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朋友。”
程泽生的另一只手搭在何危的腰上,一本正经蹭了蹭。好像的确不是他,触感不一样,何危的腰更软更柔韧,手感更好。
“……”何危胳膊肘抬了下,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一步,“他说的没错。”
“什么?”程泽生分神的一瞬间,何危已经不见了。
你朋友说什么了?讲完再消失啊。
———
海靖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分别是在去年10月份和今年4月份,死者都为女性,一个21一个24,一个是在校生,一个是替身演员。两人死亡时衣衫完好,但尸检发现死前都有遭受到性侵,并且胸口被用口红写上字母,一个写的“L”一个写的“V”,加上她们的衣物鞋包里含有奢侈品品牌,因此这个连环杀手被称为“LV杀手”。
督办这起案件的是海靖市局刑侦队大队长,林壑予。起初这个案子并不在他手里,去年10月份那起命案发生时,分局并未上报,市局这里也没有收到消息。直到今年4月份发生第二起命案,作案手法相似,因此才将两起案件并案,一起上交市局处理。
拿到侦查卷之后,林壑予开始从头梳理,根据两位死者的特征共性,以及现场采集到的证据,经过排查很快锁定嫌疑人赵深,某KTV服务员。但赵深已经在4月底离职,并且等警方找到他家里,只有他的女友在家,说赵深一个星期前急急忙忙离开,坐高铁去升州市了。
经调查,赵深有一个堂哥赵阳住在升州市,在装饰城里卖瓷砖。支队长推测赵深很有可能是去投奔亲戚躲避警方的追捕,于是派林壑予带两名同事一起去升州市,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赵深抓捕归案。
赵深4月底逃离海靖市,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天,按着时间来推算的话,他如果去投奔赵阳,那两人早已碰头,找好落脚地了。何危分一队人跟着林壑予,去赵阳家附近走访调查,又对他本人进行盘问,结果令人惊讶:
赵深根本就没有来找他,之前的确是发过信息,说要来升州市玩,问堂哥能不能住在他家里。赵阳一口答应,连房间都收拾好了,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手机也是关机,数天过去,也不知道赵深去了哪里。
林壑予立刻开始排查高铁站的监控录像,在熙熙攘攘人群中,发现赵深拎着包走出高铁站的身影,离开广场之后去了哪里,却没有踪迹。现在的酒店住宿管理严格,连民宿都要求登记身份证,升州市内各个宾馆、酒店、旅店的开房记录查过之后,都没有赵深的入住信息,很大概率他还是投宿在熟人家里。
但这个熟人会是谁?一个从小在海靖市长大的人,只来过升州市几次,人生地不熟,还在逃亡阶段,还能找到比堂哥更信任的人?
“也许猜到警方会找到赵阳,所以他才没敢去吧。”邹斌说。
“如果真的考虑到这点,那他就不会来升州市。”何危看着监控画面,前进后退几遍,“他在发消息,的确是在联络别人,但不是他的堂哥赵阳。”
“和女朋友报平安?”云晓晓猜测。
林壑予否认了这个假设,因为在赵深出逃之后,他父母双亲包括女朋友的手机一起被监控起来,至今都没收到赵深的任何消息。
“出租车公司都查了吗?”何危问。
“正在查,那天正好赶上五一黄金周,人流量特别大,排查起来有段时间。”胡松凯说。
林壑予盯着监控录像,这个高铁站并不是新站,而是升州市第一个建成的老站“升州站”。这里的监控设备远没有后来建起的南站先进繁多,探头分布也没那么丰富广阔。赵深最后的身影就是拎着一个棕色的小行李袋离开广场,外部几个出口的探头都没拍到他的身影,极有可能直接去负一层打车离开或是被人接走。
“那意思是要排查当天所有进出火车站的车辆?”崇臻惊讶,“这得要多久?全部查完得到下个月了吧?”
“没有固定目标的话,排查的确太费时费力,还不一定有结果。”何危摸着下巴,将那段拍到赵深身影的监控一帧一帧仔细查看。赵深出站之后跟着人流走到广场,单手拿着手机,拇指动个不停,像在打字。走到广场出口,他忽然把手机举起来,晃了两下,走出去消失在监控之外。
何危又把监控倒回去看一遍,最后将画面停在这个画面上,问:“现代人出门,最害怕什么?”
“钱包没带?”
“钥匙丢家了?”
林壑予一怔,立刻吩咐文桦北带人去查广场周边的商店。
何危笑了:“你反应挺快啊。”
林壑予对于他的夸奖并未感到开心,因为这种细节又是被何危那双有毒的眼睛先发现,这人的洞察力太恐怖,大学时候已经让林壑予见识到厉害,这么多年过去更是变得出神入化令人害怕。
“下次我会先想到。”林壑予说。
办公室里一众同事还挺懵的,怎么就忽然去查商店了?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云晓晓求知若渴,不懂就问:“队长,到底怎么了?”
“先回答出来,现代人出门最害怕什么,你就懂了。”
“我最怕就是忘带手机……”云晓晓嘟囔。
崇臻灵光一闪,一拍大腿:“这小子手机没电了!”
“啊?”邹斌还是懵,这是从哪儿看出手机没电的?
胡松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看不出来吧?咱也看不出来啊,还是得问火眼金睛的老何。
一直沉默的林壑予指着画面:“他手机黑屏,自动关机了。”
第47章 不可以
经过走访高铁站广场外部的店面, 终于在美食街里一家陕西面馆查找到赵深的踪迹。警察拿着赵深的照片给老板指认,老板立刻想起几天前有来过这么一位客人,外地口音, 因为当时扫码租的店里的共享充电宝,等吃完面了要退充电宝却出现故障, 押金一直没有退回成功, 所以给老板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天捣鼓好久嘛,他急着要走,有急事不能耽误,我只能先把押金垫给他。面钱没算, 还倒给他几十块钱,充电宝销售方那边现在还没处理好呢, 这一单生意真是麻烦。”老板抱怨道。
文桦北问:“那他有没有提到有什么急事,要去哪里?”
老板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应该和人约好了, 我看他接了个电话, 说吃完了很快就到。”
“那他往哪儿走的?”
老板指了个方向, 是往美食街的出口。美食街是一条隧道形建筑, 左右完全封闭,前后出口都有探头,不管从哪个口离开必然都能被拍到,但奇怪的是, 就是没有赵深的人影。
文桦北拿着赵深的照片询问周围的店家, 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记得,没印象”, 包括美食街外围的那些小店,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线索中断, 无奈之下文桦北只能把情况如实汇报给林队,交给他研究。
何危和林壑予正准备去找赵阳,车开到半路,接到文桦北的电话,方向一转调头去高铁站。抵达美食城之后,文桦北正坐在一家24小时自助银行的门口,低垂着头表情沮丧,看见何危和林壑予,眼中又露出局促不安。
“怎么这种表情?”
听见何危的问题,文桦北小心翼翼瞄一眼林壑予:“我……我真的找不到,不知道他怎么不见了。”
这次跟着林壑予一起来的两位队员也是刚进刑侦队不久的新人,上头的意思是让林壑予带着他们出去锻炼锻炼,至于多久破案,没什么好担心的——首先林壑予就是一个能人,再加上升州市局还有一个何危,这两人联手那还不分分钟就把案子给结了。
因此找不到嫌疑人的踪迹,林壑予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凡事都有一个过程,特别是刑侦这一行,理论知识多丰富也比不上实践的累积,这就是标准的“姜还是老的辣”。林壑予也是从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过渡到现在这个年纪,他本就不多话,平时也尽量不去责备新人打击他们自信心,怎么新人反而很怕他的样子?
文桦北是真的害怕,林队一直不苟言笑,沉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主要是他的长相太刚硬,要是换成何支队那张肤白又温和的脸,文桦北的胆子至少比现在大一半。
何危看出来了,宽慰道:“别丧气,嫌疑人丢了不重要,关键是再怎么找回来。”
林壑予虽然没开口,却伸手拍拍文桦北的肩,表明自己的态度。文桦北内心感动,领着他们一起去看监控:“出口的监控那一整天我都看过了,还怕他会原路返回,连入口的也看了,还是没有他的行踪。”
林壑予和何危坐在一起,同时盯着监控录像,几分钟之后便有了答案。
“太拙劣了。”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发出嫌弃的声音。
“以为换了衣服就没人能认出来了?手腕上的表也不摘了。”何危吐槽。
“嗯,鞋都没换,这种伪装及格线都达不到。”林壑予评价。
“以为戴个帽子就完事儿了,看背影都知道是他。”
“走路有点外八,很好辨认。”
文桦北把他们的话在脑中过滤一遍,惊讶:“他换衣服了?!”
“嗯,原先穿的蓝衣服白裤子,换成黑衣服牛仔裤了。手里的包……”何危看了两秒,得出结论,“内衬翻过来使用,线头都能看得到。”
“……”文桦北捂住脸,他的眼睛可能瞎了。
“他乔装打扮之后又混在这群背包客后面,看不出来很正常。下次找人别只看脸和衣服,注意观察走路姿势和习惯,这些东西都是长久养成的,很容易暴露。”
“……你们还是骂我一顿吧,我真的完全没想到。”
何危笑了,和林壑予调笑,手下小朋友挺可爱的。
赵深自以为乔装得很成功,离开美食街之后去买了一个充电器,接着坐地铁,3号线转乘S线到朴玉路下车,拐进荡水村。
这一趟行程最少过去一个小时,荡水村属于升州市的城乡结合部,一面是近两年才竖起来的保障房高楼,一面还有芦苇荡在风中飘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这里因为政府征收盖保障房,原住地的农民早已搬走,房子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这个叫做杏林园的保障房小区可以住人。
但赵深有没有进去,谁都不知道,毕竟这里配套设施还没弄齐全,沿街别说监控,路灯都没几个。
天色已黑,一辆吉普车停在路边,何危抬头看着高达三十多层的保障房,只有几户星星点点的灯光,表示已经有人搬进来居住。他问:“你感觉他在这里的概率有多大?”
林壑予摇头:“没多大。这里没有几户人住,排查的话被发现的概率太大。还不如躲在城里,人口密度大人员流动快,反而不易被发现。”
何危看着这周围一片荒芜,那片芦苇荡后面是一座湖,沿着右边的小路出去是另一个村子,而南边上去是龙王山,赵深可以选择的路线也算是多样化了。
这一天都在奔波中度过,结果人还是没有具体消息,回去之后林壑予情绪不佳,眉头拧着,脸也黑得像阎王。何危用脚尖踢了下他的腿:“哎,把你的表情收一收,我组里还有小姑娘,都快被你吓哭了。”
组里唯一的“小姑娘”把头抬起来,一脸茫然:什么被吓哭了?她一直在看新闻,压根就没有关注林队长什么脸色!
林壑予站起来,不说了,明天先去隔壁村,找不到的话再去山上,就不信赵深还能躲到地里去。
———
程泽生今天先到家,何危后一步回来。这次他特地没有先出声,万一何危又把那位朋友给带回来,那得多尴尬。
何危也发现家里的灯虽然开了,但一点动静都没有。平时程泽生在家里,多少都会发出一点声响,让他知道在哪个角落,今天却异常安静,仿佛家里空无一人。
“程泽生?”
屋子里没有回应,不知是因为结点没有联通还是因为程泽生真的不在家。
程泽生眼看着门关上了,站在客厅里纠结无比。很想问问何危是不是一个人回来,朋友来的话,桌上突然出现小纸条会不会把人吓坏?
显然他已经忘记昨晚的酸辣鸡爪就是忽然出现的,要吓坏的话昨天已经达成这个目标。
楼上的房门开启又合上,不过一会儿浴室门打开,灯亮了,莲蓬头的水声也响起。
何危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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