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是件幸运的事,研究生学分很快就修完了,只要导师不在办公室谢嘉杭就翘班回到出租屋,每天直播至少十四个小时,起早贪黑的程度赶得上他准备考研那会儿。
灰心丧气的时候当然有了,挫败感铺天盖地地涌来,自己的呕心沥血被扔在泥土里,一文不名,无人问津。
究竟有多热爱,才能一直不放弃?
对谢嘉杭来说,三国杀早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卡牌游戏而已。都说纵横十九道,道道迷煞人,围棋高手能从黑白纵横之中窥探万物之理,谢嘉杭虽然没有从三国杀里看出世界本质这么玄乎,不过至少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将梦做到极致,便为此梦境之王。
有个跟他同属于某三国杀主播工会的朋友在自己的直播中说:“要是能像卸锅那样一天直播那么久,我的人气再涨个几十万不成问题。可是我做不到像他那样,他能坚持下来,一定是真的特别热爱三国杀吧。”
卸锅是谢嘉杭的主播id。顺带一提,他个人三国杀账号的名字叫——
我乃子大我说话。
几个抢到贵宾票进了比赛内场的少女紧挨在一起叽叽喳喳。
少女甲,呼朋引伴:“看那边看那边!特等席上有好多帅哥哦!”
少女乙,踮起脚尖:“哇!真的!”
少女丙丁戊,一拥而上:“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的黄舒突然放下脚挺直脊背。
专注于牌局的杨恭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右边的弯腰驼背东张西望的邵斤琦也突然抬头挺胸坐得笔直。
他们在干嘛?
他的视线越过邵斤琦,落在正对着一块反光铜饰拼命整理发型的李睿身上。
“……”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当他满脸疑惑重新关注牌局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对面沈辙辕脖子扭来扭去对着自己这个方向调整出一个邪魅狂狷的角度。
杨恭谨:“???”
在谢嘉杭的控制下,进度最快的是第二桌张济地主,第二轮的八张手牌中有拆桥无懈,还有火攻和两张杀,加上张济的武将技能掠命,控制和输出都很饱和。
但他运气不佳,连续两张杀都给曹昂过到了闪,只能装备白银狮子,把火攻捏在手上。
攻击拉满的后果就是防御牌严重不足,只靠一桃一无懈四滴血,开始了第二轮的挨打。
农民曹昂先手一个决斗打掉他一点体力,装备一个+1马杀队友许攸给其过牌,送了一张杀过去。
谢嘉杭嗤笑一声,对面西凉青年立刻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谢嘉杭笑而不语。
那人非要问个究竟:“你阴阳怪气的到底笑什么?”
“我笑你,”谢嘉杭折扇轻摇,把一绺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回去,悠闲自得地说,“技术菜但运气好。”
技术菜但运气好?!
对三国杀牌手最大的轻蔑也莫过于此,那人立刻上了火,却见谢嘉杭放下折扇,露出拿着一个鸡蛋的手来。他对这鸡蛋反复把玩,好像特别感兴趣。
看来虽然他人生中出了沈辙辕和韩修这两个意外,但基本上在人与人之间的食物链上,谢嘉杭还是接近顶端的存在。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如果曹昂给队友的是+1马,他将会更加难打。
许攸是个能够控制地主手牌的武将,两人联手已经把他打到两点体力了,如果输出再跟不上,体力又回不上来,他将会输掉这一局。
张济对上这两个农民并不讨好,第一轮积攒的微弱优势瞬间逆转,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他处于下风。
这一轮要忍,只能忍下来,寻找新的机会。
邵斤琦说:“谢嘉杭行不行啊?”
这家伙一改吊儿郎当,居然坐得端端正正在那里看牌局。杨恭谨抽抽嘴角,“许攸一回合可以控三张牌,对他的限制很大。”这小子一心要耍杂技,现在好了,这下他要怎么收场?
谢嘉杭又被乐又被拆,只能把无懈可击打了出去,丢掉被控的装备牌跳了乐不思蜀。
拖,只能硬拖。
第三轮,两个农民都没有什么作为,很快又来到谢嘉杭的回合。
少女甲:“谢嘉杭好帅啊!他沉思的样子妈妈爱了!”
少女乙:“那个特等席上的美少年比谢嘉杭还好看!”
少女丙,推她一把:“去去去,那个一看就是断袖,再帅有什么用?我看还是下巴上有胡茬那个更有男人味!”
少女丁,翻个白眼:“那个是臭名昭著的黄少爷,人家只喜欢打牌,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他旁边那个花花公子一样的笑起来好有魅力哦!”
少女戊,冲破封锁线,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快看对面!西凉皇子才是人间极品!”
沈辙辕似有所觉,对观众席扬起一个摄人心魄的微笑。
甲乙丙丁:“啊啊啊啊我死了——”
观众席骚动不止,工作人员只好不停地巡逻,敲木鱼警告:“安静!安静!不要打扰牌局进行!”
李睿伤心地说:“为什么她们眼里没有我?”
黄少爷暴跳如雷:“我淦!本少爷哪里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邵斤琦不满:“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西凉土匪?”
杨恭谨脑袋上出现一个十字:“后面那些丑女吵死了。”
“各位!”谢嘉杭朝粉丝们挥挥手,引来少女们更疯狂的尖叫声,可怜的工作人员彻底被淹没。
对手目瞪口呆看着他,桌上还在他的出牌阶段啊!
谢嘉杭回头装了个装备重置时间:“如果这局我赢了的话,你们就把所有鲜花都扔给我好不好?”
“好——!”
逆境,才是最考验技术的时刻。
“他到底想干嘛……这种局面难道还能……”黄舒跳起来,“我靠!他掠命中了!”
张济的二技能掠命,令对手说出一个点数,随后进行一次判定,若判定点数与对手说出的点数相同,则对对手造成两点伤害,否则随机获得对手区域内一张牌。
谢嘉杭势不可当,对许攸造成两点伤害,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
台下有人大喊:“进攻啊谢嘉杭!”
杨恭谨沉声说:“他虽然一直攻击曹昂,但掠命发动的对象始终是许攸。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许攸而不是曹昂!”
许攸一血手上没有牌,上轮曹昂弃牌阶段弃置了一张闪,手里必然是有闪有桃的,杀许攸还是杀不中,而且会让他利用曹昂给的闪过一张牌。
现在仍然不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他瞄了一眼对面,对面也紧张地看着他。
他朝对手微微一笑,打出一张牌:“我现在杀曹昂……你敢闪么?”
正如谢嘉杭预料,曹昂手里的确是一闪一桃。
如果把闪用掉,谢嘉杭掉头酒杀许攸他能过到闪的几率小之又小,但如果不闪,他就要被压到一滴血……
闪?还是不闪?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对手额头慢慢流下一滴汗珠。
第30章 以一敌三3
“他如果不闪,谢嘉杭一定不会继续进攻,而是等他把手里的桃用掉,下一轮就是最好的进攻时机。”杨淑慧对场外观众解说道,“许攸一死,曹昂根本无力与地主张济抗衡。看来第二局谢嘉杭再次逆转了局势,稳操胜券了!”
相比之下,另外两桌的局势始终在谢嘉杭的掌控之中。
第一桌界孙权阵亡,对手难以置信地喃喃:“为……为什么?”
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要将他带离比赛区域。
谢嘉杭叫住他们:“稍微等一下。”
那人猛地回过头,谢嘉杭问他:“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输?”
那人没有用语言回答,但他满脸写着迫切,左边是“快点!”,右边是“告诉我!”。
“很简单啊,算一笔账就知道了。”第三桌叫他出牌,谢嘉杭一心二用,一边用技能过牌一边继续说,“我郭淮开局刷到可以出的五张牌,摸五张,第二轮开始被你们压到三滴血,还是摸五张。”
他在第三桌收拾了马良,又回来第一桌继续出牌:“沙摩柯一轮摸三,你,可能你过牌多,但你也只摸三。我和你们是相当的,加上我开局的压制,只要打死你这局就稳赢。”
那人愣愣看着他,连操作沙摩柯的那个人也抬起头。
“沙摩柯敢杀我么?我三血摸五,四血摸三,而你稳定摸三,拖下去谁能赢一目了然好不好?”
大局已定。
谢嘉杭连下两局,第三组的曹纯两血一牌缮甲二,已经没有与他一战之力,也只好交牌投降。
三局连胜,势如破竹!
牌一打完,谢嘉杭又变成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嘴炮王。
“除了第二组牌局稍微不可控之外,其他的翻车概率我早就试验过了,很小的好不好?”
他仰起脸居高临下看着对手,摇了摇折扇挑衅道:“本人重点大学应用统计学硕士毕业,虽然心理学双学位没修完,但概率论和心理战术碾压你们这些渣渣会很难吗?啧啧啧,”他摇动食指,“一点没难度。”
西凉精英:“……”
他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想揍他啊。
谢嘉杭向观众席振臂高挥:“我的鲜花在哪里?”
欢声雷动,少女尖叫,房间内铺天盖地下起花雨。
谢嘉杭摘下胸前的翡翠环作势要抛,鲁欣妤的音波穿透重重阻碍飞到他耳中:“谢嘉杭你敢?!这块至少值两万!扔丢了你赔啊!”
“……假动作而已啊大小姐!”他干笑着把翡翠重新戴好,伸手接过一朵飞来的玫瑰,放在唇边一吻,之后随手往旁边一扔。
“让我看看哪个幸运观众……”他笑着回过头——
表情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不知抛物线出现什么偏离,那玫瑰花竟然被他甩到了沈辙辕脸上!
不仅甩到了沈辙辕脸上,更准确地说……是直直撞在了他的唇角!
沈辙辕取下玫瑰站起身来,一步步向谢嘉杭走来。
沐浴在花雨和视线中,谢嘉杭当然不可能表现出很怕这土匪的模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辙辕走到了他面前,干巴巴地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辙辕在特等席上,谢嘉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随着他身体转动的角度,就连他手牌是什么偶尔都能窥知一二。
这个人在牌场上是如此光彩夺目,是他赋予了那些冷门传统弱将新的生命力。
着了魔一般,他不再是凝望着牌局,而是忍不住看着打牌的那个人,久久无法把视线移开。
沈辙辕把玫瑰贴在谢嘉杭唇间,另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花雨凝滞了一瞬间,随即更加热烈。
粉色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幕天席地,好像再加一首门德尔松的某进行曲就完整了。
从冷宫众的角度看,他们就像在发生口角。
……嗯,口角,字面上的意思。
“卧槽!这是什么画面啊?”黄舒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高利贷受害者邵斤琦啐了一口:“老子就知道谢嘉杭这小子早和那西凉土匪狼狈为奸了!”
唯一的老实人李睿换了好几个角度观看,回来告诉大家:“他们根本没有嘴对嘴好不好?”
黄舒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继续说:“亏我还在想他们头怎么都不扭动?舌吻不是会把头转来转去的吗?”
黄舒:“……”
邵斤琦:“……”
这两人第一次对“老实人”的定义产生了怀疑。
鲁欣妤呆了一瞬,立刻吩咐冲进来更新比赛进程的小丫鬟:“快!快去通知外场的观众!谢嘉杭和西凉皇子当众接吻!付费十五参观一次,熟人打八折……”
没错,这就是商人之女。╮(╯▽╰)╭
杨恭谨最怕的事是在宫外遇到故人。
“恭谨?”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他条件反射地一套擒拿把对方猝不及防按倒在地:“痛痛痛!干嘛?谋杀旧情人吗?”
杨恭谨冷笑一声:“我旧情人全都是人渣,死了更好。”
他一松开手,陆远就从地上跳起来和他勾肩搭背:“恭谨,这么久不见怎么摆这副臭脸?”
杨恭谨冷笑不语,扭头看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
陆远当作没看见,勾着他往前走:“你进宫之后不可能还有稳定对象吧?不如今晚跟我回去……”
杨恭谨挪开他的手:“你回来干什么?又给他当说客?还是做眼线?”
“别把人想得那么坏嘛。”陆远嬉皮笑脸,“我早不跟他混了,去凉州这些年我费了好大功夫才爬上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犯错。”
杨恭谨没有说话,似乎在掂量他有几分真诚。
陆远又说:“他也毁了我前程,现在我跟你才是同一战线。”他依旧贼心不改,追问杨恭谨,“晚上去我那里?”
“不了。”
杨恭谨顿住脚步。他和陆远都看见西凉皇子冷不防跳上了回冷宫那辆马车。
一无所知的谢嘉杭正站在车头,手握成鸡爪一样拿着根毛笔在一个少女衣服背后签名,嘴里还说:“都有份,都有份啊,别挤别挤,一个个来……”
21/43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