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把一切再说一次
I tried to write it down
我试着把它写下来
But I could never find a pen
但是我却一直找不到笔
I’d give anything to hear
我愿付出一切
You say it one more time
来听你把一切再说一次
That the universe was made
宇宙的存在
Just to be seen by my eyes
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双眼能够看到它
With shortness of breath, I’ll explain the infinite
寥寥数语,我便诠释了宇宙的无垠
How rare and beautiful it truly is that we exist.
我们只是存在着,就有一种稀缺之美
我觉得比较贴106《天问》数羊羊视角,以及111《心》数羊羊视角
第119章 创世窗口
每当极光在薄云之上投射出幻妙的色彩时, 维维亚尼就知道, 那是简明庶要回来了。
他来去之时,总会伴着绚烂的极光。
这天, 还是无星的暗夜。
夜空中, 忽然出现瑰丽的绿色飘带。这些散漫的高能带电粒子被大地磁场吸引, 拉扯的绵长又悠扬。
废墟之中的大块碎冰,全被极光渲染的奇幻无比,整片大地都闪耀着多彩的光芒。
每每此时,简明庶的背影会准时出现在格兰萨索地面层的废墟之上。他总是穿得单薄,肩线微垂, 瘦削的背部流畅往下,身形孤单又优美。
他的身侧总是漂着一束花, 但花束中裹着的不是花朵, 而是漫天星光。
简明庶回头,他立即发现了维维亚尼,身影迅速一闪, 消失在凉薄的黑暗中。
这是维维亚尼留下来观察他的不知道多少天。他的铯原子表和整个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一起, 彻底坏掉。
这几天,他搜寻了还能进入的几个项目组,里面要么空无一人, 要么尸横遍地,他和简明庶似乎是这里唯二幸存之人。
或者,其实只有他一人,他并不确定简明庶是否属于“人”。
他本该是无神论的, 可简明庶的存在让他想起了物理学界的一句老话:
“物理研究是有止境的,以我们的认知为限,就是它的末端。”
简明庶,就是超出他认知的事物。
维维亚尼立即追了上去。自从地面层崩解那天,格兰萨索的电梯就停运,对简明庶来说可以一瞬到达的地方,他需要凭自己的双腿,从安全通道深入1800米的地下。
这段路,一共是10285级楼梯,爬完单趟都需要2小时51分钟,这点困难,丝毫不会阻拦他。
简明庶去的地方,必定是冷聚变项目,睡眠舱所在的房间。
据维维亚尼观察,简明庶的一天中,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冷聚变实验室、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谱仪控制室,剩余的时间会随着极光一起不知所踪,直至下次极光出现,他才会归来。
简明庶睡得很少,休息也必定在睡眠舱旁。他总是伏在透明的舱体上,仿佛在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使里面空空如也。
等维维亚尼到达冷聚变项目组时,不出所料,电磁屏蔽门再次阖上,只能透过一扇多层特殊材料制成的观察窗,勉强观察内里的情况。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
两扇巨大的环形冷聚变涡轮立在末端,巨大的金属环涡缓缓旋转,散发着冷光。
一片废墟之间,空寂的睡眠舱落在地上。
简明庶一如既往地守在舱体旁边,将他带回来的闪烁星光倒进整个透明舱体。经过这几天的累积,这些奇特的物质终于勉强铺满舱底。
星光明灭又忽闪,将整个舱体映得幻妙异常。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摘下星辰之人。
他不知道简明庶究竟是谁,可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解开简明庶身上的谜题,就能解答宇宙的终极问题。
他像是在断续对着星光说话,可厚重的屏蔽门隔绝了内里的声音,整个画面是静默的。
冷聚变实验室里的时间,像被拉得很长很长。
看着看着,连他自己也困倦睡着,再醒来时,冷聚变实验室里已是一片空寂,只留着星光安静闪耀。
他习惯了这种变化,他甚至能推测出简明庶现在的位置:他一定是在 “创世窗口”项目组,谱仪控制室。
谱仪控制室,是密密麻麻排着几层电脑屏幕的地方。它的另一端连接着几层楼那么高的大型通用检测器,将对撞后生产的粒子特性、质量、带电轨迹等详细属性一条条检测,而检测结果则会显示在谱仪控制室的屏幕上。
通俗地说,谱仪控制室,是“创世窗口”的心脏。
他推开了控制室的厚重铁门。
“谁!”
闪动的屏幕投下银色辉光,监视器前的人逆光站着,只留下个清瘦挺拔的剪影。
简明庶立即认出了了他。他漠然,再度回到大型仪器的操作之中。
维维亚尼上前,他看着对方的侧脸。他觉得简明庶很适合冷光。
晦暗不明的光线甚至能将他浓密的睫毛拉出长影。他的卷发盖住大半个耳廓,只露出一点雪白的耳垂。
荧屏中闪动的冷光,总是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无比白透,简直像冰雪一般剔透。
维维亚尼不住提醒自己,这是纯粹的美,和数理公式、曼妙的流形一样,都是纯粹的令人着迷的美,和狭隘的冲动、低俗的取向毫无关联。
他欣赏明庶的美,就像在欣赏上帝的杰作。
“我不是躲着不见你。”明庶手中依旧操作着键盘,眼睛也没离开屏幕。
他的英语发音地道又好听,还带着低低的磁性:“我带回来的东西,有很强的辐射性,是宇宙射线级别。包括不让你进入冷聚变实验室也是。我只是怕伤到你。”
维维亚尼推测,简明庶说的可能是他带回来的那束花,看来那些类似于星光的东西,的确不属于地球。
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他不仅身兼宏观特性和量子特性,行动之间伴有强烈的电磁现象,甚至能引来太阳风。
除了上述两点,维维亚尼在心中的观察记录中再添上一笔:辐射对他毫无影响,甚至是宇宙射线级别。
“我能问问,你究竟在找什么粒子么?”维维亚尼忍不住开口问。
实时监控屏幕上,简明庶正在调整各种参数,他打算重启“创世窗口”超导超级对撞机。
“启动它,至少需要40兆电子伏特的巨大能量,按照格兰萨索现在的境况,我不认为现在有充足的能源能够再度重启。”
灾变之后,据温控器显示,地表温度迅速降低至零下100度,打破南极洲记录。在这种极端条件下,水力发电彻底报废;风力发电机、钻井油田都无法在如此的低温下正常工作。
整个世界,能够利用的只剩下核能及可燃烧能源,比如木材、煤炭。
格兰萨索也受到能源问题的波及,自从灾变之后,整个废墟般的实验室,靠着冷聚变实验室的两台涡轮才勉强维持正常运转。实验室中许多尖端仪器原本就是电老虎,这种条件下,想要产生40兆电子伏特的充沛能量启动“创世窗口”,可能性几乎为零。
简明庶出神地盯着屏幕,他在轻轻的摇头,卷曲的发梢在他眉眼上落下好看的阴影:“能量,能量不是问题,但杰洛。”
“——叫我维维亚尼,或者V。”
比起具有宗教崇拜色彩的但杰洛,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维维亚尼。
但杰洛,“上帝信使”,名字本身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和他科学家的身份摆在一起,总有些讽刺。反而,维维亚尼听起来就响亮得多,维维亚尼定理、维维亚尼曲线——这才像个科学家的姓名。
“V。”简明庶挑了个短的,“我还是建议你去罗马,这里的辐射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去罗马,那里有避难所,有食物供应,说不定,你还能找到幸存的实验室同事。”
维维亚尼沉默了片刻。
“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没有了。我的搭档,托克耶夫斯基。”维维亚尼垂眉,“灾变那天,他,就死在我的眼前。”
简明庶操作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简明庶并未点名:“那天的那只手……”
“是,是他。”
那之后,维维亚尼再度回到地面层,他甚至连托克的手指都找不到了。地面层,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你和我很像。”他低声说,“不。你比我幸运。”
“至少,你见到了他最后一眼。”
荧幕的冷光给简明庶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疏离孤寂,又高不可攀。
叮铃。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维维亚尼的目光,简明庶的袖口探出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上面用紫色的绶带束着对铃铛,末端垂着两颗玉珠。
他想起灾变那天自己的神奇际遇:“那天,我明明记得我断了数根肋骨,也断了条腿,甚至脖子都有些错位,是你……么?”
他快要死亡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样的铃铛声响,还有刚才他提到的托克的手,这明明是在现场的人才能获得的讯息。
维维亚尼急切地盯着简明庶,想从他细微的动作中读出些破绽。
“你该相信科学,V。”
简明庶转头看他,无比平静。他转身,往检修通道方向走去。
维维亚尼立即跟上:“你去哪里?”
“电子枪。”
最终,维维亚尼被关在了屏蔽门之后。简明庶坚持这是普通护具无法抵抗的辐射量,他孤身进入了巨大的超导超级对撞机管道。
整个对撞机管道长达数百公里,需要被碰撞的粒子由难以想象的能量加速,自电子枪中打出,经由直线加速段达到目标速度,进入主环弧线段——整个管道是一个巨大的圆环,两束粒子一齐发出,左右扬镳,直到在对撞区再次相遇,崩解、陨灭,拆解成新的亚原子粒子。
就像创世过程中,重元素、特殊粒子在连续不断的碰撞陨灭中,获得新生一样。
隔着观察窗,简明庶站在电子枪前,不住朝他打着手势,维维亚尼辨认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站远点,不要看”。
维维亚尼勉强站远了几步,一回头,恰巧看到简明庶单手拉出了电子枪最核心的部位——灯丝。
没有灯丝怎么发射电子束?
电子枪一般是轰击灯丝,产生大量电子,拿掉这部分,差不多等同于下锅做饭,但一粒米都不放。
维维亚尼皱起眉头。
他看到简明庶在空中做了个类似于拨弦的动作,紧接着,一串串电光落在本该是灯丝的地方。
维维亚尼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含义,但他有个极其疯狂的猜测——简明庶拨动的是基础能量弦,将他看不见的其他粒子转成电子。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没人能操纵粒子,除了……上帝。可世上,会有上帝么?
简明庶眼帘半垂,他看着这些电子束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看着几乎为零的希望。
他抬手,维维亚尼没看到他指尖有什么东西。紧接着,巨大的灼烈强光刺痛了他的眼睛,立刻夺走了他的全部视觉和感受。
他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里面不住地闪着黯淡的红光蓝光,这是视网膜受到重大创伤的典型症状。他的双眼灼烧的厉害,痛楚迫使他胡乱摔在地上,不住翻滚,室内的仪器翻倒了一片,可他疼得无法自控,甚至缩着身子,抽搐起来。
原来眼底强烈灼痛,是这种感觉。
他可能要瞎了。他再也看不到浩瀚无垠的星空。维维亚尼绝望地想着。
黑暗中,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接着,他眼球上阵阵的痛楚显然好了很多。
他的视野开始朦朦胧胧恢复,冷敛的色泽汇聚,是简明庶漂亮的眉眼,他正蹙着眉尖,安静而关切地看着自己。
“好些了么?”
实际上,他的眼睛又酸又涨,他甚至觉得自己流出的眼泪都是滚烫的,但好歹他重见了光明。
维维亚尼点了点头。
“你还是去罗马吧。我可以送你。”简明庶低声说。
“不。”维维亚尼拒绝,如果在他见到简明庶这些奇异事件之前,他可能会听从离开的建议。
但让他眼睁睁放弃一个能进行跃迁运动、能摘下星辰、不畏惧任何辐射,而且,如果刚才他没猜错的话,简明庶当着他的面拨动了基础能量弦,改变了粒子特性,甚至能将电子束轰击至人类无法企及的水平——刚才他用来轰击电子束的束流强光,他在最顶尖的高能物理研究所十三年,从未见过。
他们现在用来轰击电子的能量,甚至不足简明庶使用的十万分之一。
他太令人着迷了,他令人匪夷所思、难以想象,却还能逻辑自洽地符合宇宙原理——或者说,也许他就是宇宙原理本身。
维维亚尼绝不可能离开。
“我拒绝。”他再度重申自己的观点,“这是我自愿留下的,之后我会做好安全措施,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可以帮你。”
对方没有应答,他的眼神看起来平静又深邃,像浩瀚的星河。
“我……我可以帮你。”维维亚尼接着补充,“我也是高能物理,博士阶段接触过一阵子量子色动力学。来格兰萨索之后,我也会帮‘创世窗口’的家伙记记数据什么的,谱仪控制室我也很熟悉。”
简明庶看起来不为所动。
维维亚尼的声音有些急切的干涩,他又换了个角度:“比如说,你刚才有个参数,可以更加优化。”
他随手从地上摸了一截电缆,在遍是灰尘的地面上随手写下几个数字,这是简明庶刚刚设定的参数:“GeV能区R值精度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谱仪检测方面,这直接关系到谱仪上呈现的质量范围。”
他注意到,简明庶在认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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