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在五岁那年,因为有人透露了璃国圣物的强大与地下藏有秘密与珍宝的谣言,直接破碎。
爹娘在残忍的斗争中丧亡,疼爱他的哥哥也为了掩护他逃离,死于敌人的手中。逃到最后,他的身边再也没剩下任何人,只能一个人迷茫地前进。他凭借着天佑的运气活了下来,来到朔国,幸运地遇见正好有事出宫的国师,被他发现了自己不凡的能力,从而接入皇宫培养成下一任的国师。
这些事情,若非为了圣莲,白行歌并不愿意再拿出来回忆。那是打破了他所有美好未来的残酷时光,只能无力地看着族人们死于刀剑之下却做不了什么。先祖们的魂魄也因为圣莲的丢失被困于破碎的祭台处,不得超生。
他虽然活了下来且在朔国过着非常好的日子,但他其实一点也不高兴,他很想念他的族人和家人,也憎恨着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所有人。
可是这些血海深仇,却无处能够与人诉说。
搁在自己面前的甜甜香味忽然将他失落的情绪挥散,像是从一片阴云之中透露出的一丝光,将他唤回了神。
白行歌微微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边的谢璟深。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仍穿着一贯的深色系衣服,就是今日的头发没有高高束起,反而只随意用了一支红木簪子半束着,长长地披在身上,不知从何生起的几分柔和稀释了他的凛冽,看着好像比平时更要好说话了些许。
放在他面前的是一晚热腾腾的甜汤,汤里的用材很足,保证能够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白行歌看着谢璟深,没忍住又看得失了神。他用来握刀打架的手上,这几日多了不少烫伤的印痕与划伤,像是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不小心给弄上的,和他身上那些打架弄出来的伤相较,不足挂齿。
可不知为何,却看得他的心泛起了一丝的暖意。
谢璟深以前就是那么会照顾人的人吗?在他印象中,这人就是霸道又恶劣,为人还极其固执铁齿不撞南墙不回头,特别能惹人生气还爱找他麻烦,又总是看不起他。
想想,简直看哪儿哪儿都不好。
但如今细细想来,若要从他身边找到一个唯一能够让他觉得信任可靠,似乎可以稍微放下心去给对方诉说更多一些的东西,能够不需要在对方面前端着让他感到疲惫的样子,能够好好去做自己的……竟然只有谢璟深。
好像,那么多年以来,就连季君延都没能走到他内心的这一层。
他不会是被谢璟深下了蛊吧?
白行歌迷茫地想着。
谢璟深注意到他散落在桌上还没收回的铜币,瞧着像是刚算完了卦,便顺口问了句:“你给陈阁主算好了?”似乎不需要他提醒了。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得到白行歌的回答,他转头一看,惊觉那一身白衣之人不知已盯着自己看了多久,甚至还突然红了眼眶,似有泪水在他浅色的瞳孔之上打转,满目委屈——
谢璟深被白行歌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立马回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又把人给惹怒了,询问的冷淡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你怎么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白行歌眼里的泪水就跟不要钱的珍珠似地不停往外掉,张口却莫名其妙地问他:“谢璟深,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黑色的衣服?”
“?”谢璟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表情问出这样的话来,傻愣了半天才讷讷地回答,“行走江湖免不了打斗,黑衣服沾了血也不易被发现。”
简而言之,耐脏。
“哦。”白行歌自顾自地应了一声,眼泪仍没止住,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回答他前面问的那个问题,“陈阁主那位儿子的事算完了,卦象还挺有意思。”
谢璟深欲言又止地看着抬手擦了擦眼泪,并恢复一脸随性表情的白行歌,心想他的反应看起来可不像是很有意思的模样。
白行歌没有解释自己的反常,指了指桌上的几枚铜币:“卦象说陈阁主和叶浅月的儿子陈子清尚活着,流落在外。不过我多问了些事情,卦象就告诉我,其实我们已经和他儿子打过照面了,而且还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意思。”
说完,他又怀疑地看向谢璟深,犹豫再三后问:“你确定昭阳他……”
无比珍惜自己亲生弟弟的谢璟深面无表情回答:“非常十分以及很肯定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白行歌垂了垂眸:“……好吧。”
谢璟深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正想问他,就看见他淡定地捧起面前的碗,认真地尝了几口汤后评价:“还不错,你煮的?”
“嗯。”谢璟深应道,半响后又补了句,“只给你一个人煮。”
白行歌喝汤的动作似有片刻的止顿,安静地接着喝了几口,才客气地回应:“谢谢。”
谢璟深犹豫了半天,像是还想再问什么,结果一位突然闯入白行歌房间的不速之客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柳清叶打完招呼后看了看白行歌微红的双眼,又看了看谢璟深那难看得想杀人却又碍于恩情而不能真的动手的眼神,一点也不心虚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白行歌把碗放了下来,笑得很温和:“不会,柳教主这个时候过来,莫非是长公主有所行动了?”
“是,她和她的人现在已经离开了禅寺,正准备到附近的荒村与落月教的人会面。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她身边那位侍女,她是魔门派到若耶身边的护法。说是护法护她日常安全,实则也算是监视着她的举动吧。”
白行歌点了点头:“好。”
应完,他又看向谢璟深,声音轻柔又好听地询问:“出发吗?”
被爱情冲昏了头甚至如果白行歌现在提出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努力给他摘下来的谢璟深,矜持地维持住脸上淡漠的表情:“走吧。”
尾随容若耶的行动,谢璟深并没有带上太多人,那样毕竟只会打草惊蛇。白行歌自身有能力在,施点小术法再借助柳清叶的帮忙,能够隐去身上的气息不被他们发现。
落月教在朔国也有自己的据点,按柳清叶的说法,他们这一次找上容若耶应该就是要开始进行那个献祭的计划。那位可以帮忙进行此事的尊者正好就在朔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靖国所以只能把她带到这里,到时候容若耶出了事,还能让朔国背锅,挑起两国争斗。
只不过在谈话时,落月教的人还和容若耶提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我记得你也很讨厌天行教的人是吧?”为首谈话的那位,妆容画得十分浓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招惹,胸大腰细的魔教大美人双手抱胸,态度有写冷傲地说道,“这会儿你和我们一起回落月教的据点,也算是有福了。教主说看在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份上,给你送个福利。”
容若耶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什么福利?”
“飞月楼你知道吧?我们前阵子在朔国国君的帮忙下,拦截到了他们在外的副楼主,刚把人逮回了据点。等你过去,教主说只要你想,可以用任何方式去折磨他。”
躲在暗处的白行歌闻言一愣,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的谢璟深。
谢璟深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白行歌:0.0
穆昭阳:……艹!
柳清叶:明明是亲兄弟,昭阳你怎么又双叒叕被抓了?
谢璟深:辣鸡弟弟可以卖了。
穆昭阳:QAQ
第八十一章
穆昭阳出了事, 谢璟深肯定不会不管。落月教的事谢璟深也清楚,平日里专门爱和飞月楼作对。只不过他们底下人的实力普遍上并不是飞月楼的对手,说实话,在今日之前谢璟深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没想到他们竟然长本事了, 还真能把穆昭阳那个傻狍子给逮住。
是的,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 谢璟深亲爱的弟弟在他心中的形象,大概就和那些傻乎乎的狍子差不多。
柳清叶也有些发愁:“唉, 看来是我错了。我以为多年过去, 你俩都有所长进,没想到昭阳还是那个傻孩子。”
白行歌看着他俩,轻笑着缓和气氛:“傻是傻了点,不过上天总是眷顾傻孩子的,他福运很好,磨难是多了点, 可大部分时候都能险中逃生,得贵人相助, 吉人自有天相。”
他这说的倒不是安慰话,确实是他从穆昭阳身上读来的信息。穆昭阳上辈子大概是做了许多好事,虽然身世坎坷了点, 不过命还是挺好的。一辈子估计不愁吃穿, 还能过得无忧无虑, 熬过年少时期的磨难, 后半辈子就是幸福好日子等着了。
谢璟深如今对白行歌的话深信不疑, 外加穆昭阳前几次的命运也确实验证了他的说法,不管遇到什么事与他分开,最后总能见到他安全回来。若询问起他来, 还能乐着回答说,遇见哪路的好人帮助了他。
他虽然稍微放下了心,但仍是在意得紧。于是在容若耶与落月教的人分开后,他们直接改变了原先想要暗中跟踪调查明白的计划,而是直接在她回去的路上,把她给拦了下来。
容若耶见到他们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甚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往谢璟深多看了几眼,眉头皱了又皱,才盯着白行歌询问:“公子今日阵仗,可不像是来求助,也不似是来报恩的样子。”
白行歌握着扇子在掌心拍了拍,纠结地回答:“严格来说,和报恩还真能扯上那么点关系。”
顿了顿,他才莞尔一笑说:“实不相瞒,我们受人之托,来帮助长公主摆脱魔教的掌控。”
此话一出,容若耶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尚未开口,倒是她边上的那位侍女眼神忽然一凛,直接拔出腰间的短刀跃到容若耶面前,满脸杀气地瞪着他们,仿佛他们来者不善。
容若耶交叠在身前的手压了压,冷声道:“看来你们还暗中调查了我,所以小公子,你昨日到禅寺接近我,是别有目的的吗?”
白行歌否认道:“那是一场意外,我的确遭到追捕无处可躲,是有人指示了我公主所在的方向,说您一定会出手相助。”
容若耶秀眉轻轻一蹙:“小公子从方才就一直提起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白行歌还未回答,边上的柳清叶就先出声阻止,神情难得有几分窘迫:“不,你先别告诉她。这些年来她都不知道我一直跟在她身边,若让她知道,恐怕早就找那些道士把我给收服了,指不定还会让他们把我魂魄撕裂。”
想到他们之间还没解开的误会,白行歌心里也是一阵无奈,替柳清叶瞒了下来:“既然是线人,自然是不能轻易透露。”
容若耶耐着脾气和他们说:“多谢几位关心,不过我既然身为靖国长公主,想要做什么应该还轮不到你们几人插手?我也没有想离开魔门的意思,毕竟已在里面多年,和门内兄弟姐妹们都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就不劳烦你们费心了。”
谢璟深冷声开口:“但你的兄弟姐妹们把我的亲弟弟给抓走,那可就要追究了。”
容若耶像是听见了什么令她感到万分错愕的事情,怔愣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询问一声:“你的弟弟?你是指飞月楼副楼主?”顿了顿,她又用着白行歌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的语气问,“你是飞月楼的楼主?”
谢璟深的反应也有些异常,他回答得不如从前要来得爽快,而是在盯着容若耶静默许久后,才淡声回答她的问题:“是。”
容若耶不说话了,谢璟深冷漠地扫视了一眼拔出武器挡在容若耶面前的那些‘护卫’,又郑重地提醒:“若长公主底下的人不做配合,就别怪我们用硬手段了。”
“你们岂敢?!”最先发话的仍是那位侍女,她直接无视了容若耶还没有下令的事实,握着武器就朝着他们几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谢璟深望向他们的冷冽眸光里仿佛还带着几分轻蔑,完全没将这几人放在眼里,甚至眼尖地发现有其中一名护卫疑似是要给不在此地,或是刚离开不久的那批同门发送求救信号。没有给他把信号发射出去的机会,谢璟深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彻底折断了对方的双手,还顺道送了他重重一脚,直接把人踹飞好几尺,落地后还吐出一大口血。
白行歌在边上默默将脚步往后挪了挪,心想谢璟深的内劲儿是有多大?
容若耶就那样在一旁冷眼观战,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阻止,像是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而柳清叶不晓得在什么时候回到了她的身边,视线安静地落在她身上,久久不移开。
其实是容若耶知道她即使开口,也未必能够制止那些人,她虽然被纳入魔门,仗着长公主的身份获得不少福利,可实际上还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自己还真未必能左右跟着她的人的想法。
如今这种情况,只有获胜的那方有资格做决定。
最后的结果毋庸置疑,谢璟深不止赢了,还赢得非常彻底,毫不犹豫地直接断了那些魔教徒的性命,一个活口也没留下的打算。
把最后一个落月教教徒给解决的时候,他只站在原地抬头朝前方的容若耶看去,无声地宣布着结果。后者与他对视许久后,才用那与谢璟深颇为相似的,毫无感情起伏的语气说:“你把我的人都杀死了,要我如何向落月教的人交代?且你们想随我入教,却把他们的亲信们都杀害,你认为他们还会信我?”
谢璟深面不改色地抬起手理了理衣袖,将上面的皱褶抚平后说:“那就简单了,由我们来代替那些人就好。”
容若耶笑了一声,唇角弧度却没什么变化:“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觉得落月教的人都是傻子?当年最大的魔门是被你飞月楼给灭了,可如今落月教也发展处不错的势力来,要想对付他们也不容易。”
谢璟深那双好看的凤眼眯了眯,眼底滑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是吗?”
“既然当年的总魔教我都没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刚开始长羽毛的小魔门,还想我给他们眼神?”他的语气是如此冷傲又漫不经心,远远看着的白行歌被他身上气势给震得,一瞬间竟有种被吸引住的感觉。
……就欣赏这种放浪不羁还特别自信的人。
容若耶倒也很一针见血:“但他们还是把你们副楼主给抓住了。”
谢璟深脸上的表情似乎裂了一瞬,然后才冷着脸说:“昭阳是我弟弟,副楼主的位置本来就只是丢给他玩玩,他的实力不再考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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