘴面具,足足有二十公分长的狰狞鸟嘴占据了面具的一大半面积,整体视觉效果有点抽象化的可怕。
……还有点暗黑童话风的味道。
但是和这家废弃医院的风格搭调的不像话。
“午安,好先生,您为什么要踢我?”在神宫寺泉警惕地打量他的时候,鸟嘴巴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和,还有点高兴。
“这里是一家医院,”神宫寺泉听出来鸟嘴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加高兴了,那种单纯喜悦的情绪差点感染到神宫寺泉,让他一瞬间错觉自己是不是在什么人间天堂之类的好地方。
“我在这里待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其他人,终于见到您了,好先生,您是这里的病人吗?”
鸟嘴巴声音里的期盼和殷切真挚到让神宫寺泉简直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个否定的回答。
尽管隔着一层面具,他大概也能想象到鸟嘴巴面具下面的眼睛是多么真诚渴望。
——渴望找到一个病人?
神宫寺泉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不,我不是,硬要说的话,我是个医生……吧。”
鸟嘴巴好像看了看他身上的白大褂,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
停了一会儿,他好像有点不死心,再次说:“您瞧,我也是个医生,刚才我观察了您很久,虽然没有从您身上发现染病的痕迹,但是我向您保证,瘟疫就在这里!而我的治疗是最有效的,我可以让您远离疾病……”
神宫寺泉脑子里的一根弦叮当一下被拨动了。
瘟疫?
他再次打量了一番那个还在滔滔不绝推销自己医术的家伙,终于想起来,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鸟嘴巴面具,这不是欧洲中世纪黑死病流行时瘟疫医生的打扮吗!
所以他这是碰到了个什么热爱角色扮演的scp收容物?
神宫寺泉还在思索鸟嘴巴的身份,对方却已经渐入佳境:“您看,只要让我稍微尝试一下,您就可以远离疾病的侵害,成为真正意义上更为优秀的人类——”
他语气真诚地向着神宫寺泉走过来,伸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
两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从漆黑的袖口里探出一星冷锋。
第121章 两个战五渣
不知道他将手术刀藏在了哪里, 刀锋无声无息地递出来的一瞬间,神宫寺泉都没有任何防备。
那星冷芒突兀地穿透了阴沉沉的走廊映到他眼睛里,神宫寺泉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了手去抵挡,然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叮”, 仿佛是薄而脆的水晶互相撞击剐蹭了一下, 接着就是能刺破耳膜的刺耳尖鸣。
手术刀刚好被举起来的撬棍挡住, 鸟嘴巴动了动手, 发现不能突破面前这根不具有美感的东西,只好失落地放下手:“好吧,看起来您不愿意。”
神宫寺泉额头上先是飙出了一层后怕的冷汗, 随即就咯嘣一声蹦出来一根青筋。
鸟嘴巴慢吞吞地将手连带着手术刀一起收回了袖子里, 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温顺到乖巧的姿态, 看上去还有种令人怜惜的萌。
——但神宫寺泉可不这么觉得。
任何一个看见过鸟嘴巴全然冷漠地递出手术刀的姿态后, 都不会这么觉得的。
他敢肯定, 要是他刚刚没有下意识地抬起撬棍挡住手术刀, 那抹锋利的刀刃会像是切开一块豆腐一样, 捅进他的身体, 然后以精准平衡的姿势,一路破开他的胸腹割开他的喉咙。
就像是切开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
疫医一点也没有察觉神宫寺泉的心理活动, 反而像是天然信任他一样, 温顺地低着头, 大概是在用“眼睛”看他, 一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的雏鸟模样。
神宫寺泉掂了掂手里的撬棍, 思绪转了两转, 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会打架吗?”
疫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个调子,语气倒还是那样优雅平和:“您在说什么?天啊, 打架,那是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情,好先生,您不可以这样……这样……”
他艰难地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用力道:“侮辱我!”
说完这句话,他很无奈地摇摇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咕哝叹气:“天啊,我怎么能这样无礼地指责一位刚见面的先生……我一定是气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神宫寺泉一点也不在乎他嘀嘀咕咕什么,在听到疫医说出的话后,他慢慢眯起眼睛,嘴唇拉开了一个笑弧。
疫医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笑容,这个笑容让理论上并不具有人类情感的他都僵硬了一会儿,第一时间想起了那条曾经让他吃了大亏的怪物蜥蜴。
并不是容貌相似,而是那里面包含的某种情绪,让他迟钝的触觉都颤栗了一下。
“先生?您好像很开心?”疫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同行。
被他信任的“同行”则握紧了手里的撬棍,笑容变得肉眼可见的甜蜜无辜,颇有某位付丧神的风格:“是的,我很开心。”
神宫寺泉被疫医感染的说话也文质彬彬起来:“感谢您给我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
疫医礼貌地回应:“不客气——可是,请问我给您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神宫寺泉用舌尖抵着齿列,张开嘴:“——”
“咣!”
一声暴烈的巨响,黑发的青年用力蹬地,以一个接近扭曲的姿势将自己以左脚为支点,把全身都甩了出去,成年男性瞬时的爆发力都加诸在他手里的撬棍上,在疫医尚且保持着“洗耳恭听”的姿势的时候,用一种风暴呼啸的气势轰然砸向他的脖颈。
头部有坚硬的骨骼保护,想打穿没那么容易,其他地方痛归痛但是也不致命,太阳穴倒是可以,但是那个面具好像也包住了太阳穴,不能冒险,不如选择脖子,只要足够用力,至少能让鸟嘴巴陷入昏迷……
神宫寺泉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击即中,果然如他所想,撬棍接触到的□□比正常人要坚硬许多,如果换了击打头部,可能根本达不到预计的效果。
被赋予了极大期望的撬棍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弯曲了下来,疫医被打的脖子一弯,骨裂声清晰可闻。
疫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疑惑地“嗯?”了一声。
而神宫寺泉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再次恢复了弱鸡科学家的设定。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手里握着撬棍,以一种正在行凶的姿势击打在对面人的脖颈上,而被打的人神志清醒,意识清晰。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就很尴尬了。
神宫寺泉干巴巴地笑了笑:“你,不是说你不会打架?”
事关自己的名誉,疫医将同行好像要打他这事儿放在一边,认真地辩解:“我的确不会打架,您看我都没有还手。”
气氛一下子又尴尬起来。
不过……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神宫寺泉在心里不合时宜地认同了一下。
被这样揍了都没有还手,看来是真的不会打架……
鸟嘴巴再次彬彬有礼地发问:“您是想杀我吗?”
他问的很平和,语气里不带杀意,似乎是真的单纯好奇问题的答案,但神宫寺泉的冷汗哗一下就下来了。
“呃……其实……”神宫寺泉结巴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板起了脸:“不,我是在做一个实验。”
“实验?什么实验?”疫医果然好奇起来了,兴致勃勃地问道。
“是研究撬棍在治疗疾病中起到的麻醉作用的。”神宫寺泉一本正经瞎扯,“麻醉剂总是不够用,而且效果也很差,手术做到一半病人就醒了,会大大影响手术的成功率,后来我发现撬棍可以用来做物理麻醉,效果非常不错。目前我正在做这样一个测试,但是显然,这个测试好像不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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