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滑门上刷了ID手环,门‘滴’的一声打开了。
门内的空间不大,靠墙的桌上排着几台电脑,正中央摆着两张看起来很像病床的工作台,工作台旁坐着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很瘦,脸上架着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听见开门声,她从满桌的资料里抬起头,打了个招呼:“木教授。”
“小杨。”木教授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给时七介绍道:“小七,这是杨芮,从36区新调过来的研究员。”
杨芮朝他们腼腆地笑了笑:“目前还是木教授的助手,还不能进行独立研究。”
“哈哈哈,小杨,你不用谦虚了。”木程也笑了,语气里满是惜才之意:“你对脑部神经的研究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在我这里熬完最后一个月的实习期,你就是神州基地最年轻的教授了。”
杨芮清秀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挠了挠头:“是哪位要做脑部损伤扫描?”
时七把赫尔往前一推。
木程看了看时间:“小杨,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还有个会……”
杨芮理解地点点头:“木教授您忙吧,二版血清需要的资料我已经发给您了,您可以直接用。”
木程点头,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你们好,83号特勤员赫尔是吧……”杨芮脚下一踹,坐着椅子从这边的触屏滑到了另一个触屏前,按了一下:“额……你们先坐,我得调一下.体检的记录……”
时七拉着赫尔坐在了工作台前,他看了看工作台上长得非常像头盔的连接器,看似随意地问道:“第二版血清已经研究出来了吗?”
杨芮推了推圆框眼镜,头也不抬地答道:“对啊,第二版加强愈合血清已经被木教授研制出来了,这几天一直在做最后的临床试验、整理结果什么的……等收尾做完了以后,就可以向管理员申请量产了。”
说话时,她已经把赫尔过去的体检结果调出来了。
“唔,我看看啊……身高189……视力合格、听力合格……”杨芮嘀嘀咕咕地翻看屏幕上的资料:“肺活量合格……嗯?心理评估?”
简单看了看历年体检的结果,杨芮站起身,走到工作台旁边按了几个按钮:“嗯……赫尔,躺上来。”
整个工作台‘哔’的一声被启动了。杨芮把连接器戴在赫尔脑袋上,然后又拉了几根线头贴在了赫尔的颈椎上。
时七忍不住问:“这个线头是什么?”
看起来好危险的样子,这玩意儿不会漏电吧?
杨芮一愣,然后有些好笑地扶额:“什么线头!这个是传感器!用来检测生命体征的传感器。”
时七皱眉:“只是扫描脑部损伤,跟生命体征有什么关系?”
杨芮在工作台前忙活着,一会儿按一下这个按钮,一会儿调一下那个阈值,耐心地解释道:“他心理评估不合格,深度扫描有可能会有应激反应。”
头盔上的指示灯亮了起来,杨芮伸手按了屏幕上一个绿色的按钮。
随着一阵轻微的‘滴滴’声,平躺在台子上的赫尔浑身一颤,然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放心,”杨芮抬头看了一眼时七,继续在屏幕上点点这里,点点那里:“为了保证脑电波的稳定,连接器会先让他睡一觉。”
时七犹豫了一下,问道:“他的心理评估为什么不合格?”
杨芮十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合格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有搞笑的,比方说就是体检当天心情不太好,或者有比较大的心理波动,就有可能触发不合格的检测结果;也有严重的,比方说病人本身就有很严重的脑部损伤……”
“滴滴滴滴——!”
伴随着有些刺耳的警报音,杨芮面前的屏幕突然亮起一片红灯,时七立刻看向躺着的赫尔,却发现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眉头微蹙,手背上青筋暴起。
时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杨芮也是一愣,她揉了揉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屏幕,然后她迅速伸手拉了平台侧面的一个闸门,警报声这才停了下来。
杨芮又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问:“他接受过脑部手术?”
大概是我爸干的没跑了,时七摇头:“我不知道。”
杨芮摸了摸下巴,看向赫尔的表情带上了些许好奇:“我之前在36区的时候还参与开发了目前这套脑部损伤扫描的程序来着……不应该有错啊……”
时七看不懂杨芮面前屏幕上一连串的字母缩写到底是什么意思,赫尔还没睁眼,他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什么错误?”
杨芮指了指屏幕上一行小字:“能触发系统错误的,要么接受扫描的是死人,要么就是他的大脑接受过手术,扫描结果与系统录入的正常数据完全不匹配……”
“喏,这里,”杨芮又指了指最新弹出来的一项系统提示:“系统显示他的海马体与脑前额叶参数与正常值偏差太大……他来做扫描是因为记忆出问题了?”
“……可以这么说,”时七看了看逐渐转醒的赫尔,问:“你这里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忘掉的记忆?”
“有,当然有,我以前可是引导治疗的一把手。”杨芮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只要是他经历过的事情,不管埋得多深,我都有办法让他想起来。”
说着,她还有些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临床海马体和脑前额叶两个参数都有偏差的情况,我能不能把过程的数据记录下来,留作后续模拟实验用?”
赫尔捏着鼻梁,摘了连接器坐了起来,在听到杨芮的问题后脱口而出:“不行。”
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快了,几乎是本能地排斥了杨芮的提议。
杨芮的科研激情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但她也理解记忆属于个人隐私,没生气,就是有点遗憾:“唉,可惜了,这是难得的数据……”
然后她指了指另一边的工作台,对时七说:“那你躺上去吧。”
时七:“……失忆的又不是我。”
杨芮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道:“引导治疗需要一个人进入另一个的意识进行引导,为了保护患者隐私,一般都是由亲友进行引导。你先躺下,我会指导你如何进行引导的……”
时七:……这……和偷看别人日记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吗?这不是直接去偷看人家的记忆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赫尔,后者却已经戴好了连接器再次躺了回去,平静的目光里是绝对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时七:啊,忐忑!
赫尔:忐忑什么?
时七:[悲凉.jpg]
赫尔:……
我连记忆都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你还get不到我的意思吗?
————
作者在研究评论区怎么弄红包
谢谢支持,鞠躬。
第16章 Chapter 16
“放松,等机器运转起来之后,你可能会感受到短暂的晕眩,”杨芮一边调着两台连接器的匹配阈值,一边对时七说道:“晕眩不会超过十秒,要是超过了十秒你尽管大叫就是,我会把你拉出来。”
时七:……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科学???
可能是他怀疑的表情太过明显了,杨芮再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严肃地问道:“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吗?”
时七诚恳地摇头:“我是质疑这个机器的可运行性。”
“嗐,第一次上连接器的都会紧张。”只要不是对自己专业性的质疑,杨芮就都很耐心:“你放心,连接器已经被改良过几十次了,理论上来说绝对不会给使用者带来任何危险,最多也就是头晕几天而已……”
说着,她强行把时七按在了连接器上,给他脑袋上也戴了一个半透明的壳子,后颈上贴了传感器:“放松,按照我的指示做,进去之后你只要找到他的主观意识,然后引导他的主观意识带你去找他忘掉的那段回忆,最好有个具体的时间线什么的……”
“主观意识?”时七有些茫然:“意识是有形态的吗?”
“有,但是……主观意识的形态分很多种,有的可能会有点吓人。”她歪着头看着横躺着的时七:“听说你是37区最厉害的狙击手,狙击手的心理素质普遍比别人好,你肯定很强,真的不用紧张。”
时七:我射击好不代表我禁得住吓啊……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杨芮已经按了启动按钮,他的视线瞬间就只剩下了一片白光。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受,白光太亮了,亮得时七忍不住想闭眼,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看’到的视野。
难受。
不过他也记得杨芮说过一开始的不适最多会持续十秒,所以他也没慌,而是默默地开始数秒了。
数到六的时候,周围开始暗了下来。
等时七数到十,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不确定地问:“杨芮?”
四周又沉寂了十几秒,时七才听到杨芮的回复:怎么了?
他并没有直接听见杨芮的声音,而杨芮要表达的东西直接出现在了时七的意识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为什么周围都是黑的啊?”
杨芮又是过了十几秒才回复:你要想办法让对方知道是你来了。
不等时七再有动作,杨芮又说:83号的&!%$*@#参数有些特殊,证明他大脑对情感的控制与旁人不太一样,你要小心。
一段话时七听得断断续续,云里雾里,也就最后四个字听得清楚。
他问能不能重复一遍,然而杨芮那边却没了回音。
四周一片漆黑,杨芮没了回音后,时七一开始还是慌了一小下,但他转念一想,反正是他进入队长的意识,队长总不会害他吧?
对吧?
这么想着,周围的黑暗似乎褪了褪,远处好像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身影。
于是他兴冲冲地朝着那个身影‘飘移’了过去,一边飘一边喊:“队长是我!我来啦!”
用意识飘移这件事他还真不擅长,等他累死累活挪到‘赫尔’附近之后,才发现这个赫尔……不是人。
额,这话好像在骂人。
赫尔是背对着他坐着的,数条触手静静地垂在他背后,时七看不见他的脸。
“队长,”他高高兴兴地绕到了赫尔面前,把自己降到了和对方平视的高度,伸手想要拍拍赫尔的肩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只是他的意识之手还没落下,对面的人就倏地睁开了那一对幽绿的眼睛。
绿眸里没有一丝一毫时七熟悉的影子,反而透着让人心生畏惧的光——像是在林中匍匐前行的野兽,正在等候给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
时七被看得浑身发毛(当然,他现在也不是实体就是了),伸出去一半的手下意识就收回来了:“……队长?”
下一刻,柔韧却充满力量的触手猛地卷在了他的脖子上,触颈的黑色鳞片奇异地带着滚烫的温度,毫不留情地骤然收紧。
*
“唉37区果然比36区帅哥多得多……”
杨芮透过连接器外部的麦克风叫了两声时七,没有得到回应后,嘀嘀咕咕地开始检查屏幕上的参数。
可能醉心科研学术的人都有点怪癖,杨芮喜欢边搞实验边自言自语。
“他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吧?”杨芮拨了拨屏幕上一个转盘,神神叨叨道:“主观意识可能会带有攻击性,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但只要记住意识中不会真的被对方伤害就好了。”
“唉,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神奇的脑前额叶参数,这个83号的数据简直就像……”杨芮看着控制屏幕思考了一下该如何科学地形容这种现象:“类似于情感障碍,高度相似,但又不是与身处环境不协调的多种心境反应。”
“唉……真的好想把数据记录下来啊……”杨芮苦恼地跟自己的职业道德天人交战:“这种情况很稀奇嘛……清晰地知道当下的心境该有什么情感反应,但潜意识是本能的极端克制与忍耐……”
“理论上来说这根本不可能,嘶……真的好想要他的脑部数据。”
“啊……我究竟为什么对自己的道德要求这么高?”
*
杨芮神叨叨的自言自语时七肯定没听见。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时七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被锁得死死的,颈间被勒死的感觉过于真实,而对方几乎实质化的杀意也过于扎人,扎得他心口都有点疼。
这就是杨芮说的‘有点吓人’吗?明明是非常可怕的主观意识……
等等,自己也是意识的话,那岂不是不需要喘气?
那自己还慌个球?
想通了这一点,时七顿时不慌了,也不动弹了,任由对方触手越缠越紧,他自岿然不动。
面前的猎物突然不动了,没有温度的绿眸闪了闪,然后时七听见他不确定地问道:“……时七?”
想着这个主观意识一言不合就动手,时七还是憋回了一肚子的不满,放柔了语气:“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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