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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地北双飞客(古代架空)——无韵诗

时间:2020-09-17 09:42:02  作者:无韵诗
  “来了,谢老大,发生啥事了?”王胖一溜烟冲进谢策房间,看见谢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给吓到了。
  “快!随我……随我去追……不!随我去送一下卫楠。”谢策将身后衣架上的一件狐裘取下披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推开门便朝着下山的路而去。
  王胖没来得及穿一件厚点的棉袄,他被谢策的样子吓出了一身汗,大雪天的倒也不冷。
  这时候不会有人上下山。谢策追寻着雪地里卫楠的脚印,一步步跟了上去。
  “他竟然穿着一身旧夹袍就走了,王胖,你怎么还给他房里留那种旧衣服?不知道这天气穿那个会冻死人吗?”谢策一边埋怨,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石板,这雪实在太厚,一个不留神就会摔成一个球,从山上直接滚到山下,连走路都省了。
  “谢老大,你怎么了?卫楠那小子是偷了你什么财宝逃了吗?你追得这么急!”王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谢策这么紧张卫楠的离开。以他贫瘠的想象力,能让抠门的谢策这么紧张的,只可能是他的钱财。
  “放屁!他能偷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老子是担心他下山会在这要命的山道上摔倒没人管!”谢策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心道:“也不知道卫楠下山的心情有多愉快,竟然走得这么快!一会儿工夫就走得不见人影了。”
  王胖终于明白了谢老大在紧张什么,冷笑了一下,极其不屑地讽刺道:“哼,我还以为你老人家没有心呢,人家好好一个读书人,你硬是让人家干着洗衣做饭的粗活,你这不是侮辱人吗?再给人家吃好穿好又怎么样?要我是卫楠我也跑得飞快!你现在后悔,晚了!”
  “尽说屁话,卫楠要长你这样,早被我派去喂猪去了!”谢策一脚深一脚浅地试探着山道上的石板台阶,不明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卫楠怎么走出那么远,大概真的像王胖说的,想快点远离自己吧!
  想到这,谢策心中有点难过,难道这么久了,卫楠还是无法原谅自己醉酒把他睡了的事吗?
  是了,卫楠心思那么重的人,喜怒都不形于色,指不定心里怎么恶心自己呢!一有机会,当然要离自己越远越好。而自己还自以为给人家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就是补偿了,一边还继续让他干着下人的活,确实够混蛋的!
  一向狼心狗肺的谢策心中愧疚难当,难挤出一丝良心,伸手牵着比他还艰难的王胖,主仆俩就这么在山道上追着卫楠的脚印,慢慢向山下走去。
  “王胖,一会儿追上卫楠……你去帮我陪他下山吧。你说得对,我自私凉薄又混球,他大概这辈子也不愿意再见我……我也没脸再……再挽留他。你好好送他下山,确保他的安全。”谢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王胖冷笑一声,喘得比谢策还厉害:“你……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也只有我……王胖会对你……不离不弃了!”
  话未音刚落,谢策就拍了他手一下,示意他不要吭声了。王胖立即屏住呼吸,看见前面有一个正在白雪皑皑的山道上走得艰难万分的身影,正是卫楠。
  “谢老大……这么恶劣的条件……他都要走……你是有多伤人家的心!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王胖气喘吁吁地压低声音继续对着他谢老大的心捅刀子。
  猛地被心比斗大的王胖子无意的话戳中心事,谢策脸刷地红到了耳朵根:“屁话多!没看他走得那么艰难吗?你上前去扶着他走!快去!不许出卖老子,否则等着回来吃鞭子吧!”谢策把王胖往前一推,又把身上的狐裘往王胖身上一披:“就说这狐裘是你的,给他穿上!”
  王胖算是彻底领会了他谢老大有多么自私凉薄又无情,只恨十年前自己为什么不带着三丫在路边直接饿死,为什么要向谢策伸手要了一块饼?
  一块饼,要用兄妹俩一生操碎了心,当牛做马去报答,真他妈不值当!王胖朝着谢老大啐了一口,追赶着卫楠的身影而去。
  “卫先生!等等我!”
  “王管家,你怎么来了?”卫楠艰难地转过身看着气喘吁吁穿得跟大狗熊一样的王胖,疑惑不已。
  王胖脸上都是热出来的汗水,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听寨主说你要走,便来送送你……你看你,这么冷的天,还穿那么单薄。来来来!”王胖边说,边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往卫楠身上套。
  这狐裘的成色,哪是王胖这种人穿得起的。卫楠心里门清,一声不吭地接过狐裘拢住自己的身体:“王管家,有心了!谢谢你!”
  “嗨,说那些,好歹咱们也是在一口锅里吃了大半年的饭……只是我们是心甘情愿的,你卫先生是被迫的……不过如今都好了!”王胖见卫楠穿上谢老大的狐裘,眼睛里又有了真诚的笑意:“山路湿滑,我送卫先生回家。”
  “多谢!”卫楠对着王胖笑道。
 
 
第10章 骨折
  若不是卫楠耳力超常,只怕他那身绝顶的轻功就瞒不住了。他早就听到了谢策和王胖跟在他后面,这才放慢速度等着那主仆俩。
  他也知道谢策现在正悄悄跟在他和王胖身后,因为不便对谢策表露身份,他只得隐瞒一身绝世的武功,深一脚浅一脚地扶着王胖往山下走。
  谢策叫王胖扶着卫楠,但以王胖那身肥肉和蹩脚的轻功,不拖累卫楠就不错了。
  但谢策一直心怀愧疚地跟在后面,卫楠就只能装作一副废柴的样子被王胖搀着下山。
  傻不拉几被蒙在鼓里的谢策跟在俩人身后几丈之外,看着王胖扶着卫楠,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为卫楠厌恶自己,所以临走时宁愿穿下人的旧衣也不要自己给他做的新衣。
  按照谢策的性子,他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哪里是个怕负了别人的人。
  但有些事情不一样,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放火,却不能面无愧色地做偷香窃玉的事。从小跟在痴心入魔的聂如兰身边,谢策自小也养成了“此生唯一人”的执念,他对情爱之事很慎重,一心要找命中注定之人。否则就算他不是谢家寨寨主,而只是个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只要他愿意,早已妻妾成群。
  正因如此,他才对卫楠更加愧疚。
  他悄悄跟在王胖和卫楠身后,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心里想着只要把卫楠安全送到家,就算卫楠心中还恨自己,自己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卫楠,对不起,我……我还是想找……”
  谢策心里五味杂陈地正胡思乱想,前面的王胖便脚下一滑,拉着卫楠就摔了下去。
  谢策远在二人几丈之外,就算他现在生出翅膀变鸟人,也来不及搭救王胖与卫楠了。
  只可怜了卫楠,一边要瞒过谢策的眼睛,假装自己没有轻功,一边还要死命拉住胖成球的王胖,以防他真的骨碌碌一滚到底。
  可惜他在无法施展武功的情况下,只凭一身蛮力根本拉不住重逾两百多斤的王胖。为了防止王胖变成滚下山的球,他错误地伸了右脚拦在王胖身下。
  王胖滚球之势被卫楠的一脚拦住了,却也将身躯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卫楠的脚上。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擦”,卫楠脸色瞬间就白了。
  被他挡住没滚下山的王胖捡回了一条命,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连忙查看卫楠的伤势。
  本想冲出去的谢策见到俩人最终没什么危险,便缩在路边的草丛里窥视着山道上的俩人。
  他不愿出去污了卫楠的眼睛。
  卫楠一声不吭,脸色却瞒不住他承受的痛。王胖也是脸色煞白,捧着卫楠的脚看了半天,也只惊呼:“肿了……肿了……”
  谢策真的想冲出去把平日不肯好好学医术的王胖暴打一顿,但理智战胜了他,冷眼旁观,他心里暗暗发誓:若是王胖不能好好治好卫楠的脚,他便回山寨把王胖的铺盖卷丢到猪圈里去,以后他就可以跟同类一起长住了!
  卫楠咬了一会儿牙,开口道:“不怕,没事,我脚还能动。说明没断……你扶我下山去,帮我仔细检查一下。”
  王胖简直都要哭了,卫楠刚救了他的命,此刻却不顾骨折的可能反过来安慰他,比他那冷血无情的谢老大好太多了!他简直想跪下来给卫楠磕头,但卫楠肿得老高的脚提醒他:冷静,恩公需要他冷静地带他下山,再为他好好治疗。
  王胖强自收拾起自己不争气掉下来的眼泪,抓着卫楠的手,不容他反对,将他背在背上:“卫先生,你不要动,我这就背你下山。”
  谢策没想到卫楠的家竟然这么寒酸。除了两间主卧,便只有一厨一厕,连个院子都没有,房屋是用石块筑成,窗户也开得极小,想必屋内不点灯是看不见的。
  王胖把卫楠扶到硬得能硌死人的硬板床上,替他摘下鞋袜,把卫楠已经肿了的脚捧在手里端详了半天:“我觉得……应该没有多大事。”
  卫楠脸上的汗水干了一点点,看着王胖信心满满的样子疑惑道:“你……确定?”几次差点命丧这庸医的手中,卫楠对王胖的话能信任才真的见鬼了。
  王胖站起身来正色道:“当然,我可是聂……聂如兰的……的……的弟子,你这点小伤我还是看得懂的。你就是扭伤了,好好养着,十天半月就可下床了!”
  见卫楠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盯着他,王胖那本不该高涨的自信心瞬间便觉得被打击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如果你因此而瘸了,老子……老子给你当马,让你骑一辈子!”
  卫楠没在意王胖那简直没耳听的昏话,叹息一声道:“王管家别生气,生在贫苦人家,我是家中的壮年劳力,真的不可有闪失,否则……”
  卫楠没说完,旁边的卧室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卫楠不顾脚上的疼痛,走过去撩起了侧门的门帘便进入了那黑暗的房间。
  侧室内,一个病怏怏的老年男子躺在床上,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子混杂着药味、汗味、腐朽的味道,刺得人鼻子难受。
  卫楠只是走过去看着那老年男子,并没有上前靠近他的打算。
  老年男子看了一眼卫楠,眼睛转向他身后的王胖,虚弱地道:“恩公,谢谢你……将我儿放回来……”
  王胖不知道该说什么,讪笑着点点头。这屋味道太大,一股人之将死的味道,王胖有点窒息。
  床上的病人伸出瘦成鸡爪子般的手,对着卫楠招手:“儿啊……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快死了……把我埋在你娘旁边……她怕黑……”
  卫楠无视他爹的召唤,漠然道:“爹放心,娘什么都不怕,您好好去吧!”声音冷硬至极,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似乎对他爹厌恶至极。
  “你……你……”病入膏肓的老人躺在床上,像一条濒死的鱼,眼睛瞪得大大的,嗓子力发出“嗬嗬”的痰音,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卫楠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他爹在床上挣命,等着他爹彻底咽了气,这才走上前将他未闭的双眼阖上。
  王胖见卫楠如此,知道他跟他爹不对付,“节哀”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卫楠的样子根本没有半分死了爹的哀伤。
  王胖发现卫楠盯着他爹尸体的眼神有点冷得过分,竟然像是在看深仇大恨的宿敌。细看之下,卫楠衣袖下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力道之大,捏得手指节都发白了,还在轻微颤抖。
  “卫先生,你脚有伤,老人家的后事我来吧。你……你看要不要给办个丧事?”王胖见卫楠一副像是要把他爹的尸体大卸八块的样子,生怕卫楠真不受控制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忙扶着着他,半扶半拉地将卫楠架出了他爹的房间。
  卫楠坐回自己的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叹了口气对王胖道:“不必办丧事,有劳你了王管家,帮我把他拉出去埋了吧,也不必费心置办寿材了,随便埋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吓着村里人就行。”
  爹死了不办丧事,随便埋哪里……这跟随手丢乱葬岗有什么区别?好歹是爹,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让卫楠做得这么绝?
  王胖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主,此刻绝对不会多嘴,连忙应承:“放心放心!这事交给我,你就好好休息,千万不可下地了,否则脚会越来越肿……”
  王胖絮絮叨叨地交代卫楠怎么注意他的脚伤,却发现卫楠根本没在听,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了,两眼通红,眼神狠厉,盯着房内某处正出神,哪里还是平日温文尔雅的书生,分明是个凶神恶煞的厉鬼。
  王胖当即住了嘴,从怀中掏出一张化瘀止痛的膏药,给卫楠贴在脚上,便转身收拾卫楠他爹的尸体去了。
  卫楠如此恨他爹,王胖得赶紧把人弄出去埋了才是,省得卫楠看见了又像刚才那样失控。
  他顾不得晦气,将卫楠他爹用他身下那已经黑得看不见底色的破席子一裹,便拖着那席子去荒山野地,找了个僻静之处给埋了。
  没有墓碑,只有低低的一个坟茔,王胖怕自己忘了埋人的地方,还特地在埋人处的大树上了个标记:“万一卫楠后悔了,想要来祭奠一下,好歹能找到准确的地方。”
  王胖兄妹很小就失去了双亲,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不爱自己的父母,如果他爹妈现在还活着,就算他们做得再过分,自己也绝对不会这样对待他们。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王胖幼年父母健在时,好歹享受过父母的疼爱,卫楠可是一天也没有。不论是他亲爹,还是现在这个养父,都从来没给过卫楠丁点的疼爱,都像是索命的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只为给卫楠带来无穷的劫难。
  卫楠十二岁被他养父母收养,挨打是家常便饭,从没吃上过一顿饱饭,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即便私塾先生看到卫楠天资聪颖,愿意免费教他,养父也不同意。
  为了能让养父同意自己去念书,小小年纪的卫楠便将家中重活全部包揽了,上山砍柴、下地种田、洗衣做饭……当牛做马伺候着养父,好不容易才获得他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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