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被人紧紧抓着,黄干事乖乖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也不叫唤。但时间一长,它逐渐不耐烦,开始挣扎反抗,扭着身子试图伸爪子挠抓它的人。
“接着。”秦霄蜀喊了一声,将手中伸出爪子的胖橘扔向发愣的重九。
突然被抛到空中,黄干事的四只爪子完全伸出,随即紧紧扣入接住它的重九身体里。因为紧张过度,黄干事躲避着重九的手,爪子一直不收回,竟然一时无法将它拿开。
余光瞥见秦霄蜀几步跳跃消失在屋角,重九趁机一把抓住黄干事,将它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犹豫几秒,重九还是没忍心将它摔开,只是轻轻将它放到地上,看着它飞快逃走。
该死,这些人是在耍他吗!
强忍着怒火,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声音,脚步声从数个方向传来,重九选定最近的那个,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个方向冲去。
谨慎搜寻着周围的区域,狄斫对气息的敏锐在重九那样的对手面前似乎有些欠缺。重九的气息他无法察觉,这是很大的缺陷,他只能尽量放缓步伐,用眼、用耳去探寻。
余光瞥见拐角处出现重九的身影,狄斫第一时间退到分叉口。但他们并不是来玩追逐游戏的,有时必须要直面敌人。
“又是剑……”重九语气低沉压抑,他的双眼含着怒火,死死盯着狄斫手中的剑。
人手一把,他们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重九已经厌烦,他扬起手,狄斫警惕躲闪开,他所站的位置正后方墙面炸开一个洞。
没有多余的迟疑时间,狄斫扔出一把五雷符,趁着雷符炸响,四下看了眼,选定一个方向,再次冲进另一条巷子里。
“霄蜀!”狄斫出声喊道,秦霄蜀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他身边,他连忙问道“张一味呢?”
“已经准备好了。”秦霄蜀冷静回答道,与狄斫一同停下脚步。
“原君策呢?”狄斫又问。
“也在向这边靠近。”秦霄蜀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应该要到了。
几次被对方逃脱,重九的愤怒已经达到顶峰,张一味虽然第一时间看到他,往后缩了回去,却还是被对方发觉。
张一味匆忙蹭着墙壁后退,却被一股力道拉扯住,整个人一慌,汗毛都竖了起来。回头一看,却见到一根伸出来的钢筋勾住了道袍的衣角。
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其他的,张一味脱下道袍就往边上躲,心脏在胸腔里如擂鼓般疯狂跳跃。
完了完了,这回怕是要误事!原本计划只是虚晃一枪,激怒重九让他无法冷静判断,结果反倒是自己逃跑都没逃利索。张一味自我批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找到你了。”
阴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张一味脑子里一嗡,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尚未验证剑的真假,重九还是心存疑虑,剑刺入身体时猛地一震。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东西真的对他没有产生任何伤害。
重九面容变得狠戾,但他的攻击被突然出现的秦霄蜀打断,与张一味拉开了一段距离。剑身抽出,他的身体依然完好无损。
见到持剑的秦霄蜀,重九索性拿出那只眼睛,将张一味吞了进去。
完全在计划外的变故出现,秦霄蜀一愣,来不及担忧张一味,目光投向重九身后。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重九怒而转身,眼见狄斫手中的剑,却丝毫不闪避,直到剑身没入身体,他才意识到不对。
狄斫手中的剑,竟然是真的。
“你不是喜欢玩假假真真的游戏吗?”狄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重九钉在了墙上,他的双眼坚定,嘴角绷得笔直。
“游戏结束了。”狄斫退后几步,秦霄蜀警惕地站到他身边,提防重九反击。
原君策与乌丘居士赶到,见到的就是重九被剑钉在墙上的场面,但秦霄蜀却说,事情还未结束。
“原部长,还有事情需要你做。”秦霄蜀的嗓音略沉,冷酷无情,“想要让他不再出现,你们需要融为一体。”
原君策眉心微蹙,沉默不语地望着重九。
“他强便吞噬你,现在你强他弱,被吞噬掉的就是他。”秦霄蜀语气平淡,像是在闲叙家常。
原君策犹豫着,重九抬头冷冷看着他:“你敢吗?”
伸出的手没有颤抖,却好像失去知觉,机械得不像是自己的。
原君策的手搭在了重九的肩膀上,他还未有任何动作,心中的纠结没有减弱半分。
就在此时,刺眼的白色光芒自他和重九的身体散发出来,强烈的白光之下,几乎要将两个身形融到一起。
就连秦霄蜀的身体也泛出了微弱的光,狄斫忍不住抓紧他的手,秦霄蜀顺势与狄斫的手十指相扣,看起来并不担心。
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全力托举着他们,身体产生了虚浮缥缈之感,似乎双脚即将离地,能轻易腾空而起。
与重九的欣喜不同,原君策对那股脚不能着地的感觉发自内心抵触。但他无力抵抗,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包裹全身,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样的怪异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那种感觉好像消失了,但原君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那股力量消失,还是他已经适应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重九崩溃地喊出声来,原君策睁眼看着四周,他们还留在原地,不禁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脚踏实地的感觉太好了。
狄斫紧张抓着秦霄蜀的手渐渐放松,和原君策同时放松下来。
秦霄蜀安抚地捏捏狄斫的手,朗声道:“唯一的机会已经错过,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刚才感应到连接两界的通道短暂打开,但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有资格回到那个世界,重九的神魂尚未与身体融合,更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刚才那是?”狄斫犹疑问道。
秦霄蜀侧脸注视他,轻声说道:“恐怕,是楚衣与泽兰。”狄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们已经做出了选择,楚衣终于决定放下,终结这一切。
重九喃喃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原君策松开抓着他的手,说道:“我不想吞噬你。这原本是你的身体没错,但我已经诞生,便不会放弃。这是我生来就有的私心,只是我不会因为这私心而让你消失。”
“你是想说,你比我高尚?”重九瞥向他,嘴角带着冷笑。
“不,我是说,你与我一样低下丑恶,有这世间最俗的私欲,与这凡尘俗世之人别无二致。这样的你或我,都不配到另一个世界。”原君策心情平复下来,再看重九已经不再有波澜。
与凡尘俗世之人别无二致……他已经,不能再回去了。重九眼中的光芒几乎要熄灭,垂下头颓然落败。
彻底结束了。
“施主,”乌丘居士静默旁观了一切,走上前来,眼中的悲天悯人从不曾散去,轻叹一声,“放下这一切,进入轮回吧。”
重九怔怔望着他,乌丘居士取出口袋中从师兄手里拿回的佛骨舍利,合在掌心。
柔和的光自闭合的手掌中流泻而出,暖意包裹着重九,与刚才那股力量截然不同。
全程重九不曾反抗,默然接受了这一切。地府接引的鬼差已经到了,狄斫将钉着重九的那柄剑抽出,鬼差便上前带着重九消失在原地。
另一个自己去往转世轮回,原君策注视方才重九站的地方,心中有些唏嘘,却又觉得这一切皆有因果,没什么好感慨的。
最大的威胁消失,此后,他可以放心过自己的日子,也算是件好事。
这些鬼差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要是情况不对,估计早跑了。秦霄蜀有些厌弃,向着狄斫抱怨:“轮转王干脆改名叫捡漏王算了。”狄斫思索片刻,点点头,他说得有道理。
乌丘居士身上的佛光还未消失,竟然有种越来越盛的错觉。狄斫惊讶地看着他:“大师你!”
乌丘居士的惊讶转瞬即逝,他双手合十一礼,淡然一笑:“阿弥陀佛,我已功德圆满了。”
第176章 尾声
乌丘居士浑身散发着五彩佛光,整个人像块行走的LED灯牌,还是五彩加强版。
秦霄蜀牵着狄斫往回走,狄斫注意力被那些光吸引,不时往那边看。他停下脚步:“大师,既然你已经成佛了,该去西天你就去吧,还是需要我送送你?”
乌丘居士笑容可掬,双手合十:“施主不必着急,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离开。”他顿了顿,指着旁边的原君策道,“再说又不止我一个人在,我们一同来的不是还有其他两位吗。”
原君策左右看了眼:“谁?好像,是还有一个人来着。”
还有谁也跟来了,怎么一下想不起了?
狄斫一惊:“张一味!”
“啊,他啊。”秦霄蜀点点头,“他被重九的眼睛吞掉了,现在应该已经一起到地府了。”
“怎么不早说?”狄斫稍微放心了一点,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张一味是来帮忙的,本就是连累他落入危险境地,竟然还忘了他的存在,实在不应该。
这样的话倒是不用担心别的,依轮转王的品性,那双眼睛最后一定会落到他手里,成为他的库藏,请司阙帮忙将张一味带回来就好。
只是眼中的时间与外界并不对等,怕是要辛苦张一味了。
秦霄蜀摊开手:“你在我身边,我便眼中只有你,分不出半分给别人。”
“阿弥陀佛。”乌丘居士上前一步,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行。原君策喊了声大师等等他,也跟着往前面去了。
简直听不下去。
狄斫摸了摸鼻尖,只是笑了笑,任由秦霄蜀拉着迈开步子。
落后一步回到办公室,狄斫却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也行的哭声,脸色骤变,加快步伐。
推开门,也行正和戴玉玉两人抱头痛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见到狄斫回来,也行哭喊着师父扑进狄斫怀里,抽噎着说不出整话来。
“怎么了?”秦霄蜀皱着眉,迅速将周围扫视一遍,确认没有危机存在。
戴玉玉抹了抹眼泪:“刚才也行和鲁鲁在大厅里玩,也行去上趟洗手间,乌丘居士路过的时候摸了把狗头,鲁鲁就马上被超度了。”
狄斫:“……”
“呜哇!”也行哭得更大声,“狗狗是、是我们的好朋友……”
秦霄蜀拧着眉心:“只是让他把重九送走,可没说让他把狗给送走,我现在去找他。”
狄斫拉住他,蹲下身安抚也行:“鲁鲁其实早就应该离开了,它是想陪伴你和爸爸才耽误了投胎的时间。”
也行哭声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抽泣声,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是你舅舅替它宽限了留在人间的时间,撑到现在已经到极限了。”狄斫揉揉也行的发顶,“虽然鲁鲁离开了,但是你的舅舅回来了啊。”
“我和狗地位还挺平等,这算极限一换一吗?”
接到狄斫的紧急求助,司阙火速去轮转王那里求情,那双眼睛果然被轮转王拿走了。因心头大患重九伏法,轮转王十分慷慨地放出了张一味。
司阙再亲自把张一味送回来,正巧听到了狄斫这番话,哪儿哪儿都是槽点。
也行稍微不那么难过了,戴玉玉却眼泪流得更凶:“我……我的好朋友也没有了!”
小外甥那边好安慰,毕竟鲁鲁是投胎转世,好事一桩。泽兰她……司阙抓抓后脑,逃避一般地别开脸。
心中明白楚衣与泽兰已经得到彻底的解脱,她们用自己换取了让重九消失的机会。只可惜重九并未成功合体,反倒彻底摧毁了重九的希望,也算是阴差阳错达到了目的。
狄斫想不出什么能安慰的话,将视线转移,就见张一味满脸恐慌地缩在角落里,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他应该是被吞入那只重复痛苦回忆的眼睛里了,只是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竟然这样害怕。
“你们回来了?”张三鳣推门而入,刚和上头开完一个临时会议,就见所有人都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听到张三鳣的声音,张一味恐惧更甚,大叫一声抱着头往桌子底下钻。
司阙一眼就看出问题,心中感慨,这种场面,有姐姐的弟弟应该都能懂。他当初和姐姐……唉,往事不必再提。
目光投向委委屈屈抹眼泪的也行,司阙突然开口说道:“别哭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狗,我再帮你找一条就是。”
也行惊讶地望着他,眨眨眼:“啊?”
“算了,当我没说。”司阙放弃地转身要走。
也行连忙拉住他的衣摆:“等下!我不用其他狗了,有舅舅就可以。”
怎么,他这个舅舅能顶狗的位置是吗?
司阙不知怎么想起从木荥旗那里带走也行的那天:“……你可真是个聊天鬼才!”
也行不好意思地笑笑,龇出一口白白的小米牙。
等也行期末考试结束,狄斫带着他和秦霄蜀一起回了榕镇。给师父扫扫墓,把也行正式记录在宗门名册里,也顺便带秦霄蜀见师父。
偏远小镇似乎是要比城市冷得多的,下了列车后乘坐的小巴像是勤勤恳恳工作了十余年,只多不少,遍处漏风。
原本是要开车回来的,但秦霄蜀想偶尔一次乘车出行也不错,让也行也体验一下能把屁股震麻的车。
也行坐上车十分钟后表示,这该不会是亲爸爸吧?
秦霄蜀隔着厚厚的衣服搂住闭眼小憩的狄斫,也行坐在中间,几次差点滑下去,全靠自己及时清醒坐稳。狄斫微睁眼,伸出手把也行抱住,重新合上了眼。
一路偶有颠簸,彼此依偎便觉得安稳,仿佛时间都就此变得悠长。秦霄蜀有些想车程永远不要结束,又或者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但他很快摒弃了这样的想法。狄斫在他身边,以后的每一刻,都一定会比上一刻更美好。
长时间没人居住,被褥床铺肯定都积满灰尘,山上的老宅是暂时住不了人了,时间也近黄昏,狄斫决定在镇上的小旅馆定个房间住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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