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送来的刘氏兄弟,都是阴柔、皮肤雪白的。
少女心思总是懵懂的,周暨对元莞情思深陷,元莞却不自知,反觉得她聒噪得很,侧过身子望着她:“你喜欢温柔的?”
周暨摇首,陛下不温柔,反是很凶,元莞就道:“朕喜欢大长公主……”
“什么……”周暨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元莞恐吓着她,忙改口道:“朕喜欢大长公主那般的。”
“原是这样。”周暨顿悟,不禁思索,大长公主是哪般?
大长公主也挺凶的,比起陛下又是不一样的凶。陛下凶都是瞪眼,凶过反觉得可爱,气势乍现,是皇帝的威严,大长公主不同了,不苟言笑时都很凶,抬眸凝神,不经意间就露出震慑人的威压。
两人躺至黄昏,周暨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晚间的时候,落霞取了太医送来的药膏,道是去疤的。皇帝的伤在背部,自己是瞧不见的,见到药膏后,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令落霞给她用了。
第二日的时候,她照旧又来,午后又与皇帝躺在一起,小憩谈天,将周老先生拒之门外。
如此几日后,外间有了传言,传闻皇夫得宠,日日与皇帝缠绵。
旁人听了不以为然,元乔却是头疼不已,她告诫过周暨,不可与陛下太过亲近,不想身份解开后,两人天天腻在一起。
她坐立不安后,起身去见陛下。
午后天气热,也恰好无事,元乔利用休憩的时辰走去陛下寝殿,入殿就见凉席上的二人,她目光微沉,皇帝反招呼她近前。
她不动,皇帝盘膝而坐,笑意绵绵,装作不懂她为何生气,令人去奉些去热的茶水来,一面道:“大长公主热不热,此处凉快,快些来做。”
小皇帝只一身中衣,上有些许褶皱,元乔一眼就见到,她看向周暨:“臣有话同陛下说。”
周暨迅速起身,朝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临走不忘看了陛下一眼,大长公主挺凶的,来势汹汹,多半是兴师问罪的。
她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担忧,脚步顿了下来,元乔瞧见后,不悦道:“皇夫还有事?”
“无事。”周暨不敢多待,叹了口气,抬脚离开了。
周暨一走,元乔就令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同陛下道:“陛下不见周老先生也就罢了,不该与皇夫日日在一起。”
“大长公主吃醋了?”元莞故作惊讶。
面前的小皇帝就像胡搅蛮缠的孩子,是非不分,元乔道:“陛下想要做什么,不如直接说来,臣能办到的,必会尽力去办。”
今日的元乔似有些不同,元莞不激她了,既然人家都开诚布公了,她也不好再藏着掖着,直接道:“朕不要见周老先生,朕要学的是治国之道,不是《诗》《礼》。”
“陛下心思可正?”元乔凝望着她。
小皇帝气短:“朕哪里心思不正?”
元乔道:“陛下心思正了,臣自令周老离开。”
“朕若心思不正,大长公主眼下就不是清白身了。”元莞不甘示弱,站起身走至她面前,趾高气扬。
元乔不怒,小皇帝每每提起此事,都是图穷匕见,她反之一笑:“恕臣不能从命。”
她太过猖獗!元莞又气上了,再见元乔,淡淡一笑,眼角微微翘起,她不能认输,便压下怒气来,走回凉席上坐着,“朕与何人在一起,就不牢大长公主费心了。”
小皇帝不但没有被激怒,反以此做要挟,元乔头疼,早知就不该答应她留下周暨,思忖道:“陛下若摒除杂念,臣自然奉命行事。”
元莞眯眼,若寻常少女般抱着双膝,姿态懒散,扬首看她:“什么样杂念?”
元乔难以启齿,避重就轻道:“陛下该知。”
“喜欢女子的杂念?”元莞道。
元乔摇首:“不是。”
元莞作反思状:“不该贪图享乐?”
元乔脸色微沉:“不是。”
元莞摇首:“大长公主直接说来就是,朕非你肚内蛔虫,猜不透。”
“陛下莫要装不明白。”元乔语气骤冷,不如方才温和。元莞感知她的变化后,支吾道:“话说一半,朕怎地知晓、你、你凭白冤枉朕。”
小皇帝就是不说,元乔也拿她没有办法,冷笑道:“也可,陛下既然身体好了,明日就该见周老了。”
两人不欢而散了。
次日,皇夫没有再来了,元莞等了半个时辰,没有等到她,反见到周老了。
周暨不来,定有缘故,她命人去探。
见到周老后,她不好拿捏皇帝架子,请人坐下,周老坐下,第一课就是《礼》。
小皇帝就知晓教的是这些书,元乔之心,着实可恶,喜欢她就是心思不正,这是何道理。她不服气,却又无奈,听着周老唠叨之时,不禁好奇元乔做了什么,吓得周暨都不敢过来了。
一日课听完之后,元莞客气地将周老送走,转身带着人去找周暨。
周暨不来寻她,她可去寻周暨的。
入皇夫寝殿后,左右看一眼,宫门外并没有侍卫守着,不存在囚禁一事,往内走去,宫人退避廊下,她探头就见到在案后苦读的皇夫。
“皇夫在做什么?”
周暨闻声抬首,见是元莞,大喜过色,丢下书就走了过去,“陛下怎地过来了?”
元莞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完好无损,也很精神,古怪道:“你今日怎地未曾出宫?”
“大长公主令臣不许打扰陛下。”周暨苦恼,但见陛下亲自过来,不免欢喜。
元乔行事同太后不同,光明很多,元莞深有体会,她点点头,见她案牍上摆着书,走过去看看,竟是食谱。她当周暨刻苦,不想还是个吃货。
皇帝初次踏入此地,周暨自然想将人留下,大胆道:“陛下留下用膳吗?回殿也是一人,臣与您说说话。”
她忐忑不安,元莞丝毫没有察觉,想起元乔今日所为,不免郁闷,颔首答应下来。
周暨欢天喜地,令人去准备膳食,自己同小皇帝说着趣事,元莞沉闷,除去面对元乔外,话都是不多。
两人用过晚膳后,元莞就走了,周暨落寞,目送她离开。
接连半月,周老都日日过来说《礼》,元莞不同他计较,半听半不听,课后自然去找周暨。
周暨不来寻她,她就找周暨,落在宫人眼里,又是一番情深之色。
一日,送走周老后,她照旧去找周暨,远远地瞧见元乔过来了,她笑了笑,屏退宫人,等着元乔入殿。
两人多日没有见面,元乔清瘦了些许,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毫无遮掩,偏偏将那股痴念的感觉放在光明处。
元乔恍然未闻,“陛下玩闹够了?”
“此话好生奇怪,朕每日听从大长公主的吩咐,跟着周老学《礼》,哪里是玩闹。”元莞踱步至她跟前。
元乔道:“陛下可有所得?”
近了才发现元乔下颚尖尖,元莞恍惚道:“姑母怎地瘦了,朝臣又气您了?”
她太过明目张胆,令元乔头疼,半月来学的礼都是虚无不成。
第24章
出宫 小皇帝惯会气人, 元乔的脾气也好了很多,不似在福宁殿般被气得无语,她忍了忍, 故意不去看小皇帝眼里的关切, 冷然道:“臣与陛下说的是杂念。”
“朕担心大长公主的身体, 夏日里酷热, 该当注意自己才是。”元莞眼里弯出一抹澄澈的笑意, 也不提起学礼一事,反走至她跟前, 低声道:“礼字, 需先问大长公主,可将朕这个皇帝放在心里。”
小皇帝欺身逼近,元乔不得不后退,一时间竟拿她没有办法,如同见到不讲理的孩子一般,总她舌灿莲花,满腹经纶,也说不通她。
欺近后, 小皇帝身上淡淡药香气就涌进鼻间, 脑海里浮现雪白肌肤上的伤痕, 她缄默须臾, 从容道:“陛下要闹到何时?”
“朕该问大长公主何时让朕接触朝政。”元莞开门见山道。
元乔见她又恢复戾气之色,无奈道:“陛下若想接触也无不可,每日亦有奏疏送至陛下案头。”
元莞不屑道:“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请安奏疏。”
“知微见著, 亦无不可。”元乔道。
元莞不服:“倒不如说大长公主恋权。”
元乔不答了, 凝视小皇帝眼中的怒意,感知愈发不好糊弄。眼前局势纵皇帝有能力接手朝政, 她也不敢放了。
一则太后野心过大,二则小皇帝模糊不明的身世,她如何能做到安心。
半月来,陈砚查过多地,甚至从宫门处查询小皇帝出生那日的进出记录,如同大海捞针般去查去访,依旧没有所获。
小皇帝对她的心思,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做什么,还是不敢的,亦或是将这件事来羞辱她,自己得一时快慰。
“窥一斑而知全豹,陛下何时长大了,自然就可成为亲政的君主。”元乔无奈劝了一句。
“大长公主十五岁时在做什么?”元莞气道。
十五岁?元乔被问得一怔,认真回想一番,回答小皇帝:“臣自幼跟着先帝习政,十五岁时入中书议事。”
先帝固来喜欢幼妹,备受关注,从小就手把手教她习字,不惜教她理政之道。先帝早年无子嗣,诸多心血都花在了元乔身上,几乎当作储君培养。
这些事情并非是秘密,元莞自小就知,因此才有一问。
你十五岁的时候被先帝安排进中书议事,我十五岁还要读《礼》,如此怎能说得通。
元乔对上她倔强的眸子后,恍然失神,无奈一笑:“臣与陛下不同。”
元莞抓住机会道:“如何不同?难不成朕愚蠢?”
“陛下聪慧。”元乔否认,元莞确实很聪明,先帝夸她慧而气弱。
元莞目视着她:“既然聪慧,为何与你不同?”
“不同便是不同,陛下以后便知。回宫之前,陛下莫要再见皇夫了。”元乔俯身行礼,与她说过一声,就离开了。
这是变相的软禁。元莞气得满目通红,宫人都退在廊下,就连落霞都不敢入殿。
行宫之内都是元乔的人,元莞气得坐在凉席上都觉得燥热难耐,气过一通后,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在行宫。行程都是元乔一手安排的,里外都是大长公主的人,她哪里反抗得了。
气并不是办法,她极力冷静下来,元乔不让她出殿,此地也不可逗留,不如早日回临安城,免得再陷在困境里。
第二日,元乔就接到内侍的传话,小皇帝要回临安城。
恰好中书令亦在,她不好驳了皇帝的颜面,答应下来:“可,回禀陛下,安排妥当后就回宫。”
皇帝回宫是大事,浩浩荡荡几千余人,安排诸多,吩咐下去后,几乎人人都要跟着准备,唯有皇帝不需做什么,继续陪着周老先生读礼。
礼为三者《周礼》、《仪礼》、《礼记》,周老先生几乎可倒背如流,不用看书,也可一一说来,引经据典,说得深邃,时而又会说些真事来勉励小皇帝。
礼字,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
几乎无所不能,元莞装作认真听了,元乔之意不就是令她自惭形秽罢了。只是她又未曾祸乱百姓,未曾做下错事,于礼一字,并未唐突。
准备几日后,皇帝回临安城了,周先生一路跟随。
周暨不知哪里去了,数日没有见过,回宫后第一件事,元莞就去了皇夫的寝宫,亟不可待。
宫人只当皇帝变了心思,又或是长大了,要全周公之礼。
传言总是不能当作真的,元莞听后毫不在意,见到周暨后,问起她近日情景。
周暨怡然自得,搬出近日所学,几册食谱,她自己还摘抄不少,花折鹤糕、紫龙糕、滑饼,古楼子、五福饼,细细麻麻的小字令元莞眼睛疼。
她这厢惦记着周暨的安危,不想周暨过得很好,这么多样吃食点心,细细去做来,也颇费工夫,她冷哼一声,丢了食谱,坐在榻上去喝茶。
皇帝来后,茶是自然是最好的,口齿生香,回味无穷。周暨惯爱在这些东西上面下功夫,茶也与外间的不同,见皇帝喝了,才道:“陛下,茶如何?”
小皇帝品不出来,胡乱应对道:“尚可。”
周暨心里乐开了花,又询问她可要留膳,皇帝随口应了。
用过晚膳后,周暨见她迟迟不走,略有些慌了,皇帝留宿此事,怕是不大好。她紧张一阵,忐忑不安,大着胆子去问陛下:“陛下要留宿吗?”
“留宿?”元莞恍然一惊,见她眸子里漾着水泽,不免想起两人都是女子,留宿也无妨,就答应下来:“那便留宿,朕令落霞去取明日用的朝服。”
周暨哭了。
元莞不理会她,沐浴过后,舒服地躺在她的床上,望着屋顶,兀自出神。床边的周暨吓得不敢动了,她清楚地记着皇帝上次令她脱衣侍寝,何等的凶狠。
磨蹭许久后,元莞都已睡着了,周暨不敢过去,抱着被子睡在小榻上了。
两人各自一床一榻,泾渭分明,传到大长公主处,就并非是如此清清白白了。
太后浑然不在意这些,反觉得是好事,命人送些补品给周暨,对皇帝也愈宽厚起来。周暨惶恐不已,看着太后亲赐的补品后,吓得不知所措。
元莞见她吓得脸色发白,宽慰道:“都是些好吃的,你吃了就是,怕些什么,不想吃就送出宫给周大人。”她瞧得清楚,好些东西不适合周暨吃,还是给周大人的好。
她照旧躺在周暨的床上,想起近日朝堂上的局势,太后失了刘谨行,就愈发安静下来,反惦记着她的后宫。
太后并非是元乔那般杀伐果断、智略得当的女子,相反,她居后宫多年,善的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侧身看着惶恐不安的周暨,幸好是女子,不然她的麻烦就大了。
一连数日,皇帝日日歇在了皇夫处,中秋节后,各地来朝,皇帝的案牍上放置着各地的贡品。她见到豫王的奏疏后,先拿起来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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