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元莞复又坐起来,想起元乔就觉得哪里都好,并无坏事。元乔是私生子不假,可这些怨不得她,并非是性子使然,是她无法改变的事。
除去私生外,元乔并无不好了,她试探道:“你想想莘国大长公主,她是不是很好?”
“陛下这个例子不妥,大长公主是好,可是很凶。您想谁愿意日日同一个凶巴巴的人生活在一起,日日担惊受怕。且听齐国侯说,大长公主冷冰冰的,不知情.事,不好、不好。”周暨接连摇首,想起大长公主日常冰冷之色,就觉得害怕。
她胆子小,不喜欢大长公主这样冷冰冰的人,又道:“其实陛下不错。”她盯着陛下精致的五官,手在她面上点了点:“陛下生得漂亮,性子也不错,可惜陛下不喜欢臣。”
说完,就觉得一阵沮丧,陛下不喜欢她,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皇帝羞涩,不觉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安慰周暨:“其实你眼界低了些,外间还是有很多貌美的姑娘,魏国大长公主府内有许多漂亮又脾气好的县主。”
周暨不想说话了,见时辰不早,就起身出府,看着冰鉴,还是提醒元莞:“陛下,你不能太软弱,还是应该凶一凶的,让她知晓你的厉害。”
“晓得了、晓得了,你赶紧回府。”元莞摆手,令孤鹜好生送她出宫。
周暨给皇帝出了回主意后,开始后悔了,她得不到陛下,还要教陛下如何讨好旁人,真是郁闷,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没出息。
孤鹜将人送至西华门,恰巧见到大长公主的马车,他下意识就等候在一侧,元乔近日入宫频繁,前几日与陛下在窗下坐了许久,皇帝今日又送了不少果子,两人间的往来好像也很频繁。
周暨见到元乔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站在一侧揖礼,等着马车离开再走。
元乔见到周暨入宫,不觉皱眉,但想起陛下的身世就淡然下来,随意道:“永安侯从陛下处而来?”
周暨惧她成习惯,更不敢抬首,唯唯诺诺道:“陛下召臣入宫。”
每回都是周暨自己入宫,今日却反过来了,元乔低眸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好奇道:“所为何事?”
大长公主一问,周暨就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元乔顿悟,深深一叹,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入宫。
马车外的周暨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大长公主给人的压抑太深,哪里好了,她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水,大长公主总是不让她入宫,无非是怕她带坏陛下,可不想想,陛下心中早就有心上人,费心地去讨好人家,大长公主怎地不管了。
周暨义愤填膺,朝着大长公主离去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极为不满。
元乔闻不见周暨这声轻哼,但入垂拱殿后,皇帝朝她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她的葡萄不满了。她本欲解释,皇帝装出冷凝之色,恢复往日趾高气扬,莫名觉得有趣,她无端一笑,觉得陛下也是有趣。
行礼后,元莞就将人都赶了出去,从冰鉴中将葡萄取出,置于元乔面前,眯了眯眼睛:“可要试试?”
元乔笑意浓稠,方才还在生气,转眼就雨过天晴,都不需哄的,她心中多了抹愧疚,面色依旧如常,打趣道:“陛下不生气了?”
“不……”元莞忽而又闭上嘴巴,想起周暨的话,不能软得一塌糊涂,就扬起下巴,故作生气:“气,很生气。”
“既然生气就该丢了葡萄才是,怎地又亲手剥了,浇上花蜜。”元乔笑着摇首,陛下这般的性子,平日里看着威严霸气,怎地私下里就这般傻气了。
元莞大气道:“本该是要扔的,想想你这般小气,平日里都不送朕什么,忍忍也就过了。”
不知怎地,元乔感觉出皇帝的口是心非,笑意如何也敛不去,便道:“如此这般显得臣小气了,去岁臣将豫王的礼都送给陛下,臣又哪里小气了。”
“那、那不算、朕要那些东西做甚,不要不要。”元莞摆手,急着将冰葡萄往元乔面前推了推,也不去计较这些小事,急于献宝。
元乔推脱不下,以银签插着试了一个,花蜜香甜,葡萄里面依旧是酸的,酸甜交织在舌尖,加之淡淡的凉意,入口也好入。
皇帝费了番心思,不过就想讨好她,浓密的情竟没有一丝遮掩,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元莞屏息等着,见她吃了,急道:“好吃吗?”
“好吃,陛下自己试试。”元乔将葡萄推回去,示意陛下自己用。
元莞剥了许久,对于自己的成果也很满意,入口之后,酸甜的味道很清爽,她乐道:“周暨这个办法果然好。”
就为一串葡萄,兴师动众将人召进来,元乔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元莞复又吃了两个,想起正事,认真道:“葡萄虽酸,可稍加用心些,仍可入口的,也符合大长公主的口味。”
她极为认真,元乔也不得不正视,附和她:“陛下所言,是对的。”
元莞眨了眨眼,“大长公主不想说什么吗?”
元乔不知何意:“陛下想听什么?”
元莞丧气,她送了酸葡萄来,怎地还理直气壮,周暨的话果然没错,就不该一直让着。可若生气的话,元乔就更加不会理她,哀叹须臾,也只好自己开口:“大长公主为何送酸葡萄来?”
年少的人藏不住心思,情绪都显露在面上,元乔一眼就看出来,加上周暨的话,她无奈道:“前几年无趣之际,搭了一葡萄架,让婢女打理着,如今熟了,就摘了些,想送陛下尝尝,未曾想到酸涩无法入口。臣之前未尝,若知晓难以入口,断不会送给陛下。”
“没有了?”元莞讶然,难道不是因为生气才送的?
皇帝揪着不放,元乔想不透,但她理亏,皇帝又因她而忙碌半日,不能再令她生气,耐心道:“陛下以为如何?”
元莞嘴巴闭得紧紧的,元乔换作一笑,不知她怎地想的,复又道:“陛下以为臣故意的?”
“不是吗?”元莞被她温柔的神韵哄骗得说出真话。
“今日得陛下相助,臣本该谢你,如何会送酸葡萄?”元乔道。
事情好像不对,元莞不欲再答,想起元乔与豫王一脉的亲密,还是有些失望,道:“我罚了豫王,你不生气?”
元乔想出缘由了,皇帝的忐忑不安,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让人心软,不觉语气又软了几分:“陛下此事处理得很妥善,臣觉得很好,为何要生气?”
元莞笑了:“当真?”
元乔点头:“臣未曾骗陛下。”
元莞释怀了,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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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出城后,临安城内恢复寂静,夏日一过,迎来凉爽的秋日。
中秋前日,魏国大长公主请皇帝赐婚,为孙女苏英与永安侯周暨。
周暨十七,苏英与她同龄,小上几月,年岁相当,门当户对,周大人也应下来,魏国大长公主就想要些颜面,皇帝赐婚也是殊荣。
周家很满意这件亲事,周暨身份尴尬,虽得侯爵,可曾是皇夫,是陛下的夫君,哪家都不敢嫁进来。幸得魏国大长公主不嫌弃,周家巴之不得。
元莞知晓两家有意,未曾想到这般迅速,笑道:“赐婚是可,永安侯可答应?”
魏国大长公主笑道:“周大人应下来了,陛下圣旨一下,就下聘礼,甚事都准备好了。”
“哦。”元莞应一声,与周暨好歹有些轻情意,随意答应下来,若周暨不肯,岂会是怨偶。她不敢答应,委婉道:“此事朕问问永安侯,她若要答应,朕立即赐婚。”
“也可。”魏国大长公主不好勉强,同陛下寒暄几句,就回府。
元莞不禁沉思,周暨都要成婚了,她与元乔只怕遥遥无期的,叹气过后,令人去请周暨入宫。
郁闷过后,她又恢复心情,专心看奏疏。
周暨午后才来,恰好苏闻未走,她等候须臾。苏闻禀事,外间还有几位朝臣在候着,她放眼看去,垂拱殿比起原先,人多了些,朝臣络绎不绝,可见陛下真正掌权了。
苏闻退下后,她才入内。
元莞口干舌燥,趁着喝水的间隙,同周暨说起亲事,“魏国大长公主道周大人同意,朕就猜测非你所愿,苏英是谁,朕也不知,你觉得可好?”
周暨愁眉苦脸,显然不乐意,支吾道:“臣见过苏英,凶巴巴的,力气不小,听说自幼习武。”
“凶巴巴的?”元莞不好再笑,见周暨神情难过,快要哭了,安慰道:“你不愿意,朕替你拒绝就是。”
周暨这样胆小的性子,若娶个凶巴巴的妻子,多半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可是我父亲不让,道苏英性子好,及是难得,入府可替我管家。可是我不喜欢苏英,她可凶了。陛下可曾记得第一次去魏国大长公主府,拦住你的人,那就是苏英。”周暨抿着嘴巴,想起苏英就头疼,她比大长公主还凶。
她嘀咕不满:“大长公主虽凶,可是她讲道理,苏英凶又不讲理。”
难得从她口中听出一句夸赞元乔的话,元莞喜笑满面,满意道:“朕就说了,她哪里都好。”
周暨处于难过之中,也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意思,唉声叹息,似小老头般烦恼道:“陛下,臣不想娶苏英。”
“那就不娶,朕替你回绝便是。”元莞承诺道,见外间朝臣候着,就打发周暨回去:“朕同魏国大长公主说一说,这桩亲事先按下就是。”
周暨这才安心下来,揖礼退下。
元莞借口拒绝后,魏国大长公主可惜,落寞而归。
皇帝忙着周暨的事,那厢陈砚归来,领着一妇人而来,是当年假死出宫的人。陈砚将宫内的记录都查过,记录在册,一一核对,都能对上。
妇人面色枯黄,见到元乔后,胆颤不已,元乔道:“刘贵妃待你如何?”
刘贵妃便是太后了。
妇人不敢抬首,回道:“刘贵妃性子不好,大骂宫人是常事,她并非是刘家女,而是刘家从外间买来的舞女。”
“你如何知晓的?”元乔问道,这些事也是陈砚查出来,小小宫人怎地知晓。
妇人回道:“奴伺候贵妃许久,她与刘谨行刘大人之间时常说话,奴不经意间听来的。”
元乔颔首,再问她:“你将当年的事说来。”
妇人不敢隐瞒,细细禀来:“贵妃无子,令宫人去侍寝,那宫人也是争气,怀有身孕,只是生下来之际,眸色是蓝色的,被视为不详,后、后来还夭折了。恰好刘谨行大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蓝眸孩子,便充作是公主。发生、发生这么大的事,贵妃就将亲近知晓此事的人都灭口,道是病逝。奴怕死,就装作疫病,病死后也无人赶来检验,奴这才逃过一劫。”
说话之际,元乔翻看着当年宫内的记录,妇人所言,句句在册记录。
她将记录合上,扶额阖眸,眼前的事还需按住,单论此事,必会引来恐慌,皇帝心善,恐知晓自己的身份,一直都不安。
将妇人好生安置后,命陈砚严守此事,现在不是说开之际,且她有些希望,希望太后否认此事,夺子在宫内也曾发生过,但易子则是大事。
她不能草率,需反复验证才可。
陈砚退下后,她才起身,将供词与宫廷记录都锁入柜子,不可让旁人察觉。
太后处还需问一问,她不会轻易说出来,一直以来便将皇帝当作棋子,就算刘家不在,她还会以此来掌控皇帝,令皇帝听她的话。
元乔静心筹谋一番,做下最坏的打算,若真走到废帝的这步,元莞如何自处。她必然会尽力保她一命的,只是新帝未必会肯的。
看着手心内的钥匙,眼前无端浮现元莞眉眼弯弯的笑颜,她忽而就局促起来,心中又有一计,元莞若无子,过继宗室子,依旧没有乱了大宋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
周暨:一个比一个凶!
第44章 试探
元氏宗室中不少子弟, 文宗一脉除去先帝外,还有几位郡王。
当年德惠太后扶持先帝登基,其他兄弟则去封地就国, 还有些没有封地, 在临安城内过着潦倒的生活。
元莞并非是先帝子嗣, 自然要过继其他子嗣, 藩王不可择, 会引起祸乱,不如在困顿子弟中择一二。届时扶持上位, 身后无势, 也可听话。
元乔命陈砚秘密去寻合适的人来,一面让人去盯着豫王。豫王心思不简单,被皇帝困于行宫内,不会就此罢休。
豫王多次命人给她送信,欲见一面,局面困顿中,她已然分清豫王的心思,不会上当。
宫城之内的皇帝, 在禀事朝臣离开后, 摆弄着元乔送来的菊花酒, 前几日忙碌, 今日得空,她亲自在垂拱殿前的树下挖坑,要将菊花酒埋进去。
树下已有一坛菊花酒, 上次埋下的, 她还记得位置,再坑不会碰到。
埋过以后, 孤鹜匆匆来禀事,元莞回殿净手,修长白皙的手在水中拂过,听孤鹜说话:“陛下,大长公主身旁的陈砚有些怪异。”
“哪里怪异?”元莞擦净手,换下被泥土脏了的衣袍,回身望着孤鹜:“陈砚怪异,自有元乔去关注,你怎地关注到他了?”
皇帝近来愈发相信大长公主,孤鹜心知,就怕陛下疏忽,才来匆匆禀报:“陈砚近日进出宫城频繁,似在查些什么。”
宫内无后妃,仅皇帝与太后二人,元乔换去太后身边亲信后,皇帝就不再过问太后的事,免得被御史盯上,到时御史滋事,也不好辩驳。
是以,大长公主的人在宫城内,元莞是知晓的。
她更换衣袍后,孤鹜低声提醒:“臣本当去查陈砚所为,可终是查不出来,陛下不觉得怪异吗?”
陈砚所为,都是元乔所授,他不敢明目张胆去查,唯有先告诉皇帝再作定夺。
他太过紧张,元莞就笑了:“瞧你紧张的样子,你想去查就去查,小心些,莫要让人察觉。”
孤鹜行事,历来谨慎,她也甚是放心,但元乔所为,必有她的想法,改日问问再是。
孤鹜领命退下了,命心腹跟着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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