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泽和聂如兰之所以不反对谢策的这一新政,主要是因为三人之前便达成了协议:谢策同意当皇帝的前提是李京泽和聂如兰不得以帝王规制要求他,更不能干涉谢策的婚事和自由;他也答应这两个老家伙,正言阁成员里另外加上他们。
而且正言阁的产生,并不影响皇帝集权在手,只是很多琐碎的事务由正言阁代劳了而已。
正言阁中除了聂如兰和李京泽,剩下的人都是卫楠曾经向谢策举荐过的官员。如今,朝堂早已大换血,卫楠这几个月来已经将周堂旧时那些人逐步给替换掉了。
正言阁正式成立,开始正式运转后,谢策便抽身离去了。除了聂如兰可以单线联系他,朝臣们基本不知道刚上任的大齐皇帝去了何处。
七月的东北大营虽不如朝天山那般闷热,中午时分也着实晒得难受。卫楠一身亲王服正在校场与周奕周启兄弟俩商量军务。他晒黑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许多。
他刚与周家兄弟说完话,便接到了大齐皇帝颁下的第一道诏令。他跪接完诏令,险些被巨大的惊喜冲得起不来,趔趄了一下竟然差点摔倒。
周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然后疑惑地看着险些惊喜落泪的卫楠,紧张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无事……我无事……”谢策一把推开他,飞一般往自己大帅帐狂奔而去。王胖连忙笨重地追着他而去,留下周奕、周启兄弟一脸懵在当场。
待卫楠走远,周奕看着盯着卫楠远去的方相尚未回魂的周启,严厉地问道:“启儿,你老实告诉三哥,你是不是对明王殿下关心过头了?”
正出神的周启听到周奕的话,瞬间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脑子“嗡”一下就麻痹了,他结结巴巴地低着头躲开周奕的目光:“哪有……你……三哥……你胡说什么?他是……他是我们堂兄!我是正常关心……”
“启儿,你知道就好!即便他不是我们堂兄,他也不是你能妄想之人!”周奕严厉地看了周启一眼,转身出去了。
卫楠心中被狂喜填满了:谢策果然做到了他的承诺,既当了皇帝,又把自己从繁重的朝堂事务中抽身出来!
一直以来,卫楠根本没有相信过谢策这些承诺。当了皇帝的人,哪里还由得了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走,不管愿不愿意。但谢策这痴人竟然真的做到了!
卫楠在大帐内快速踱步,反反复复走了好多遍,好想找个人分享自己此时内心的喜悦,可是想来想去竟然也找不出一个人可以分享这件事。
瞌睡正好遇到枕头,正在卫楠没有地方释放自己内心喜悦时,陈尤青背着药箱进来了。
他一抬头便看见卫楠脸笑成了一朵花,一双桃花眼像是盛了美酒般让人沉醉,幸福感都要从他上扬的嘴角和眼角溢出来了。陈尤青连忙低下头,心中“噗噗”直跳,心道:这祖宗今日又要干些什么?
卫楠还没等他行完礼,便一把抓住他胳膊,连声音里都隐藏不住喜悦:“陈大夫,皇上成立正言阁了!你听说了吗?”
陈尤青一脸懵,这种高规格的诏令,连明王都是刚接到,他一个大夫怎么会比卫楠还先知道。
“什么……什么正言阁?殿下恕罪,微臣没听说!”陈尤青连忙低下头。
“就是……皇上有以后有更多的自由和时间了……他真的做到了!”卫楠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下,又闭口不言了。
他低着头快速踱步,不向陈尤青过多解释,像是完全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陈尤青看着这祖宗高兴成这样,想必是与那位的关系得到了改善,心里也一下放松了:这一个多月来,卫楠时不时就威逼利诱让他细说谢策吩咐他来这里的细节,连谢策的细微表情都要他去仔细回想。
陈尤青被他折磨得头发掉了一大把,这下两人关系缓和了,想必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了!
“虽然微臣不知道那正言阁是什么,想必皇上为了殿下做了不少努力,微臣恭喜殿下和皇上!”陈尤青乖觉地向卫楠跪拜。
“起来吧!对了,今日还要按脚吗?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卫楠连忙扶起他,笑吟吟道。
“皇上专门教过,这种手法比较特别,一定要不能间断地按上三个月。”陈尤青低头道。
“好吧……随你吧!”卫楠心里高兴,坐在床上任由陈尤青为他按脚,又忍不住从怀中掏出谢策的诏令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段日子,他派往东北荒原的人取得了巨大成效,赤夷和玄夷被打垮后,这两部首领在其他六部面前抬不起头来,基本已经被排挤到边缘位置。
粮草基本是黄夷和风夷所出,因为战事拖得太长,又见赤夷和玄夷都败了,黄夷和风夷更不愿战争继续打下去。他们听说明王还打算大举进犯东北荒原,便闹着要议和。
他们提议用战马唤大齐的粮草布匹等物,满足了大齐对战马的需求,大齐一定会认真考虑;而东夷也获得了他们想要的中原物资,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东夷少昊可汗起初并不同意,除开东夷与大齐已经纠缠至深的世仇,东夷还有六个强部落,拖也是拖得起,怎能将东夷最强的战马拱手让给大齐?若是大齐也有了东夷战马,岂不是如虎添翼?
可惜东夷可汗虽然地位尊崇,实际兵权却全在八部首领手中,尤其是黄夷和风夷根本不听可汗的话,私底下就联系其他四部首领,用断粮草、断贸易逐步威逼利诱。到最后,六部竟然统一意见,真的逼着少昊可汗跟大齐递上和谈书。
接到谢策组建正言阁的诏令的三日后,东北大营便接到了东夷人派来求和的使团。
卫楠没有亲自见那使团,让曹靖秋去接见。
曹靖秋听完东夷使团提出的条件后,对着使团一顿臭骂:“你们东夷人想得真够美的,手下败将还敢提这般无礼的要求!马匹换物资可以,但绝不可能是一换一!三匹马换一石物资,要换不换,不换拉倒!待我大齐扫平东北荒原,要什么马匹没有?!”
东夷使团被曹靖秋一顿怒骂,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
“曹将军好威风!”东夷人走后,卫楠从幕后出来,笑着看着曹靖秋。
曹靖秋对着他微微一礼道:“殿下智计无双,我们提出这样的条件会混淆东夷人视听,让他们认为我们的重点在兑换数量上,而不会怀疑我们的重点在和谈本身上!末将佩服!”
卫楠笑道:“曹将军何必取笑本王,曹将军的手段本王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曹靖秋想起当初在独木峰与卫楠过招时自己使的阴险手段,哑然失笑道:“是殿下心慈,否则末将焉有命在。”
卫楠摆摆手道:“曹将军,下次东夷人再来,你还是咬死就要三匹马换一石物资,等到他们同意时,你也同意和谈。”
曹靖秋好奇道:“怎么,殿下难道要离开灵山?”
“我想回京一趟。”
曹靖秋瞬间明白了,她低头对卫楠行了一礼,道:“末将定不辱命!”
卫楠原想的是打退东夷人后,谢策若要真朝着聂如兰和李京泽给他指定的路去走,成为为大齐开枝散叶的皇帝,他就会主动离开。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谢策一边与师父们斗智斗勇,一边忍受卫楠给他带来的伤痛,然后背负着所有伤害孤军奋战……依然实现了对卫楠的承诺。
卫楠一刻也坐不住了,等到东夷人第一次求和过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他连夜奔波,到京中已是清晨。算时间,谢策现在应该在早朝吧?卫楠在金銮殿外等了半天,等到散朝也没看到谢策。
他一把拉住一个朝臣问道:“今日皇上没有上朝吗?”
那大臣陡然看见一身戎装的明王,吓得跪倒在地:“下官参见明王殿下!”
他这么一喊,四周的朝臣都看到他了,纷纷跪下来向他行礼。
卫楠以手扶额,连忙让他们起身。
“明王殿下,皇上颁布完正言阁的新政后便离京了。”练若谦从远处赶来,看到卫楠便快速向他行了一礼。
“练大人,皇上可说他去了哪里?”卫楠像看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练若谦。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只有聂大人知晓皇上行踪。”
卫楠被练若谦的话浇了个透心凉:谢策还在难过伤心,还在躲着他,不肯见他……
“练大人保重……本王……先走了……”卫楠失魂落魄地跟练若谦告辞。
他回到明王府,命暗卫暗中查探谢策下落。
等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卫楠与谢策分开两个月来,第一次使用灵犀传书联系谢策:策儿,你去了哪里?
看着符纸在跳跃的火舌下变成灰烬落在珐琅瓷盘中,卫楠眼睛就落在那干净的符纸上,等待上面会出现的字。
可是等到眼睛发酸,卫楠也没有等到任何信息。那符纸上除了朱砂绘画的符文线条,一个熟悉的字也没有。
谢策自从学会灵犀传书来,与卫楠通信从来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主动发信的是他,回信最快的是他。卫楠从未尝到过主动给谢策发信,然后等不到回信的情况,今天是第一次。
等到书房掌灯,卫楠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空无一字的符纸。他开始怀疑谢策推行正言阁,并不是为了他。
他知道谢策不是个当皇帝的料,说不定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谢策推行正言阁,只是想让他过得轻松一点,根本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策儿……你真的……无法原谅我吗?”卫楠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提笔给洛青山写了一封灵犀传书:师父,你之前说为了我灵山之行顺利,会向谢策心里扎刀子。弟子想问,你扎的刀子是什么?
很快,他便收到了洛青山的回信:我只是告诉他,你当初与他在一起,不是心甘情愿的。
卫楠看到洛青山的回信,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以谢策这种痴情专一又死心眼的性格,洛青山告诉他这种事,岂不是要他命?
他瞬间提笔对洛青山写了一封信:师父,你刀子扎狠了,谢策的心只怕彻底被你扎死了……
洛青山又给他回了一封什么,卫楠已经看不进去了,他将回信揉成一团一起丢进瓷盘烧掉了。
“策儿……你在哪里?”卫楠走到院中,看着两个月前两人分道扬镳的凉亭。
月色之下,他晃神了,似乎看到谢策当时抱着自己痛哭,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他的样子。谢策哭得那么凄惨,撕心裂肺,甚至拿着无名要自尽……可是卫楠当时干了什么?
“你要死就死一边去,让我杀你,岂不是害我?
……
卫楠心痛到无法呼吸,他闭上眼睛,温热的眼泪像决堤一般从眼中流出,瞬间打湿了俊秀的脸庞:“策儿,对不起……”
第90章 折磨Ⅰ
卫楠没找到谢策,第二日便回到了灵山。
他回京一趟这么快回来不说,明显和去时春风得意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沮丧连王胖这粗线条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没有人敢问他怎么了。
卫楠把伤心落寞掩饰藏在心里,处理军务一样也不落下。
几日后,曹靖秋看着他苍白的脸,实在不忍心他这样熬下去,便道:“殿下,末将见您憔悴了许多,要不军务让末将来处理吧?您好好休息一下。”
“无事,东夷人第二次派使团来了,这次他们试图讨价还价,我们立场一坚定,他们就扛不住压力了。估计再过几日,他们便会答应了。”卫楠头也没抬。
曹靖秋见他这般自信,忍不住问道:“何以见得?”
“本王又派了一批人去煽风点火,说明王不日便要举兵攻打东夷人,大齐皇帝不愿明王涉险,已经离京亲自来劝说明王了。”卫楠说起这些,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曹靖秋也算见多识广,真没见过谁像卫楠这般利用起自己名声来这么不要脸。她脸一红,低头叹服:“末将……万分钦佩殿下……”
“钦佩什么?佩服本王脸皮厚?曹将军,本王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本王。”
曹靖秋不知该说什么了,低头对他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出去,迎头就碰上周启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曹靖秋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启:这小将军跑帅帐跑得比他哥殷勤多了,他有这么多事找明王吗?
周启等曹靖秋走出去了,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因奔跑而略有些不稳的气息,轻手轻脚走到卫楠面前,歪头看着卫楠低头研究战事图,神神秘秘地道:“哥哥,你猜我刚才在军中看到了谁?”
卫楠头也没抬,心不在焉地问道:“谁?”
“我刚才经过练师培大帐,看见大帐外守卫增加了许多,而且那些守卫虽然穿着士兵甲胄,但我却发现他们甲胄里面穿的可都是大内侍卫的衣服!”
谢策手中的笔“吧嗒”掉到了战事图上,瞬间将战事图给染黑了一块。他顾不得战事图,一把抓着周启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周启看着卫楠眼睛都有些红了的样子,愕然道:“我……我还听见练师培……喊皇上的声音……”
周启话音未落,卫楠便一溜烟冲了出去,直奔练师培帅帐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周启。
周启看着卫楠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他们……真是一对啊?”
练师培帐中,谢策将重伤的练师培扶起坐在椅子上,然后在练师培的惶恐不安中撩开他肩上的伤口,仔细查看了片刻,道:“老将军的伤难以愈合,是因为刀口有毒,待朕为老将军拟一个药方……”
他话音未落,卫楠便像一阵烟冲进了帅帐。帐外那些大内侍卫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人给冲了关。
“谁?!”
“何人如此大胆敢闯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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