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这里还有人活着!”
“快!仔细别踩到他身上的木头……千万小心……”李癞子万分紧张地盯着士兵搬动压在那人身上的木块,紧张到手下为他包扎鲜血淋漓的手指都没有任何反应。
当他看到士兵救上来的是个身着东夷服饰的人,眼中颜色瞬间灰白,毫不犹豫地从身边士兵腰上抽出刀砍向那尚有气息的东夷人,一刀结果了那人性命。
“将军,这边又有活人!”
李癞子万念俱灰地坐在一个倒塌的石凳上,尽力压制着声音里的失望:“挖出来!”
“将军,是周启小将军!”士兵一边回禀,一边加快挖掘速度。
“快!千万小心!”李癞子一下来了精神,弹起似的立即跑到被掩埋周启的身边,一双眼珠都要掉落到周启身上了:周启满身灰土,脸朝下被一些碎木屑压着,但见他还在不停挣扎,看样子应该没有大碍!
士兵们把周启身上稍大一点的木屑搬开,他便动得更凶了,似乎非常着急。
“小将军别乱动,我们马上把你挖出来!”
“唔……快点……快点……去救哥哥!”周启脸被埋在木屑里,却极其急迫地喊了起来。
士兵们连忙将他刨出来,他满脸都是灰尘,身上也被木屑扎破了,出了好些血。军医正要上前给他查看,他却一把推开军医,跌跌撞撞往旁边一个更大的倒下的巨木而去,嘴里焦急地喊着“哥哥!”
李癞子立即和士兵合力将那巨木抬起来,只见周奕露出了上半身,他被夹在两个巨木之间的缝隙里,上半身无碍,两条腿却齐齐被压在巨木之下。
“哥哥!”周启一边哭喊着,一边疯狂地搬木头,在士兵们的帮助下终于把周奕给扒出来了。
周奕双腿都被木头压断了,他脸色惨白,疼得满头大汗,几乎昏死过去,却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断裂的柱子急切地喊道:“启儿……快!明王殿下和皇上就在那根柱子边……快!”
李癞子和周启闻言同时飞奔向那柱子,他们与士兵们拼命搬开那柱子,便看见谢策压在卫楠身上。
两人被埋在深坑里,身子大部分都还埋在碎屑和泥土中,在上面的谢策在轻微动弹,被他压在下面的卫楠却动都没动一下。
“皇上!”
“哥哥!”
李癞子和周启都疯了,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他们便用手刨着压在谢策和卫楠身上的杂物,双手被刺得鲜血淋淋似乎也感觉不到痛。
“皇上,你醒着吧?再坚持一下,末将马上把你救出来!”李癞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看着谢策被杂物半埋的肩背,一边与周启及士兵们奋力搬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
“哥哥!千万撑着,启儿来了!”周启比李癞子还急,完全失了神智,疯狂地搬着碎木头,等士兵们刚刚把一块最大的木头搬开,他便纵身一跃跳下深坑,在李癞子的帮助下,硬是将谢策从废墟里拖了上去。
谢策还有点神智,他浑身都是血,虚弱到了极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被他护在身下的卫楠,任由周启将他双手托起递给李癞子。
卫楠也跟他一样面朝下被埋,一动也不动,不知道生死如何。
“哥哥!”周启把谢策递给李癞子后,立即低头一把将卫楠从废墟里拖出来,抱着他焦急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哥哥!你醒醒!”
卫楠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一张俊俏的脸上沾满了灰尘血迹,右腿血肉模糊,无论周启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李癞子把谢策交给军医救治,立即对着还在坑底抱着卫楠六神无主的周启道:“赶快把他递给我!”
周启这才回魂般立即双手托起卫楠的身子,将他递到李癞子手中。
谢策和卫楠被救上来后,军医们都围在他们身边全力救治,李癞子则带着人急切地搜寻曹靖秋等人的下落……
周奕双腿俱折疼得满脸是汗,一个军医正在给他断腿进行固定。他抬头看见周启失魂落魄,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狼狈到了极致,却死死守在卫楠身边看着军医救治他,还不停地用衣袖擦着急出的眼泪。
谢策努力撑着没有晕过去,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冷厉地盯着周启,时不时还看一下正被军医救治的卫楠。
“去!把周启给我拉回来!他若不回就给我打晕拖回来!”周奕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身边的士兵吼道。
不容周启反对,三个身强力壮的士兵硬将他拖回了周奕身边。
周奕一手死死拽住还想回卫楠身边的周启,一边遥遥对谢策低头示意,谢策那能杀人的眼神这才从周启身上收了回来。
“启儿,殿下就是殿下,日后不可僭越喊他哥哥!”周奕在失魂落魄的周启耳边低声怒吼道。
“我只是……只是……仰慕他啊……我并没有想……没有想过要和他怎样……这样都不行吗哥哥?”周启担忧地看着远处卫楠苍白的脸颊,绝望地问周奕。
“不行!”周奕一把将周启抱在怀里,低声道,“你只能把他当王,不能把他当哥哥……知道吗?启儿……我们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允许你出任何事情!”
周启被周奕抱着,绝望地跪在地上,万分不舍地看着远处正被军医救治的卫楠。
少昊可汗点燃炸雷时,谢策扑到卫楠身上给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后又被倒塌的桌子给砸中了后背。他伤得很重,却强撑着等军医汇报完卫楠除了右脚骨折之外,只是因为窒息而昏迷,并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心里一松,彻底晕过去了。
第95章 终章
承安元年十一月初,大齐迎来了几百年来从未享受过的安宁:东夷军队和贵族全部覆灭,东北荒原正式归顺大齐。朝廷宣布取消奴隶制,并在东北荒原设立朝廷机构,东北荒原所产战马供给朝廷,朝廷每年按照所产战马数量拨给东北荒原的牧民所需的生活物资。
大齐皇帝自从登极大典后就很少出现在朝堂上,除了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批改奏折等日常事务都是由正言阁商量着来,避免正言阁权力过大,皇帝旨意直接通过中书省发,并不通过正言阁。
除此之外,皇帝集军权于一手,宣布废除前朝的分封制,以铁血手腕将所有异姓王的兵权、土地收归朝廷。自此,周宪窃国以来四分五裂的状态终于结束了。
周奕周启兄弟正式接管东北大营,不过现在东北大营的主要任务可不是跟东夷人打仗,而是守护东北荒原,护这里一方安宁
与东夷人决战后两个月,明王宣布辞去尚书台所有职务,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但他在京城中又重新发展了一批暗卫,这批暗卫就是谢策的眼睛,即便他不在朝堂,也知道朝中所有事情。
有了谢策的支持,聂如兰不再私底下对卫楠的势力下手,也不再对此发表任何观点。
“聂大人,下官都快一月未见皇上了,这都快入冬了,也不知皇上龙体是否康复了?”朝堂上,练若谦对聂如兰拱手问道。
聂如兰李京泽虽然日日代替天子处理事务,但依旧不受练若谦这帮天子亲信的信任,他们信赖的人除了明王便是皇上。
“朕这不是来了么?”
在众臣期盼的目光中,谢策一身明黄龙袍,精神奕奕地从走向龙椅。
“参见陛下!”
“众卿不必多礼。”谢策笑盈盈地道。
练若谦这帮人看到谢策安然无恙,顿感心安。谢策重用练若谦及卫楠之前提到的那一帮能力强、职位低的臣子,给他们快速升迁,委以重任,让这帮人与聂如兰李京泽互相牵制。
聂如兰与李京泽曾经认为只要进了正言阁,就能在谢策做出糊涂决策时有力王狂澜的能力。谁知到最后,正言阁的职能只是按部就班地替谢策批折子、跑腿办事而已,皇权依旧牢牢掌控在谢策手中。
而且谢策登极后,除了不娶亲这件事算做得出格,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非常准确,推动着大齐一步步走向富裕强盛。
聂如兰和李京泽都知道,谢策这些决策背后都有卫楠的功劳,也就不再阻拦两人。只要大齐能走上正轨,聂如兰和李京泽也别无所求。
谢策看着神情委顿的聂如兰与李京泽,和颜悦色地道:“前几个月朕一直在养伤,聂大人与李太傅辛苦了。如今朕伤虽已好,但明王腿伤未愈,朕只有继续辛苦二位和正言阁。”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聂如兰和李京泽带着正言阁的人对谢策行礼。
谢策笑着离去了,朝堂的日常事务自然是像往常一样由正言阁代为处理。
“哥哥,要不要我背你?”谢策遣走了随从,扶着卫楠走在御花园林荫小道上,贴心地问道。
“不用……我慢慢走,还是可以的……”尽管额头已经疼出了汗,卫楠还是忍着疼想再走一段路。
少昊可汗拉了身上火炮的瞬间,谢策将卫楠扑到在地,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瞬间被冲得暂时失去了意识。
卫楠还来不及查看谢策的情况,大帐就垮塌下来了,一根巨木柱子倒下来滚向他们。卫楠被谢策压着一时无法起身,只得用脚使劲撑住那滚向他们的巨木,让他和谢策免于被巨木压成肉酱,但他的右脚最后也被压在巨木之下。
卫楠的右脚痼疾难医治,经过谢策和陈尤青长时间的推拿按摩本来快好了,现在又功亏一篑,情况比之前还糟糕。
两人商量后决定,卫楠明面上不再过问朝堂事,但私底下还是养着一帮暗卫为谢策所用,他自己就和谢策安心在宫内养伤。
“还是年轻好,你伤那么重都好了,我这腿还这个样子……”卫楠在谢策的搀扶下坐在石凳上有些沮丧地说道。
“你这话说得跟自己七老八十了一样!”谢策笑着哄道,“明王殿下风华正茂,姿容绝世,一点也不老!只不过是因为伤到了骨头,所以才恢复慢。”
他蹲下来平视着卫楠的眼睛,将他双手握在手中柔声道:“哥哥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腿,决不让你瘸。”
“好,我信你!”卫楠伸手在谢策脸上轻柔地捏了一把,低声道:“随我去看一下曹将军吧……再过三日,她该下葬了……”
曹靖秋被挖出来时早已气绝,那本该早已死去的晋罗衣竟然伏在她身上,似乎还想用自己的残躯再为她遮风挡雨。
李癞子自从看见曹靖秋晋罗衣两人被挖出来的样子,便失了魂魄,整日把自己关在府邸闭门不出,连曹靖秋与晋罗衣两人的灵堂都没有去过。
晋罗衣与曹靖秋关系复杂,两人如何安葬一直困扰着谢策与卫楠。卫楠之前派人征询了下李癞子的意见,但李癞子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哎,我说你这人,你就不能让我给皇上禀报下再进去?”小太监无奈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你……站住!”
在太监急切的呵斥声中,谢策抬头便看见李癞子身着一身素服不顾小太监的阻拦,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
“下去!”谢策喝退了阻拦李癞子的太监。
李癞子冲过来跪在两人面前,对着他们磕头道:“陛下,微臣请求将曹将军与……与她师父合葬。”
“李逊,你……想好了吗?”谢策一把将李癞子搀起来,看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问道。
“想好了……”李癞子低头没看谢策,“微臣命薄,生不逢时,没有早一点遇到曹将军,一切皆是命!”
“陛下,微臣认命!在她最危难的时刻,是晋罗衣陪着她,臣也感激他!”李癞子红着眼睛,声音里的哽咽已经掩藏不住了。
卫楠看着他提醒道:“李逊,你这是真心话吗?我不希望得到你冲动的答案!人一但埋下去,就不可能再挖出来了!”
李癞子爱慕曹靖秋那么久,如今要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合葬,卫楠怕他事后后悔。
“我……”听到卫楠的问话,李癞子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又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你这人,做不到就不要假装大方!”谢策略带责备地看着他,“行了,听我的!男未娶女未嫁,合葬不合适,分开葬。”
李癞子低着头不吭声,默默地擦了下眼角的泪。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谢策看着李癞子低声问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谢策一手按在李癞子的肩膀上,在自己兄弟面前,他不再称“朕”。
“微臣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只求为陛下守好大齐江山。求陛下成全微臣心愿,多给微臣派些事务,千万不要让微臣闲下来……”李癞子低声道。
不闲下来,便不会去想那爱而不得的逝去之人。
“李逊,听我的。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吃了太多苦,军务上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好好出去游历天下。我在各郡有名的山川都给你留下了不一样的奇遇,你可要好好用心体会。”谢策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交给谢策。
“上面记录了你要去的地方,你把这些地方给我游完了,再回来帮我,听到了吗?”
李癞子忍着哭泣,颤抖着接下谢策的卷轴,对着谢策和卫楠磕了个头就走了,他怕一开口便隐藏不住自己的哭泣声。
“命运弄人……”卫楠看着李癞子远去的身影叹道。
“哥哥你说,曹靖秋到底爱谁?”谢策一脸茫然地问道。
那游历天下的奇遇根本不是谢策这样的粗人能想出的,而是曹靖秋生前便做好了交给谢策的。
“她只爱她的大将军,李逊和晋罗衣,都不在她心中。感激不是爱。”卫楠看着李癞子远去的身影低声道。
承安元年冬月初七,大齐传奇女将军曹靖秋下葬,大齐皇帝追封她为靖安侯,并亲至现场目送她下葬,极尽身后哀荣。
承安二年,大齐天子基本已经做到垂衣拱手而使天下治。他与明王在京中过了除夕夜,便轻车简从一起回了趟朝天山,随后又去了趟沧山郡流水山庄,终于在春祭之前赶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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