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禾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半晌才道:“这样不好吧……”
蔺深把手撤回来他又后悔了,很好的,极其好,这就是两个未分化的男孩子应该干的事!
蔺深继而把手贴在他脸颊上,“你最近课间都在忙什么?”
叶知禾在心里答,忙着想东想西。
“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叶知禾,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叶知禾把脸埋深一些,冻红的鼻尖也埋进围巾里,“你课间都很忙……你的手好烫。”
错了,是他的脸很烫。
蔺深对他真好,像对恋人那般的好,不知道他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叶知禾继续乱想。
蔺深察觉到他走神,好似无奈地叹口气,吐出白茫茫的雾气,“你这些天和曲畅聊得来?”
“嗯?嗯……还好。”叶知禾观察着蔺深的表情说话,“没有和你说得多。”
蔺深捏他的耳朵,带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惩罚意味,把叶知禾冰凉凉的耳垂捏得通红。
叶知禾觉得有些疼,但是不敢吭声,怕他一说出来蔺深就不碰他了。
保安大爷终于受不了这帮上蹿下跳的猴子了,一大堆人挤在一块更容易出事,开了大门后大声吼道:“都看着点!路面有冰!”
这下可好呼啦啦一帮人都出去了,叶知禾和蔺深被后面的人挤着被迫往前走。
叶知禾为了保持平衡,终于舍得把手伸出来,一伸出来就被蔺深拉住了,不是拉手腕,是手挨着手,蔺深的手心很热,甚至有汗,牵着他往前走。
第33章 他有想见的人
叶知禾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更是黑漆漆一片,他站在玄关一会儿,指关节和指尖都被冻得通红,僵硬地展开又握住。
今天和蔺深牵手了,虽然出了校门蔺深便松开他。过马路后叶知禾忍不住看对面那道身影,雪还是不住地下,落满安定树光秃的枝桠,春夏时节里开得茂盛的树木现在不再是翠绿的一片。
外面实在太冷了,屋子里又太热,叶知禾把外套脱下来,雪化成水,围巾变得潮湿。
一时想不到晚饭吃什么,这种下雪天气叫外卖只会很慢才到,便从冷冻柜里拿出速冻水饺,决定晚上就吃这个,给自己煮了一盘后拿了碟子还没放醋,玄关忽然有响动。
叶知禾一只脚离地,在餐桌前探出身,门口有装饰柜挡着看不清人,但他知道是谁回来了。
“爸。”叶知禾叫道。
“嗯。”叶书应了一声,把装食物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放,便开始脱鞋,“你吃饭了没?”
“正要吃……”
“我给你打包了点儿菜。”
叶知禾看着桌前热腾腾的饺子,“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过了几秒叶书才道:“忘了。”
“算了,我都煮完饺子了,菜放冰箱里面吧,我明天吃。”叶知禾走出来,弯腰把地上的餐盒塑料袋一并拿起。
“多少吃点,不要成天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叶书的鞋换完了,叶知禾发现他左脚的袜子漏了个洞,大拇指好笑地露在外面。
叶知禾想笑,于是真的笑起来。
叶书也冲他笑,用刚脱了鞋的手拍他的脑袋,“笑话你爸?”
叶知禾躲开了,说:“换双袜子吧。你吃饭了吗?”
“嗯,明天就换,这双扔了。”叶书进了卫生间洗手,水声哗啦啦吵耳朵。
“你吃饭了吗?”
“我不是说了吗,吃过了。”叶书从卫生间出来,顺带洗了把脸,水顺着下颌往下滴,看模样还很年轻。
叶知禾十六岁,他今年刚好四十。
“嗯……”又没话了。
叶知禾等了好几晚想要跟叶书说件事,现在却打退堂鼓想着要不然算了不要说了,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心里有点抗拒交谈,设想了很多种谈话的结果,最好和最糟糕的都想一遍,更加抵触了。
叶知禾犹豫片刻,开了个头:“爸。”
“嗯?”叶书已经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弯着腰脱袜子,把袜子随意扔在床边。
叶知禾小的时候,叶书是很讲究这些的,教叶知禾穿过的衣服要扔进洗衣桶,教他怎么用洗衣机洗衣服也教他如何洗自己的袜子,但是却不要他当时洗,只说:“等你长大了不需要爸爸的时候,苗苗再自己来做。”
叶知禾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回答的,他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自己说的话却记得他爸的。
“袜子不是要扔吗?”叶知禾说。
“噢对。”叶书又拿起袜子扔进垃圾桶,“你什么事?”
叶知禾想桌上的饺子该坨了,他手上还拿着他爸打包回来的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呢,一会儿打开看看……脑子里什么都想了一遍,放空了,好像就能稍微安心一些。
叶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还是有点难开口。
“我感受不到信息素。”
终于说出来了。
初三那年暑假就发现的事情,发小问他:“你不要和叶叔说说吗?”
叶知禾还是不记得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好像就是脑袋空空的状态,说:“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和叶书说,害怕他爸知道后的反应,想到后续万一是让他去医院检查,那太麻烦了。
感受不到有感受不到的好处,不会被谁的信息素吸引从而做些傻事也不会胡乱吸引别人。
叶知禾的初中生涯简单而朴素,初三才开始正式发育,五官张开了个子也高不少,此前都是默默无闻的男生甲乙丙,拍毕业照的时候终于有女孩夸他,是站在纯欣赏的角度夸赞他的长相,对叶知禾本人没半点想法。
向元溪为他分析原因:“可能是你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吧,你知道的咱们这届人都很肤浅,更喜欢信息素好闻的。”
向元溪的信息素是花香,春天开放的花的香气,长得也不差就是个子稍矮些,在班上属于受欢迎的类型。
男女塞情书给他,一半是逗他,另一半是真心。
可惜向元溪脑袋少根筋,统统当做打趣,还念给姚云舟听。念过的第二天,向元溪的桌堂和储物柜就空了,从此再没有一封“恶作剧”的信。
叶知禾当时被班级上的流言搞得有点恐情侣,他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矮子同桌,更想不到自己今后会喜欢什么人,无论男女,无论Alpha还是Beta又或者Omega……如果信息素是个麻烦,那没有正好。
他不管别人是桃子、草莓还是香蕉、芒果,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同桌是一身汗味就足够了,他不为此心动。
叶知禾拖拖拉拉的性格实在不像只狐狸,更像缓慢攀爬的树懒,懒洋洋地在阳光底下晒自己,要等到即将烤化才慢慢翻另一面。
可现在不同了,他喜欢上一个人,心里动了其他的念头,心情像咕嘟嘟冒泡的肥皂水,吹一个一个脆弱易碎的泡泡,每个泡泡里都藏着一句“喜欢”,生怕别人戳破了,更怕自己先戳破。
他想知道蔺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还想知道自己要是有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他站在叶书门前,生生把十几秒站成十几分钟。
叶书没他想的那么多,这十几秒里他把叶知禾从上打量到下,回道:“噢。”
叶知禾:“……”
叶书见他这样,又说:“再等等吧,或许分化后就能了。”
叶知禾这次也回:“哦。”
回到餐桌前,手里的餐盒还有余热,他把它放到桌上,看着黏在一起的饺子,心里生出一些荒唐感。
下定决心说起的事,被以这样敷衍的方式解决,叶知禾决定再也不提了。
但是吃过坨了的饺子写完作业躺在床上,叶知禾又有些憋屈,叹口气再叹口气翻身再翻身,硬生生到一点才睡着。
第二天被闹铃叫起来困得找不着北,半阖着眼去洗漱还撞在了卫生间的门上,咣当一声。
叶书被他惊醒了,门打开,问:“怎么了?”
叶知禾在卫生间刷牙,赌气道:“没什么。”嘴巴里有泡沫,口齿不清的,没一点生气的架势,叶书自然听不出他的怨,利索的关门回屋睡觉了。
临走前叶知禾把门关上,这回不向往常那样轻轻地关,而是用了正常的力气。
出了电梯往公交车站走,叶知禾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生气都不敢大力关门,这太怂了,是叶书把他养成这般懂礼貌又软绵绵的性格,转回头来又撒手不管他。
坐车的时候叶知禾还在想,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自己上小学前叶书都很疼他,玩具衣服一样都少不到他,一心一意扑在他身上,又当爹又当妈的很是辛苦。
但是叶书那时候没有工作,叶知禾后来听叶书给朋友打电话时说,那些年里花的都是当初攒下的钱。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奶娃娃,不工作几年还能好吃好喝供着小孩,应当是掏空了全部积蓄,因此后面才要那么拼命的工作赚钱……
叶知禾想了半天,倒是把自己开解了,不生气了但也不怎么高兴。
这天是周六,没有早读,叶知禾是最早到班上的,在超市买了面包牛奶,这些都没有味道可以在教室吃,陈扬管他们没有王母娘娘那么严。
叶知禾边脱外套边解围巾,两样都没做好把自己缠住了热得够呛。
有人在他身后帮他解围巾,叶知禾转头,只是一眼,心里边那点不高兴就全部化开了,眼睛一弯嘴边延展出笑容,只差甩起尾巴。
蔺深把围巾放到叶知禾的桌上,目光不自在地移开,“这么高兴做什么?”
“你来好早。”
“班主任让早点来。”
大概是上届高三成绩不理想,本来应该高二下学期才补课,生生挪早了几个月,从这星期开始,他们这届学生少了周六这天的假期。
若是以前,叶知禾一定会为此颓丧好久,好好的周天不能睡懒觉,反而要补一整天的课,这太可怕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有想见的人。
第34章 我不在意她但是
叶知禾坐在座位上吃面包,问蔺深:“你吃过早饭了?”
蔺深点头,“家里有做饭的阿姨。”
叶知禾嘴里塞着食物口齿不清地“嗯、嗯”两声,随即在牛奶盒上插吸管,专心致志吃东西。
“光吃这些能吃饱?”蔺深问。
叶知禾点头又摇头,“第四节 课会饿,但能忍。”
蔺深:“……”
几分钟的功夫陆续有同学进班,楚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蔫了吧唧坐下,蔺深见叶知禾周围都来了人便回到自己的座位。
叶知禾只喝了一半的牛奶面包就吃完了,一边想着最后一节课肯定要饿肚子,一边把牛奶放在笔袋旁边。
楚谌说:“周六上课简直遭罪。”
叶知禾看他打哈欠,自己也困起来,想到昨晚一点才睡更想到和叶书的对话,再次变作没力气折腾的狐狸崽子,歪头贴着冰凉的课桌,方向正对着蔺深那一桌。
蔺深的同桌不知什么时候进班了,现在正侧头和蔺深说话,女孩子脸上充满活力的笑,说话也爽快。
“昨天叫你等会儿我你怎么直接就走了?”
“不顺路。”
叶知禾把耳朵贴在桌上,好多古怪的噪音都传进来,有人忽然挡住他,朝桌子敲了两下,声音瞬间扩大到足矣让叶知禾清醒过来。
“有点事想和你商量。”是姚云舟。
“什么事?”
“出去说。”
虽然现在严家康人还没到教室,但姚云舟还是防备着叶知禾的大喇叭同桌。
叶知禾点了头跟姚云舟出去,以免撞到老师,两人特意去了拐角处交谈。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姚云舟单刀直入。
叶知禾心道果然又来了,便说:“还是之前那些话,他说你们吵了一架,但具体的没有说。”
“他管那个叫吵架?”
“嗯……是发生什么了?”
姚云舟面无表情:“他让我跟他保持一米六八的距离。”
还有零有整的。叶知禾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像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姚云舟又道:“我和他说了我不介意……”
“可他介意。”叶知禾不解道,“不能直说吗,你明明知道他……”
他话留个尾端不挑明,只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你是在等他主动说,你认为他会吗?他不敢的。你知道他的意思,可他不知道你的,这样对他不公平。”
之前叶知禾一直认为姚云舟和向元溪这样互相牵扯不戳破的关系是他们自己希望的,他作为旁人不能干涉过多。现在开窍了想得多些,想到自己发小实在太憨了,永远都是一副笑呵呵没脑子的样子,只擅长装可怜和假哭,就是分化成Omega表面看上去也和之前没什么差别,所以当他把心底的焦虑说出来的时候也给人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叶知禾说:“他在害怕。”
姚云舟整个人怔住。
叶知禾觉得自己提醒的很到位,无论平时多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一旦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这是他最近才想通的一点,迫不及待分享给朋友了。
姚云舟说:“好,我知道了,谢谢。”
姚云舟的话少,基本局限在十个字内,但叶知禾知道他人很好,就冲初三时他和向元溪想拉人揍他的矮子同桌这点便足以看出来。
当然,叶知禾拒绝了这个提议,倒不是发善心,只是担心打架拿不到毕业证,三年都过来了,矮子马上就要回村读书了,人生还有什么熬不过!叶知禾当时真心觉得高中会变好,也期待自己能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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