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视线在微微颤抖的手臂上渐渐聚焦,周辅深苍白着嘴唇抬头看向站在阳光下颜色美好的江燃,无限爱意顿时随着血管流淌向四肢百骇——只要能将这个人握在掌中,他就觉得胸腔被填满了,不再是空无一物。
“啧。”被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江燃这头想忽略都不行,他忍着烦躁,随手一指床头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鸡崽子放上去!”
“好。”周辅深答应着,举起手臂道:“但燃燃得先让我包一下伤口,不然把血沾到玩偶上就不好了。”
说着他从围裙里取出绷带,简单在胳膊上绕了两圈,确保血液不会再渗出来后,便再次搬起巨型鸡崽将其塞到床上,摆放规整。
“………”期间江燃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尽管明白周辅深方才说那些是故意来讨心疼的,可当江燃目光触及到那抹若隐若现的深红时,心头却仍觉得不是滋味,他别开了眼,先是感觉胸口发堵,随即又是开始憎恨让他产生这种复杂感受的周辅深,进而甚至发展到想要把这种难受加倍的返还给对方。
情绪一步步进阶到扭曲的境地,江燃才恍然回过神来——他这是怎么了?
怔愣了片刻,那边周辅深已经把窝给他蓄好了,江燃心事重重地爬上去,等舒舒坦坦地靠在鸡崽怀里后,陷入毛绒绒中的轻快感登时让他一直冷淡的眉眼舒展了开来。
周辅深见他这副模样,便也好像与有荣焉似的,嘴角挂起似有似无的宠溺微笑。
可江燃一瞥见他的神情,浑身软萌的氛围就瞬间收敛下来,他身子往下滑了滑,把自己遮挡在鸡崽玩偶的小翅膀后,开口道:“你出去,看到你我瘆得慌。”
“好吧,既然燃燃这么说了……”周辅深没有表现出不满,但也没有立即退出去,而是走到阳台边,竟是给他解开了落地推拉窗的锁,道:“中午的阳光正好,燃燃可以出去透透气,外面的露天阳台不光能俯瞰到海边风景最好的地方,而且还有泳池,上面有飘浮床能让你在上面待上一整天……我记得燃燃说过最喜欢这种惬意的感觉,想要等将来退役后找个这样的海边无所事事的度假一整个月……”
“所以你买了这栋房子?”江燃挑眉问道。
“不,燃燃。”周辅深背着阳光回过身来,被光线勾勒出的轮廓就像电影里的艺术镜头:“我是买下了这座岛,我接手了那个失败的旅游项目,解决了当地市政规划留下的烂摊子,那些投资人表面上感谢的恨不得给我送面锦旗,但我知道他们背后都在窃笑我是个疯子……而事实或许也是这样吧,燃燃,只要能换来你开心快乐,那对我来讲这就是值得的。”
“………”
即使说得如此浪漫动人,但也无法掩盖这是笔难以想象的巨大支出,而且还很隐蔽,毕竟连纪明当初查到他财政吃紧时,也只以为是他资助了企鹅繁育中心的缘故。
因此江燃显然也是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接了这么大一个盘子,你都没想过和我商量一下吗?”
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眯起眼盯着眼前人道:“周辅深,你以前每个月交给我的账单到底是真是假?”
周辅深笑了下,他走过去,一只膝盖跪在床边,“我不是在埋怨燃燃……但如果我在买什么东西之前都跑去找你商量,或者把账单明明白白的交给你,那等到下个月我一定会变得浑身上下连一个钢镚都掏不出来。”
他顿了顿,又倾身道:“更何况,这座岛本来就是个惊喜,倘若燃燃没有和我离婚,那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就本应来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当然……现在也不晚就是了。”
撞入他那双深情的眸子里,江燃想说什么又骤然止住了,接着随手捡起一个枕头就朝周辅深脸上砸过去:“你以为我很稀罕吗?总是打三棍子再给个大甜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超棒,超机智?”
枕头滑下来,露出周辅深自嘲的面孔:“没有……燃燃,我觉得我蠢透了,我过去总是自以为是,一次又一次辜负你的期望和忍让,所以现在我明白了,覆水难收,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假若这次你能原谅我,我愿意发誓一辈子都只做你喜欢的那个周辅深。”
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柔情似水,比最煽情的电影剧情还要让人心动不已,气氛眼看着攀升至顶点,周辅深试探着将目光落在江燃淡色的唇上,发觉他似乎并不抗拒后,便低头吻了上去。
须臾的唇齿交缠,仿佛一下子就使空气升温,周辅深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激动过,心脏怦怦跳动地就像初次尝试接吻般,简直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可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舌尖突然一阵刺痛。
“嘶——”他收回身子,从下唇抹掉一缕血丝,但第一反应却并非愤怒,而是抬眼颇为小心翼翼地看向江燃。
江燃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活该。”
说着又抱着平板电脑摆弄起来,室内一时响彻着消消乐欢快的音效,周辅深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人,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猜不透江燃的心思了,而他并不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当爱情中的天平开始倾斜,攻守双方颠倒,那么对方的任何举动都会成为令你辗转反侧的哑谜,让你困惑的琢磨着,等待着那理不清的乱遭线团化作看不见的网将你包裹其中,你想挣脱却又不得其解,最后只能任由折磨。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换他被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我想吃冰淇淋了。”江燃头也不抬道:“要抹茶味的。”
周辅深摸了摸他的头,那动作就跟想要rua下刚领回家戒备心还很重的猫主子似的:“早就买好了,不过我拿来后燃燃不能吃太多,因为——”“烦不烦?”江燃打断道:“我就是要熬夜还吃甜食,然后年纪轻轻落一身病,你管得着吗?还是你怕我吃胖了恶心到你?”
周辅深:“………”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周辅深就算是在大学那会儿蝉联过好几届国际辩论赛冠军,现在也不敢吱声了,默默便退下拿冰淇淋去了。
而在他走后,江燃立即便切出消消乐,在屏幕上点开了社交软件的分组。
——即使周辅深已经事先给他把路封死了,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下,哪怕光看看消息也好,毕竟按照正常车程来算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津洲老家了,江烽按理来说会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下平安,但现在却貌似一点动静也没传来,不知道是被周辅深糊弄过去了还是怎么着。
想着他点开微信,屏幕上弹出的却是周辅深微信帐号的登录提示,他点了下切换帐号,却是要求手机扫码的验证。
“靠!”江燃小声低骂了一声,寻思这都是什么智障设计,我要手机在身边还能用平板登录吗?
接着他又打开微博、QQ,但是无一例外都要求填写手机验证码。
江燃彻底服气了,心想怪不得周辅深这么痛快就把连网的平板给他了,估计就是吃准了他没法将消息传递出去,更何况这上面还有监视程序,想来他刚才那番尝试已经一股脑的上传到周辅深手机上了。
这般想着,江燃便憋气地躺在鸡崽怀里,干脆自暴自弃地全都瞎按一遍,就等着周辅深上来跟他发疯或者阴阳怪气。
但没想到他错手间不知道点到什么,微信突然就变成了登录状态——当然,登的是周辅深的帐号。
江燃正怔愣着,微信文件传输助手那一栏突然弹出一个消息:【燃燃着急了吗?】
“草!”江燃气得坐起来,把平板重重摔在床上,但可惜当前屋内并没什么东西可用来承担他的怒火,于是在原地消停了一会儿后,他就又把平板捡了起来。
过了半晌,周辅深带着冰淇淋走了上来,态度并没有江燃想象中那般诡谲,而是依旧温柔体贴地为江燃忙前忙后,只是在他凑近后,江燃能从其身上闻到一股新鲜的药味,再看向他胳膊,上面的绷带也换成了干净的,看来自己那番尝试并没有给他的心情造成什么影响。
也是,翻不出五指山的闹腾放在掌控者眼里自然是滑稽可爱的。
江燃挖着冰淇淋,一只手在平板上飞速操作着。
周辅深对他的投入很好奇,或者说——很吃味,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燃燃就这么喜欢摆弄这玩意儿吗?”
“嗯,你既然都把自己微信登上来给我看了……”江燃重复着手上的操作道:“那我就想着干脆做点我以前一直想做但没做的事。”
周辅深闻言眉梢微动,他支起身子揽过江燃,这才看清他在屏幕上做什么——他在删除自己微信里的好友。
“你这帮狐朋狗友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江燃挨个挑拣着点了删除,忽然手指顿了下,在一个头像上停了下来,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画着时下盛行的妆容,点开对话框后就能发现她和周辅深单方面的对话就没断过,尤其是最近,又是叫‘辅深哥哥’又是问‘在吗’,又是各种安慰,又是‘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等种种善解人意的发言,活脱脱的一个舔狗形象跃然纸上。
“啧,这是齐烨的表妹吧?”江燃面露嘲讽道:“我寻思他这表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齐烨以前还总是没事就把她带出来跟咱们聚会,恨不得把想撬墙角几个字都写在明面上了,这是恶心谁呢?”
说着他倚进周辅深怀里,用头顶抵着周辅深的下巴,模样看似亲昵,眼底却是冷的,道:“嗯?你说他们这是看不上谁呢,大福?”
第86章 探究
说着他倚进周辅深怀里,用头顶抵着周辅深的下巴,模样看似亲昵,眼底却是冷的,道:“嗯?你说他们这是看不上谁呢,大福?”
下巴被软软的发丝蹭着,那瘙痒仿佛沿着神经末梢一直传导到脑内的沟渠,化作细密微小的电流,驱使着周辅深情不自禁将手臂拥的更紧了些,他半垂着眸子,任由鼻间萦绕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苹果香,颇有些心猿意马地嗓音低沉道:“燃燃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叫你跟他们撕破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你也肯?”江燃挑眉。
“当然。”周辅深抬起头,似乎是不太理解江燃的强调,他露出失笑的神情,说出的话却叫人血液冰凉:“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必需品,只是为了塑造出受欢迎的社会形象而所需要的装饰罢了,所以扔掉无所谓,总能找代替的,更何况燃燃都向我告状了,那就更没必要跟这些人再玩那种家家酒的游戏了,否则岂不是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么……江燃低头重新看向手里的屏幕,在微信的通讯录里,每个联系人都被周辅深加上了冰冷的备注——朋友5、朋友6、导演1、导演2、亲人4……每一个人都被分类严明,稍加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周辅深是根据“关系远近”来编号的,而齐烨的这个表妹竟然连朋友这个分类都算不上,备注仅仅就是一个意味不明的【PWB26】,也是周辅深微信里占比最多的分类。
“这是什么意思?”江燃问他。
“呵呵……”周辅深好像觉得问这种问题的江燃很可爱,笑道:“PWB,最常见的一种螺丝的代号,不然燃燃以为是什么?”
奥,江燃恍然大悟——真?工具人。
随即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妈的,变态,还好意思笑。
江燃默不作声地翻着那整齐的列表,忽然觉得从前为了顾及周辅深感受而忍了那些冤枉气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曾经因为父母婚姻结局的影响,江燃一度万分渴求建立一段理想化的家庭关系,而他最不想当的就是那种失败的伴侣——为了一点鸡零狗碎的事揪着对方不放,又或者像老妈子一样追在对方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甚至仅仅因为两句话不顺耳便突然积蓄起满腔怒火,最终又把这份怒火爆发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换来对方莫名其妙的注视。
这太悲哀了。
他不想变成那样,可是周辅深总是逼他变成那样。
所以江燃想着干脆离婚吧,否则他们迟早演变成最常见也是最糟糕的那种夫妻——彼此争吵不休,日日互相折磨,以成功收拾住对方为骄傲,把一个听话的丈夫当作对外的谈资,直到岁月消磨掉所有曾经的美好。
他想要避免自己迈入那种境地,但每当他快要步入正轨的时候,周辅深就会像脱缰的哈士奇般冲过来把他扑倒在前进的路上,强迫他继续牵起链子磕磕绊绊地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反复溜圈子,不然转眼周围所有人都会找上门来,让你看好你家的狗。
齐烨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江燃想,这家伙明明以前老憋着劲想挑拨离间,可等他真和周辅深离了,这傻逼却又跑过来指责他薄情寡义、不识好歹了。
对江燃而言,这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二世祖,但换做周辅深的角度,却不能不说齐烨是个够义气的朋友。
所以周辅深的反应才叫人心寒。
“好歹也是从小跟你玩到大的朋友。”江燃拖着调子,语气中能听出不善的意味:“说断就断,难道你心里就一点波澜都没有吗?”
周辅深闻言稍作沉吟了一下,才道:“……非要说的话,我确实觉得很可惜,毕竟在这些人身上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没来得及收到相应的回报就要扔掉了。”
惋惜的就只有没有榨空对方所有剩余价值这一点吗?
江燃深吸一口气,他曾经觉得无论是处于哪种关系当中,彼此之间都该留有方便保持“美好”的距离,因此哪怕关系再好,他也不会刨开腹腔露出真实的血肉给对方看,反之亦然。
可是今天,他却忽然想对一个人的想法刨根问底。
江燃从周辅深怀抱里挣脱出来,侧着身子审视着他:“所以在你眼里,交朋友这种事,就跟收集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的工具是一样的,既然本来就没把他们当作同等的东西来看待,那自然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一丝真情实意的动容,是这样么?”
臂弯骤然一空,周辅深对上江燃的目光,沉静少许后便喟叹一声道:“我知道燃燃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我的想法过于冷血又不可理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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