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栖叶不能理解,那两件衣服洗回来明明还可以穿,秦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自己高一时穿过的校服,他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高,给陈栖叶穿正合适。
秦戈说:“反正这个尺码我自己穿不了了,你不要,我就只能扔了。”
陈栖叶本来想把现在身上穿的这一身带回家洗过后再换给秦戈,秦戈还是那句话,这套衣服也是旧的,陈栖叶还回来,他也扔。
他每每说出后半句话,陈栖叶就像被拿捏住软肋,彻彻底底拿秦戈没辙,受着他的好。
陈栖叶觉得自己应该回馈些什么,问:“你还想吃海苔饼吗?”
“南洋街上那家老字号的?”
陈栖叶点点头,唇角有微微的笑。
秦戈也笑:“那这回,一筒可就不够了。”
秦戈的意思是林记和马思睿也想吃,陈栖叶要是买两筒,他可以把其中一筒送给这俩吃货。但他没想到陈栖叶这么实在,晚读前进教室后自己抽屉底下居然有整整十筒!
这种海苔饼保质期短,一筒海苔饼里有十个,秦戈怕过期浪费,就在课间给全班四十余人都分了过去。不分不要紧,一分好吃的,(1)班几个话多好事的就跑到(2)班走廊上表爱了,马思睿戏最多,被海苔饼的味道征服后隔着窗户给陈栖叶抛飞吻,逗得(2)班人哈哈大笑。陈栖叶头一回得到这么多人的好感,特不好意思,也还怕自己班的人觉得他给隔壁班莫名其妙献殷情,身为班长的杜欣怡回过头冲他眨了一下眼,还竖起大拇指。
那天晚上之后,陈栖叶在(2)班也有了存在感,虽然还是一个人吃饭回寝室,但问他数学题的人多了,他也敢去问别人物理题。只有左泽文一如既往拿他的试卷对答案问解题思路,却没时间解答他的一些困惑。不过左泽文确实挤不出时间,他果然进了物理联赛复试,这段时间一直在刷题和复习备战两个星期后的考试,而秦戈或许真的交了半张白卷,不仅没进复试,连市级的奖项都没拿到。
但这并不影响他时不时在第二节 晚自修走错到数学竞赛教室,和陈栖叶坐一块儿写作业。
他默认下个星期数学联赛出成绩后陈栖叶肯定能进省队,那陈栖叶就需要马不停蹄准备清北的秋令营,参加CMO,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进国家集训队去参加IMO……秦戈也就只能借这几天时间再逗逗人家。
但陈栖叶并没有那么自信,时常会在课上走神想到竞赛考场上的分分秒秒。一试一直是他的长项,他后期模拟考都能拿到一百分以上,但他刷了那么多真题习题,那天一试卷子对他来说意外的陌生,他前二十分钟都没动笔手心全是汗,连监考老师都有些担心地来询问他怎么了。
然后他才重新去读题,思路混乱不清晰,墙上挂钟秒针的走动声落在他耳边格外明显,他甚至觉得腹部挨了一拳的地方又开始闷闷发痛,他用左手去捂,遮盖住创口贴的表带隔着衣服抵上他的皮肤。
陈栖叶重新把手放回桌上。他看着电子表上的数字,仿佛那个给自己加油打气的秦戈就在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境,集中注意力答题,思路也渐渐清晰。如果他一开始就能稳住心态,他能交上一张非常漂亮的一试卷子,但他有好几道题都没算出答案。二试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他给自己的一试卷子估分再对比历年的分数线,二试四道大题里他必须做出三道才有可能进省队。
这四道大题前两道四十分,后两道五十分,他最不擅长的数论正好是第四道,但整道题的提干给他一种似曾相识感,好像在哪张模拟卷上出现过,只粗略看过一遍答案,记不得推算步骤。
他决定先做前两题的代数和组合,一个多小时过去后他能肯定这八十分可以拿下,剩下的时间只够钻研一道题。都是五十分,他纠结着不知道该去写自己擅长的平面几何,还是那道似曾相识的数论。
如果是放在以前,陈栖叶并没有胆量选后者,这道题决定的不仅仅是一场考试的分数,他却突然生出放手一搏的勇气,在草稿纸上列公式……
他成功在铃响前推出正确答案,只是他的解答步骤和标准答案用的不是一个方法,后来他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写给裴哈哈看,裴哈哈说大问题没有,但确实有些小瑕疵。
陈栖叶说不郁闷是假的,到现在都会想另一种可能,平面几何那道题他更有把握,如果自己当初选的是前者,说不定就能把五十分拿满。
他总是隐隐觉得不安,唯一的缓解办法是把时间挤出来恶补学竞赛期间落下的主课。每个星期三上午,(1)(2)两班最后两节课都是语文,江知书一般会安排学生考一张不含作文的模拟卷,考完后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就把两班学生带到图书馆的阅览室,把写作文的时间安排在晚读。
这半个小时在秦戈眼里简直是江知书的高光时刻。他最爱去阅览室看《意林》和《格言》了,还会给陈栖叶推荐哪一期的笑话有意思。
但陈栖叶心思不在上,摊开的杂志里放着那本小便签,上面写着需要背诵的诗词歌句,嘴唇启阖没发出声音的背诵。秦戈看着都替他累,凑到他身边问:“你中午吃什么?”
第19章 真真假假
秦戈并不和陈栖叶一起吃饭,偶尔在食堂里碰到后才会坐一起,但现在陈栖叶肩上有竞赛和主课的双重压力,都不觉得食堂的饭菜香了。
陈栖叶说:“我中午直接回教室吃面包。”
“又吃面包凑合啊,也太没营养了吧。”秦戈很是烦闷。他哪管别人中午吃得营养不营养,却分外关心陈栖叶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像陈栖叶吃嘛嘛香,他才能舒坦。
秦戈说了几个食堂里的好吃的,包括羊肉粉,陈栖叶舔了舔唇,坚持道:“这些我都吃过了。”
“都吃厌了?”秦戈不放弃,“那我带你去外面吃。”
陈栖叶眨眨眼:“中午出校需要通行证。”
陈栖叶是住校生,没有那种证件,秦戈虽是通校生,但中晚饭都在食堂吃,按理说也申请不到这玩意儿。
秦戈勾着嘴角,问没直接拒绝的陈栖叶:“你想出去吃的,对吧。”
陈栖叶咽了口唾沫,不承认地小声道:“那也得先出去……”
“如果出的去,今天我们就去贪吃街吃烧烤,怎么样?”
贪吃街是商圈附近的一道小巷,里面全是苍蝇馆子,店面越小越香,越脏越好吃。
陈栖叶还没去过那地方呢,肚子直接就咕噜咕噜叫了一声。秦戈听见了,忍住笑,掏旁边趴杂志上睡觉的林记的校服兜,又冲马思睿使了个眼色,马思睿抛过来一个卷着蓝挂绳的硬胶套,和林记兜里的从背后看一模一样。
秦戈把马思睿的给陈栖叶,陈栖叶握着,面露难色道:“这不太好吧。”
秦戈把那蓝绳套脖子上:“怕了?”
陈栖叶向来安分守己,确实有点怕:“万一被校门口检查的保安发现我们冒名顶替,他们俩也会受牵连。”
“不可能。”秦戈想都没想地说,然后勾勾手指,让他好好看看通行证上的名字。
陈栖叶疑惑的把证件翻过来,眼里满满的疑惑全都变成了问号。
那证件上贴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的照片,下面写着个随便编写的名字,秦戈把自己手里的也给陈栖叶看,还是陌生人的照片,名字是瞎编的。
陈栖叶目瞪口呆,彻底被(1)班这帮人伪造通行证的绝技秀到了。
后来,秦戈曾经当场制作新的假通行证并给陈栖叶传授经验,这小红证的伪造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稍微有点复杂。
首先不得不提的是客观因素。温临中学毕竟是潭州最好的高中,能在这里读书的个个都是人才,怎么能干出破解监控室密码刷剧看、午休用教室电脑打拳皇、伪造通行证这种低素质的事情呢。
所以门口的保安叔叔们对出入的学生全都和和气气,也不会一个个检查过去,只要看到学生手里勾着个红底的硬胶套就把人放出去了,根本不知道红底背面的照片和名字是不是本人。
“所以这抹红最为重要,一定要红得正,红得纯,跟真正的通行证一个色号。”
陈栖叶面前放着一张纯红的硬卡纸,他问:“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替代色的?”
秦戈让他把那张卡纸反过来,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秦戈在高二下学期获得优秀学生标兵,旁边还有个学校的红章。
然后陈栖叶看着秦戈把奖状剪出一个饭卡大小的长方形,他看傻了:“这是奖状!”
“没事,就说丢了,教务处会免费补发,又能再做张假的通行证。”
陈栖叶:“……”
秦戈又在白色的草稿纸上裁了个一模一样的大小做红纸的正面,比照正版用黑色水笔描出宋体的“班级”“姓名”,再用尺子画上直线。
“保险起见,这班级姓名肯定不能写真的,我们班还有写吴京成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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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栖叶欲言又止:“你们班到底有多少人有假通行证。”
秦戈谦虚一笑:“反正别班制作假通行证的风气都是我们班带起来的。”
陈栖叶:“……”学习好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秦戈一时编不出新名字,就随手把自己班班主任江知书的名字写上去了。他说照片并不重要,有些真的通行证都没一寸照,因为很多人拿到手后觉得一寸照里的自己丑,就把照片摘掉,留下四分之三个温岭中学的章。
秦戈挥出红笔和圆规,照着奖状上的章给陈栖叶画了一个,逼真到连中间红星上的纹路都不差分毫,显然是熟能生巧到炉火纯青。
大功告成后秦戈把制作完毕的假通行证交给陈栖叶:“最后,你需要让保安不怀疑这是假的。”
陈栖叶有些糊涂了,看着手里以假乱真的通行证,有些转不过弯:“但这……就是假的呀。”
“所以你要把自己骗过去。”秦戈说得头头是道,“只要你相信这是真的,那假的就是真的。”
秦戈和陈栖叶就要走到校门口了,也离保安越来越近,秦戈的通行证挂在脖子上,红色那面朝前,走起路上会微微晃荡,但没露出正面,陈栖叶把蓝绳缠在手腕上,指尖捏住通行证的一角,露出大半面红色。
“放松,你越紧张兮兮的,他们越怀疑你;你越是大摇大摆,他们越觉得你是在正常出校。”秦戈语气温和,在别人眼里像是在和他随意聊着天。
陈栖叶第一次干这种事,不可能像秦戈这么老练,越接近门口越慌张,就怕保安把他叫住,那就露馅了。
“不就是少考了一分嘛,才一分,有必要这么垂头丧气嘛……”秦戈突然勾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又不是高考,看开点。”
他说后一句话的时候刚好走到校门口,保安们的视线都被正说话的人吸引,看了眼他胸口的红牌,就继续留意后面的学生去了。
秦戈直到走出校门十多步后才松开手,陈栖叶胸口扑通扑通地跳。秦戈是惯犯,脸不红气不喘,一点都不害臊,显得束手束脚的陈栖叶很没出息。
但他那有些无助的模样落在秦戈眼里又是可爱的。秦戈看着,看着,总会不知不觉凑近。
“走,”秦戈拉开距离,假装什么内心波动都没有,“带你去吃烤面!”
陈栖叶虽然神魂有些未定,但一闻到烤肉的香气,眼里就重新有了光。这家烧烤店里最好吃的是炸物,招牌菜是四块钱一份的炸面。老板将拳头大小的粗面放进油锅里炸半分钟,捞出后倒入秘制的酸辣汤汁中搅拌,上桌后面条表皮已经不酥脆了,但曾经酥脆的表皮将汤汁吸收,入口后别有一番滋味。
这面吃得陈栖叶眼睛都眯起,秦戈也爱吃,就又叫了两份。陈栖叶吃得比他快,喝完第二碗的汤汁后还是意犹未尽,他把自己那份推过去,说:“你吃吧。”
陈栖叶不好意思,秦戈还是那句杀手锏:“不吃就扔了。”
陈栖叶有些泄气,他知道秦戈心善又大方,但他实在是不想太占别人的便宜,顶嘴道:“那你扔吧。”
他第一次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和秦戈在凉亭里吃外卖,纯属嘴快,他今天这么说显然是经过心理斗争。
他以为秦戈也会和上次一样冲自己笑,来句玩笑话后无可奈何地把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吃掉,秦戈却把筷子一放,冷冷道:“那就走吧。”
陈栖叶呼吸都屏住了,看着神色淡漠的秦戈说不出一句话,唯恐对方真的站起来去结账,走了,又和前几个星期一样,突然就不理自己了。
这短短的几秒钟转天翻毫无真实性,在时间维度上只是“嘀嗒”“嘀嗒”“嘀嗒”,他却像是回顾了前半生,在那平常又普通的十八年里,除了陈悦,只有秦戈会这么在意自己。
他拥有的太少,所以害怕失去,于是选择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一定是自己说错话了,惹秦戈生气了,道歉已经挂在嘴边,秦戈突然一笑,轻佻地问:“被吓到了?”
陈栖叶一愣。他萌生出真情实感的歉意,秦戈却说这不过是一句玩笑,逗他的。
他怎么可能没脾气,甚至想踹秦戈一脚,可他方才真的被吓到了,不敢了。
他的反应和眼神里的变化秦戈全都看得见,完全不出所料。陈栖叶早已习惯去迎合别人,而不是讨好自己,别人对他稍微好点他就会陷进去,以后被卖了说不定都还帮人收钱。
他也开始担心,如果这样的陈栖叶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又会是怎么样。
于是他问:“你觉得我刚才这样对吗?”
陈栖叶吃不准他在问什么,有些怯怯的:“哪样?”
秦戈毫不避讳自己的行为:“你明明没说错什么话,我却无缘无故甩你脸色。”
陈栖叶还是没底气:“我真的没说错话吗?”
“诶哟诶,我的小叶子,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的哪句话到冒犯人的程度。”秦戈摇摇头,着实无奈。
陈栖叶开始觉得委屈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凶我。”
“为了——”秦戈顿住。陈栖叶看着突然哑火的秦戈,迷惑不解。他还太年轻,能看到的最高的那座山是明年六月份的考试,还不知道情感的博弈没有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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