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璟深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差点没把他给吓了一跳。要不是谢璟深真的对这方面没有半点了解,他差点都要以为他看出了其中的玄机来。
得到了白行歌的回答,谢璟深才将抓住他的手松开,任他动作。
明明只是一张脆弱的符纸,可却被白行歌攥在手里弄了好一段时间,明明像是只要随手就能够撕掉的东西,却又坚固得无法轻易烧毁。房里的人亲眼看着白行歌几次想将符令烧毁,可火苗刚沾上去,却又主动灭了,纸张完好无损。
为了要找出弄了这道符令的人,白行歌只能又咬破指尖,强行用自己的血配合咒字覆盖住那道符令上的白色咒文。
谢璟深在边上看得眉头一皱,想起白行歌好像还挺常用自己的血破解一些术法。瞧他白得跟贫血似的,该不会就是因为总为了破解术法而放血,才把自己的身体弄得看起来如此虚弱?
想想,处理这些事还挺不安全。
等白行歌弄完,这一次不需要他特意用烛火燃烧,那张符令就自己噗的一下烧了起来,惹得周围围观的人又是纷纷一惊。白行歌松开手,任由那张燃烧着的符纸缓缓落入碗里,闭了闭眼睛强行压□□内的不适。
随后,就是安静的等待。
直到房里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声音,众人闻声看去,见到阿宁摔倒在地,满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再联想方才白行歌说的话,所有人心里似乎都有了个答案。
清川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也来到了房间,看见阿宁皱着眉头在地上打滚,有些怀疑:“这,怎么可能会是他?而且,他才刚来到九王府没多久。”
白行歌心想,要让阿宁在这个时候痛苦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那位尊者在接触公仪临后,也学会了运用些许的蛊虫,就能够起到很大的效用。
他并没有马上拆穿,而是很配合地询问:“阿宁,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阿宁捂着肚子想说话,可他才开口,疼痛好像又变得更加剧烈了,让他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眼看着他很可能会因为疼痛身亡,白行歌便蹲下身子,往他嘴里塞了个药片:“不着急,既然你想解释,我自然会给你这个机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阿宁身上,只有时刻关注着白行歌的谢璟深,发现他步伐似乎比平日里更要沉重了些许,也有点迟缓。他握了握拳,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到白行歌脸上,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变化,眸光又暗了暗。
白行歌给阿宁喂的是当初在璇玑阁给副阁主喂过的药片,是他用了许多种能克制蛊虫的药草亲手制成,效果立竿见影,阿宁的疼痛很快就缓和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看着白行歌的眼神又变得更加崇敬了。
唯有坐在椅子上的陈祺轩,平静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
得到喘息的阿宁瞬间就跪了下来,直接重重磕了一下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请国师大人明察!”
白行歌这才站起身,低头语气认真地对他说:“你该磕头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清川。”
清川这两个字仿佛一个可怕的魔咒,跪在地上的阿宁一听,身体瞬间又抖了抖。他胆子确实本来就不大,被白行歌这三两语一说,就害怕得开始认罪了。
严格来说,清川不完全算是被阿宁所杀,他顶多就是个帮凶,所以白行歌最开始才没能在他身上见到因果线。其实对于清川与‘九王爷’那点风花雪月的事他并不知情,所了解的,也只是从楼里姐妹兄弟们闲话家常时听来。
清川还未死时,有一神秘人暗中联系了他。对方不知从何得知他一直羡慕着清川,且非常想要离开遥香楼过上好日子,哪怕是在有钱人家里混个日子也好的心态,说有办法能够让他脱离这地方。他的心态不如清川来得好,虽然唯唯诺诺,但其实心里想法多着,也对遥香楼没有多大的归属感。
听见自己很可能有机会代替清川进入九王府,甚至还很可能得到王爷的一些补偿,他忍不住心动了。他是在好几年前才被卖到的遥香楼,在那之前过惯了很多苦日子,不想要再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很快就被那位神秘人给诱惑了。
这么做的方式就是要先让清川身亡,最开始听见这个事情时阿宁犹豫了。他胆小害怕,害怕这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或是把清川害死他会良心不安。然而计划已经被他得知,神秘人半迫胁着他,表示他若不答应,死的将会自己,阿宁只能咬牙配合了。
对方说自己是清川曾经招惹过的一位仇家,所以需要阿宁做的只是帮忙放他进来,后续的事他自己会处理。
阿宁照做了,也不知道神秘人究竟对清川做了什么事,只知道隔日起来,大家就在传清川因为九王爷的事情自尽了。没多久就有人来到遥香楼,指明说是要接他走,直接和老鸨赎走了他,来到九王府时却交代说他就是九王爷要找的那位‘花魁’。
凭良心而论,阿宁确实也长得很好看,算是遥香楼当中,除清川之外,容貌较为出色的小倌了,这也是其中一个他会被相中的理由。只不过与生得惊艳的清川相较,他还是显得普通了些许。
白行歌问阿宁那人要他进入九王府定有什么特殊目的,阿宁才哭哭啼啼着说:“我每日都会拿到一包粉末,要我加入给王爷的药汤里。给我药粉的人说这并不会伤害王爷的性命,只是有人想要他身体不好而已。天家的事我一个普通人也不敢过问太多,为了活下去,我只能照着做。”
也许是见到白行歌给自己的药起了效用,阿宁觉得自己的性命得到了保障,便一股脑将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都说了:“许姑娘床下的符令,确实是我找了机会给偷偷塞了进去的,可那的确与我无关!小的什么都不懂,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单纯的许芊芊做梦都没想到往她床底下放了东西想要栽赃于他的,会是自己如此信任与喜爱的阿宁,眼睛都瞪圆了。
白行歌则是问道:“听你之言,当初接洽你的神秘人也在九王府里?”
阿宁顿了顿,小声道:“对方总爱戴着一张面具,我也不知他真正模样如何。他非常神秘,而且总是能够顺利躲过王府卫兵的巡察接触到我,我也很害怕他。”
听完,众人静默了许久,直到寻回自己思绪的季君泽问了白行歌:“所以对王府下手的人,就是那位神秘人?”
白行歌思忖片刻后回答:“主谋或许有他的份,但真正实施这些计划的,倒未必是他。”毕竟在那期间,这神秘人明明还一直在外边四处与他周旋。
总是要放个人在九王府里,配合他的作为。阿宁才刚来不久,时间线对不上。
“再等等吧。”白行歌说道,然后悄悄地将手放在身后捏了道诀,加强了对那下咒之人的反噬。
这样做其实对他自己也有影响,除了身体的不适之外,元神的晃荡也让他的头有些发疼。只是相比他这点小事,对方受到的影响会更大。欲成大事,欲将人逼出,对自己总归是要狠一些才行。
结果这一等,众人就等来了从头到尾都十分淡定地坐在桌子边的陈祺轩,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喷出了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这个副本开始准备收个尾~
第七十章
陈祺轩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所有人给看得一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直关心着他的陈彩鸢:“祺轩你怎么了?是方才受的伤,现在还不舒服吗?要不, 先请国师大人给你看一看?”
陈祺轩没说话,抬头脸色紧绷地看着白行歌。白行歌也怕是自己污蔑了好人,所以又默默在身后掐了几道诀,看着陈祺轩眉头又是一皱,忍了忍没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才终于放下了心。
嗯, 那就不是误会好人了。
陈彩鸢忧弟心切,一时没将陈祺轩与下咒的人联系起来。许芊芊反应倒是比她快,眼神瞬间充满怀疑地盯着桌边的陈祺轩,语气不太好地开口:“欸, 我记得国师大人方才说,一旦他将符咒破解, 下咒的人会因为反噬而受伤。这, 陈祺轩的反应,会不会过于凑巧了?”
陈彩鸢这才想起白行歌问过自己讨要陈祺轩八字的事,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其实当初她对白行歌有所隐瞒,为了找出谁才可能是想要谋害自己和家里人的凶手, 她几乎将王府内所有人的八字都查了一遍, 包括陈祺轩。府内八字四柱五行中带水的不少, 重水的也有好几, 许芊芊是其中一人,陈祺轩实则也是。只不过陈祺轩从进入九王府以来, 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包括陈彩鸢也很疼爱这个懂事的弟弟。
她担心白行歌知道之后会误会陈祺轩与此事有干系,毕竟在她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就没有特意将此事道出。后来白行歌想亲自再查询一次,她想了想,还是把他的八字也一并交了上去。她觉得她对自己的堂弟有信心,只要陈祺轩真是清清白白,也不怕被人调查。
所以当许芊芊提出这个疑问时,她第一时间还是出来帮陈祺轩说话:“这,芊芊,方才祺轩也受到了邪灵的袭击受伤,我想这可能是巧合。王爷,要不让管家去查探查探,看看可有什么人也有特殊的反应?”
季君泽与陈祺轩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平日里的性格有基本的了解,说实话他也不敢相信陈祺轩会是想要谋害九王府的人。且不说他并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他如今也算是依附着九王府的人,王府出了事,对他一点好处也无。
季君泽犹豫着正要点头,白行歌就见到脸色不太好的清川从房外飘了进来,显然身上的伤还没彻底缓解下来。他没好气地瞥了陈祺轩一眼后指了指位于房间角落的那个黑色柜子的下方:“你让王爷他们把柜子挪开找一找,那里应该有个暗格,好像藏着他用来易容的东西。”
白行歌闻言一愣,清川看了看他,才说:“方才晚饭后你们不是去忙了吗?我对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实在倍感好奇,就悄悄跟了过去,不小心看见了他在偷藏东西。”
“说来,他对自己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点?明明能够操纵鬼灵为他办事,怎么就不知道该防着我一些呢?他到底能不能看见鬼啊?我瞧了瞧,又觉得他并没有那等能力……”
白行歌稍微了解了情况,便在季君泽准备开口吩咐下去之前打断了他,指了指柜子的地方说:“王爷能让人帮我查一查那处吗?得把柜子挪开,地板下应该有个凹槽。”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只有同样将清川的话给听入耳里的谢璟深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站在边上,尽责地当个镇场专用‘工具人’。
陈祺轩眸光暗沉地死盯着白行歌不语,季君泽心虽有疑惑,但还是更为信任白行歌,马上就让人去办了。
事实如清川所言,柜子底下确实有个被人特意挖出来的小空间,里面放着一堆衣物、化妆用具甚至那种软软的面具都有。
白行歌这才又扇了扇子说:“实不相瞒,在前来九王府之前,我和谢公子曾到遥香楼一趟,正好遇见了那位冤死的花魁。他告诉我们,当初拿着九王爷令牌去找他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九王爷。而后他随我们来到了九王府,自己也在寻找着杀害他的真凶,不巧遇见陈公子,虽对他面容毫无印象,可却对他身上的气息倍感熟悉。”
“我们当时确实考虑过易容缩骨一事,若伪装成假的九王爷到遥香楼的人并非陈公子,还希望你能对私藏的这些东西,做出解释。”
当然,这些目前为止都只是他们的猜测,陈祺轩要想辩解,也不是不行。反正陈祺轩若不是配合下咒的那一人,那么不管白行歌怎么在背后动作,也不会影响他半分。
但陈祺轩心中的不满与怨愤似乎已经隐忍多年,如今东西都被找了出来,清川甚至还在这里,他并没有继续隐瞒的打算。
“好可惜啊,明明就差最后那几步了。”陈祺轩将扶着自己的陈彩鸢不轻不重地推开,边用着平静的声音说着,边起身掸了掸身上那不存在的尘土,才用着漠然的视线注视房内众人。
只要再消耗上多一些些时日,他就可以把除了季君泽之外的人都意外弄死。尤其是季明笙,若非几个月前碰巧遇见白行歌插手,以他当时的身体情况,早就应该没了。
所以从白行歌进入九王府,知道他就是给了陈彩鸢帮助的人之后,他就一直记恨着他。奈何一切就如那位尊者所言,白行歌并不是他能够轻易就能拦下的人物。哪怕他已经用了从尊者手中借来的,不再畏惧与他身上灵气庇护的恶灵,他们终究不是白行歌的对手。
潜伏多年的计划眼瞧着就要成为泡影,要他如何能不感到绝望?知道有白行歌的插手,那位尊者甚至直接离开了九王府,陈祺轩根本找不到他。他所剩下的,就只有那位尊者留给他的最后底牌。
陈祺轩放在胸口处的手攥着衣服紧了紧,掌心处有一小片东西隔着衣服硌着他,却让他倍感安心。
听见陈祺轩亲口承认了这件事的陈彩鸢,比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想象中更要平静。是出乎预料,可又像是在预料之中。也许先前的种种迹象,周围人的提醒,都已经在侧面证明陈祺轩的作为,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了罢。
不愿意相信自己用心照顾对待,平日里会对自己百般呵护,嘘寒问暖的堂弟,会是想要害死她和她孩子们的人。
陈彩鸢在一阵静默中率先开了口,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你为何要这么做?”
事情败露,陈祺轩并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还能淡定地回答陈彩鸢的问题:“为什么?也许是嫉妒吧。”
“堂姐从小便是含着金子出生,有家里人的百般拥护与疼爱,从未受过半点苦。甚至是在长大后,还能嫁着一位如此优秀,待你如此专情的好丈夫。哪怕没能当上皇后,至少也还是个不愁吃穿,衣食住行都有许多人上赶着伺候的王妃,你无法理解像我这种,从出世就不被待见,不曾过上好日子的人,心里究竟有多么不平衡!”
“老天爷怎能如此不公呢?明明一样是人,为何有的人生来就要光芒万丈甚至备受上天宠爱,而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出生的背景也并非我能抉择,就要遭受被人唾弃打骂,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陈彩鸢摇了摇头:“你的遭遇也并非我们所希望见到的,而且在那之后,我和王爷也心疼你将你收入九王府。你扪心自问,我们可能虐待过你,或待你不好吗?”
陈祺轩笑了一声,说:“是啊,你们待我确实挺好,可我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你们给我的怜悯与同情。我不需要这些情绪,我要的不是因为这样的心态才收到的好!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都是陈家的人,我永远只能成为你的依附?”
“我也想……也想成为九王府的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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