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衾“哦”了一声,全校第一的成绩并没有让他高兴,反而低头道:“谢谢。”
赵椁:“你……”
顾衾:“你……”
他们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国旗台前学生的检讨声,低下学生低声说话的声音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远。
赵椁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道:“你先说。”
顾衾摇头,“还是你先说。”
“哦。”赵椁一想起昨夜的梦就撇开视线不敢看他,整个人干巴巴地说:“你应该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下读过检讨,等下会不会紧张?”
这说的……什么玩意?
他说完恨不得把离窍的三魂六魄通通拽回来,风好大,衣摆被刮得撩开了一角。
不对。
其实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他想越过试一试。
可最后,赵椁张开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力捏紧裤兜里那张皱巴巴的检讨书。
“你就是想说这个?”顾衾叹了口气,他怅然若失地从队伍里走进去,他说:“算了,没什么。”
这句轻飘飘的“算了”就像一个休止符。
风一股脑地从领口灌了进来,学生在台前的讲话声、广播声又逐渐清晰了。
不知道为什么。
赵椁突然又想起了那片一望无际的天空。
那天万里无云,顾衾背着他的行李走向了汽车站,他的身后漫延开一大片白,可他的背影又显得那么……孤单又寂寥。
*
课间铃响。
这次班里同学立刻回了座位上,高宽像往常一样捧着保温杯晃晃悠悠地走进教室。
“同学们,打开课本第39页,我们今天学新课文。”高宽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江双瞪大眼睛观察,他趁高宽转过身的时候低声说:“老高这是喜怒不行于色,完全看不出这次考的怎样,不过听说二班成绩已经出来了,愁云惨淡。”
平时上课很安静的一班这次都魂不守舍,他们都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高宽转身,他继续说:“这次新课内容其实并不难,它也是我们老朋友……”
“老高。”姚倩终于没忍住道:“您就别折磨我们了,是好是坏都给个痛快,好让我们了却残身。”
“是啊,老高。”江双说:“我还年轻,就算成绩轻如鸿毛,我也能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些。”
高宽把粉笔呈抛物线扔进粉笔盒。
他也没绷住笑了出来,“打住,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对你们来说还早,这次月考学校虽然增加了难度,有些学生可能已经听到了消息,二班考的不理想,不过……”
他抿着唇继续说:“我们班考的——还不错,平均分也比以前有了进步,老师为你们骄傲。”
本来听到这句话大家早起哄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还眼巴巴地望着高宽。
这次高宽也没卖关子,他直接说:“看来我们班同学还很关心赵椁的成绩,你们的赌约我知道了。”
“这次赵椁同学班级排名第五,年纪排名第十,他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
所有学生一阵哗然。
王博松了口气,还好,零花钱保住了。
姚倩眼睛一亮,这实在是太帅了。
程莘靠在窗边肩膀放松了下来,江双激动地拍着桌子说:“椁哥,您这成绩太强了。”
赵椁恹恹地靠在桌前,他面无表情地说:“是吗?”
江双这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地说:“怎么感觉你不高兴?”
他不高兴吗?
不对,他本来应该高兴。
可是一想到顾衾那寂寥的背影,赵椁想,他好像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第54章 Chapter54距
这个赌约虽然在论坛里几乎人尽皆知。
可具体赌注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所以这几天程莘都一反常态的在赵椁面前晃来晃去。
哪知这位大爷最近就和睁眼瞎一样,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这一天,程莘终于没忍住用指节敲了敲他桌子。
赵椁从堆满试卷的桌子上抬起头,程莘这才发现他下眼睑泛着一圈乌青的黑眼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的不耐烦的神色。
他被吓了一跳,踢了一脚坐在前面的江双低声问:“他这是鬼迷心窍了?”
“比这个还严重。”江双夸张地抽了一口气,这才感叹道:“自从那天他看过年纪排名榜后,椁哥这牲口最近破记录了,一天之内刷了十几张卷子,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不仅如此,“老高最近心情指数也连日天晴。”江双继续说——特别是前几天。
高宽抱着一包枸杞走过来,他嘘寒问暖道:“学习也不用这么拼,没有了好的身体以后如何报效祖国,枸杞多吃点。”
江双听的头皮发麻,这关爱他可承受不起。
程莘彻底放弃了咨询江双的打算,他只好磨磨蹭蹭地站在赵椁桌前说:“恭喜了,这次考的很好。”
赵椁“哦”了一声,又埋头继续刷卷子。
空气好安静。
他只好又不情不愿地开口:“潘雅那伙人最近都是低头走路,看着我过来都躲着走,生怕我们提起那个赌约。”
程莘试探地说:“你要不要提醒她在广播站道歉,如果你输了,她可不会好心放过你。”
赵椁手上的笔就没停过,他头也没抬就慵懒地说:“没兴趣,忘了。”
程莘:“潘雅每次看到顾衾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她也不想想以前是谁帮她补课?”
只有听到“顾衾”这两个字,赵椁才从昼夜颠倒里找到了微弱的间隙得以喘息,他指尖一顿下意识道:“顾衾……怎么了?”
大概是他神情变化太明显,程莘疑惑地说:“你——”
上课铃响。
程莘只好把这没说完的话又临时缩了回去,他两步迈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自从晚自习不用去艺术楼练体操后,赵椁也重新开始上晚自习,因为不同班,他们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晚上通常一回去洗过澡再刷几套卷子就睡了。
想到这里,赵椁就烦躁地抓了把发尾。
班上晚自习其实也是巩固刷卷子。
每晚都会轮流换各科老师坐在讲台前,遇到试卷难题方便互相讨论。
只不过今天晚自习都过了十几分钟,他们班老师竟然还没到教室,江双苦着脸把试卷递到赵椁面前:“椁哥,您讲题的时候能不能给一个美妙的过程?”
赵椁“嗯”了一声,他接过笔在江双的试卷上写下答案,然后非常贴心地写了一个解。
江双一头雾水:“我的过程?”
赵椁用笔尖点了一下刚写的解字,启唇说:“慢走,不送。”
江双:“……”
十分钟后,高宽才姗姗来迟,他站在门口说:“没事,进来吧,好歹也是我们一中学神。”
门口的少年冷淡地点头。
高宽:“哪个学生给我们投意见,他说晚自习只能问一科老师问题,这次把你们学神带来了,不要客气,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尽情问,免费。”
底下学生都一片哗然。
江双立马起哄道:“老高可以啊,给我们班请了尊大神。”
“你们高老师说了,这节晚自习,我就是工具人。”顾衾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希望前几天的检讨不会破坏你们对我的印象。”
“绝对不会。”吴冰立马拎着试卷就跑了上去,她第一个占领宝座说:“反而觉得学长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不一样?”顾衾低头接过她圈出来的题,很快在题目上画了几条辅助线,“这道题不难,你可以试着换思维模式,不用一定要跟着课本走,课本是一个筑高的基础,而你接下来需要添砖加瓦。”
吴冰顿时豁然开朗,她又问了几道难解的题,回到座位前才开口,“就是之前总觉得学长很冷淡,可没想到……”
顾衾挑眉道:“没想到我也有温度?”
“夜间气温偏低,学妹注意保暖,如果像我穿这么多,所有人都能感到春天般的温暖。”
吴冰眨眨眼说:“谢谢学长。”
她魂不守舍地走下来,姚倩抓住她的手问:“怎么样?”
吴冰一脸严肃地说:“我换墙头了,从此以后,我要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
姚倩:“……”
除了吴冰外,又有一些学生陆续走到讲台上问题目,还有一个男生忧愁地说:“学神,请你认真的回答我一个问题,等到高三,我还能保住这柔顺又飘逸的黑发吗?”
顾衾:“这个……你可以试着参照我,只要冥思苦想的时候不要拔头发就行,老刘就是把自己薅秃的。”
班上教室很安静,除了压低嗓音讲解问题的私语,就只有笔尖划过的沙沙声,高宽把人送过来就走了。
江双拎着试卷回到位置上,他往后一靠说:“椁哥,你最近怎么沉默寡言的,刚刚学长还问你了。”
赵椁心里一动,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又蠢蠢欲动般淌进了五脏六腑。
他故作镇定地说:“什么?”
“也没什么,学长就是就是问——
顾衾:“他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江双:“还好吧。”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有一样。”
顾衾紧张地问:“嗯?”
“刷卷子越发变态了。”
顾衾:“???”
江双回过神来,他又不解地问:“你们不是同寝室吗,难道也吵架了?”
可江双的声音越来越远,赵椁满脑子都是——
顾衾为什么关心他?
只要这个念头冒出来,赵椁几乎着魔般盯着他,顾衾的衬衫扣紧了最上面的扣子,他就这样衣冠楚楚地端坐在讲台上,一丝不苟地给别人讲题。
他们还会一起吃饭,也在寝室点亮台灯继续刷题,他们甚至还和平时一样神色如常的聊天。
唯一的区别就是——
这次再也不需要顾衾提醒,赵椁主动就和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从表面上看,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就像他们本来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千疮百孔般缠绕在他每一个毛孔里。
但表面上——
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椁哥?”
江双还准备说点什么。
突然咔嚓一声,教室里的女生吓了一跳“啊”地叫出了声。
教室里突然陷入了黑暗,细细簌簌间有同学杯子被撞翻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滚动。
“怎么了?”还有女生站起来正好撞到桌角,她嘶了一声说:“停电了?”
姚倩连忙摸起书用力敲了几下桌角。
她维持班级秩序道:“同学们别乱动,这种情况学校很快会供电,刚才我听到有同学杯子掉到了地上,现在乱走动不安全,请大家都坐在位置上等待一下。”
教室里的动静这才逐渐变小。
窗帘把月色挡在窗外。
江双忍不住抱怨道:“能不能拿手机出来照明,我就怕这是教导主任的阴谋,到时候那边电一开,我们统统手机被查收,你说是吗椁哥?”
赵椁没回话。
也许黑暗就像一道巨大的口子吞噬了一道道人影。
江双没有回头仔细看,如果他多看一眼,就会发现后面座位空空如也,早就没了人影。
讲台前。
顾衾僵硬地坐在讲台前,他记得这里离门口不远,他正准备摸索着课桌边缘走出去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他连忙退开半步道歉:“不好意思,我……”
“学长。”赵椁抓住了他的手。
烫人。
赵椁又不自然地松开,他低声说:“别怕,马上就来电了。”
顾衾在黑暗中别过脸,只好又坐了回去,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整栋教学楼都陷入了黑暗。
可这一排教室因为停电传来吵闹的响动,有些人在黑暗里窃窃私语,还有人在低声哼歌。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紧紧靠在讲台前。
赵椁屏住呼吸不自然地说:“本来准备问你题目,没想到突然停电了。”
“你别乱动,姚倩不是说有人杯子打碎……”
这句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黑暗中顾衾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赵椁。”他把这只手摊开放在桌面上,“你要是真的来问我题目,那这位赵椁同学,你的……题目在哪?”
赵椁脑海里瞬间涌出很多念头,他记得无数种题型完全可以随便说一个敷衍过去,他也可以像刚刚一样抽出这只手,然后找个不像样的理由蒙混,他甚至可以一言不发地离开。
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做。
那只被攥紧的手隐隐发烫,他的心跳的很快,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松开这只手,可事实上,在顾衾试图把手松开的时候,他却反手扣的更紧了。
那一瞬间,赵椁想,只要顾衾挣脱一次,他就再也没什么理由抓紧这只手,但如果,如果他没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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