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息凝神又感受了一番,这才确定那些人已经不在周围了,于是站起身来,伸手去拉尉迟蝶:“姐姐,这里还是危险,我们赶紧出山。”
尉迟蝶避开了她的手,自己扶着岩壁慢慢立起,却皱起眉头,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尉迟离问。
尉迟蝶的神情仍然不自然,她看了看自己的腿,强装镇定:“无事,不知道何时扭了脚,可能是方才对战之时太过紧张,没有注意。”
如今一旦放松下来,身上那些疼痛便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她忍着疼,向前走去,若无其事道:“不必在意,走吧。”
尉迟离狐疑地看着她,原本走路都能扭出花儿来,如今却小心翼翼四平八稳,慢慢悠悠中还带着偶尔的踉跄。
尉迟离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倒是同柳罗衣有几分相似。
她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尉迟蝶。
尉迟蝶吃痛,差点叫出声来,她顿时怒火中烧,刚想破口大骂,就见尉迟离突然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用手撩起她的裙摆,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脚踝。
尉迟蝶没反应过来,也就没躲开。
“肿了,扭伤,但还能走,证明没伤到骨头。”
“哦……”尉迟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乖乖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突然内心爆发出无名火,她为何要如此听尉迟离的话啊?于是刚想出言讽刺,就见尉迟离站起身来,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臂,环过了自己的脖子。
有了尉迟离的支撑,脚踝便不再那么疼了。
“我们快回去吧,伤口都不严重,找个大夫上点药就好了。下次出门记得还是带些暗卫,别低估了他们,也别高估了自己。不过也不需太过担心,这次我们重创了他们,他们重振旗鼓也需要些时间。”
“姐姐若是痛,便同我说。”尉迟离说,语气一贯的温柔,想三月春风,吹在人耳中,让人有些想哭。
尉迟蝶偏头,将眼中的一点点湿意擦去,然后又嗯了一声。
二人走着走着就有些迷失了方向,这片山林本就茂密,道路崎岖,她们方才为了躲避追兵,几乎没怎么看路,只往深处走,于是越走越偏。
“还有多久,我的脚快疼死了。”尉迟蝶苦着脸说。
尉迟离扶着她靠坐在石头上歇息,然后架起轻功探查了一圈,又飞落回来,轻盈落地:“我们确实走错了方向,方才用的是轻功,都没意识到自己走了多远。这里人烟罕至,想必已经进了深处,恐有危险,须得向东原路返回。”
“我不认得,你带路便是。”尉迟蝶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脚。
尉迟离想起记忆里的片段,便总觉得有些愧疚感,虽说那人不是她,但毕竟顶着一张一样的脸。
她叹了口气,干脆蹲下身,道:“我背姐姐出去。”
“开什么玩笑,你肯背我?”尉迟蝶十分讶异。
尉迟离懒得废话,直接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上了自己的背,然后大步向太阳的方向走去。
尉迟蝶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叫唤:“诶呀,你轻点,弄疼我了!”
“不是,一身轻功都走不稳,你也太没用了。”
“左边左边左边!”
尉迟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突然觉得方才的愧疚都是狗屁,十分想将尉迟蝶找个坑洞扔下去埋了。
忍住,忍住。她自言自语。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是猎户留下的吗?”尉迟蝶突然用力拉住了尉迟离的脖子,像骑马一样将她扯得停了下来。
尉迟离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往她指的方向看去,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她快速放开尉迟蝶,凑到了那堆燃尽的柴火前。
此处被开出了一大块空地,明显是人为,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动物的骨架。
尉迟蝶猝不及防被扔到地上,疼得直哼哼,她气呼呼地蹦了过来。
“这不是猎户留下的。你瞧,这周围地上的印子,明显是有人想要生火又怕烧山,故而用砍刀作为工具拨开草叶,划出的痕迹。”
尉迟蝶闻言,正色道:“是猎户也有可能。”
“是。”尉迟离点点头,“但是这些个印记不是一个人留下来的,而且各个都有内功,想必是为了清扫省力,用了内力,还可以将草叶直接吹走。”
“你是说,他们在这附近?”尉迟蝶问。
“还记得我们上次追黑衣人,就是追到了这座山中,只是未敢深入。我怀疑他们的驻地,就在此地。”尉迟离表情十分冷静,手心却早已满是汗水。
“可是我们才刚摆脱他们,若是一个不小心,又被他们发现,那该如何?”尉迟蝶担忧道,不过下一秒,她便又摆了摆手,斗志昂扬起来,“罢了,那也得去看看,他们都主动送到了门上,我们哪还有害怕的道理!”
尉迟离看着她这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二人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况且万一离开,再想找到此地,难得很。
她们二人按照一个圈的形状向四周探查,搜寻了许久,却什么都没发现,日头越升越高,搞得人汗流浃背。
尉迟离擦了把汗水,都快要放弃了,谁知尉迟蝶那伤了的脚不慎用了下力气,捂着嘴极小声地嗷了一嗓子,歪着身子倒进了草丛里。
尉迟离翻了个白眼,几步走上前,将她从里面扯了出来。
人是出来了,草地却陷进去个大窟窿,尉迟离见状,眼前一亮,心中狂喜,她马上蹲下身子,往里面看去,黑黝黝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确实是个通道。
外面茂密地长了一层草,若不是尉迟蝶这一摔,很难发现。
“看来我时常摔跤这事,还是有些好处的。”尉迟蝶也凑过来,点头。
“你在外面等着,有事直接喊我名字。”尉迟离快速说道,然后往里扔了一颗石头,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一跃而入。
洞口不深,很快就落了地,却向前延伸开来,是一条狭窄的圆形的路,人须得弯着腰才能经过。
尉迟离取出个火折子,待火苗燃烧起来后,这才小心翼翼向前走着,路越走越宽,想象中的一切都没发生,但是在转过一个弯后,眼前却突然开阔起来。
尉迟离惊讶地长大了嘴,只见面前被挖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摆满了各种武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数量极多,光箭矢便有好几个大箱子。
她随手拿了一个出来,角落的记号很熟悉,同上次射伤她的一模一样。
她皱眉看过去,如此多的武器,屯着是要做什么,她不觉得只是个简单的杀手组织这么简单。
这里没人把守,看样子也很久无人进来了,很有可能这些武器并不重要,甚至只是凤毛麟角。
也就是说,附近还有其他的地方,同样储存着武器,此地又干燥,这些个武器足以放置很久。
她揉了揉眼,然后原路返回,沉默地将洞口恢复了原样。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尉迟蝶急忙凑上来问。
“武器,很多武器,附近可能还有更多。”尉迟离回答地十分简洁,她又背起尉迟蝶,往山下走去,尽她所能记住通往这里的路。
尉迟蝶也沉默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要……”尉迟蝶说。
“不。此事不得声张,我怕牵连到我们。”尉迟离说。
这是晏国的家务事,外人怎好插手,白白惹一身腥,再者,她依稀记得原著中描写过北域亡国的原因,就是同晏国开战,只是时间线还要推后很多很多。
她怕此事,会可能和北域有关。
尉迟蝶也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尉迟离知道,她同自己的担忧是一样的。
二人还在赶着路,与此同时,在府中的柳罗衣也遇上了变故。
她立在府门口,听着对面那李内侍掐着嗓子,扭扭捏捏地讲:“柳姑娘,皇上要见您,还亲自派了马车,您可不能抗旨不尊,听懂了吗?”
柳罗衣闻言,心中十分慌张,但是尉迟离还没有回来,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别那么紧张,皇上还从未对宫外的女子这般上心,你呀,算是捡了个福分。模样呢确实不错,到时候听话些,嘴甜些,往后的日子便不愁过啦。到时候,还别忘了咱家。”李内侍一边说着,一边用苍白的手拍打着柳罗衣的手背。
柳罗衣一身恶寒,往后退了几步,求助地去看辛然,辛然比她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罗衣,今日公主不在,没人能保护你,你也不能总要她护着,你还说要护着她呢,你忘了吗?”柳罗衣在心里絮絮叨叨道。
她咬了咬牙,定下心来,强行镇定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锭子,学着尉迟离的样子往李内侍手里一放,“还望内侍透露些,皇上为何叫我进宫,我也好有个准备。”
李内侍喜笑颜开地接过银子:“柳姑娘,咱家也不瞒你,是你花城节那日的那幅画作,被皇上看见了,这不,皇上立刻便拿它当个宝贝一般。你呀有这个福分,要谢谢老天。”
作者有话要说:搞了个一千晋江币的随机抽奖,我也不知道怎么抽,你们玩玩看?(捂脸)
第50章 五十 委屈
李内侍看了看日头,一拍大腿:“诶呀不同你说了,赶紧进宫去,若是晚了,或者抗旨不遵,当心你的脑袋。”
话音刚落,他便踢踢踏踏地走了。
柳罗衣深吸一口气,抬眼去看那辆停在门口的马车。那副画作,一幅画能有什么,她想起那日同尉迟离寻到的那些信和画像,心中更加担忧。
“柳姑娘,我同你一起去。”辛然连忙道。
“好,麻烦辛然姑娘,去告诉玟裳一声,让他在门口守着,公主一回来,便告诉她我被皇上叫进宫了。”柳罗衣面色沉静。
辛然点点头,迅速跑开。
柳罗衣将手放在了胸口,握住了那枚玉佩,只觉得原本冰凉的玉佩,似乎突然间变得滚烫起来。
大概是她太紧张了,柳罗衣想,她再往前走的时候,眼神坚定,毅然决然。
马车速度很快,也可能是柳罗衣心中紧张,故而觉得只是一眨眼,便到了宫门口,驾车人拿出令牌晃了晃,便直接驶进了宫内。
柳罗衣撩开帘子,往外看去,红色的宫墙高高矗立,只看得见一小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鸟儿掠过,也是行色匆匆。
庄严,压抑。
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未曾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尉迟离在身边的缘故。
“柳姑娘,你别害怕。公主临走前交代了让我保护你,所以若是他们敢对你怎样,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将你送出去。”辛然在一旁说。
柳罗衣冲她感激地笑了笑,心中最后一点恐惧感也消失了。
马车晃晃悠悠停下,柳罗衣下了车,面前便是一拱形院门,再往里,便是皇帝的书房。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门口的几个小太监高声喊着柳罗衣的名字通报,她低着头走了进去,对着桌案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皇上。”她一字一句道。
沈颢坐在她面前,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打量着她,沉声道:“抬起头来。”
柳罗衣照做了,只是眼神依旧低垂。
沈颢的眼神一瞬间可谓是千变万化,先是惊讶,随后又是狂喜,再然后,归于骇人的平静,更加深不见底。
他突然站起身来,微微俯身,细细端详着柳罗衣的脸,柳罗衣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回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颢才开口:“你便是柳罗衣,柳儒的女儿?”
“是。”柳罗衣回答。
“看着朕。”沈颢又说,柳罗衣不敢违抗,抬起眸来,正与沈颢对视,那一瞬间,沈颢的眼神将她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沈颢突然伸出手,有意地伸向柳罗衣,柳罗衣突然如同受了惊一般,跪着向后倒退,加大了音量:“皇上!”
沈颢被她这么一喊,手僵在了半空,他突然长叹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从桌案上拿起一幅卷起来的画,捏住一角,抖开。
“师从何人?”他问。
柳罗衣平静下来,尽量保持不卑不亢:“回皇上,府学的先生教了一些,奴婢自学了一些。”
那幅画中是一片山水朦胧,云海同流水白茫茫连成一片,雾气中荡漾着一片轻舟,舟上立了两人,一人略高些,一人略矮些,相对而站。
两个人都是寥寥几笔勾勒,模糊地只能看出个轮廓,但却异常传神,能看出都是女子,味道也是不同的,景物简单,却意境悠远。
“笔墨有尽而意无穷。你倒是个才女,若朕让你留在宫中,你可愿意。”沈颢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奴婢不愿。”柳罗衣想都不想,斩钉截铁道。
沈颢眼中没有惊讶,他慢慢走回了桌案旁,坐下,语气深沉:“朕现在便可下令让你免了奴籍,你可要想好了,留在朕身边,便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若是抗旨……”
柳罗衣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沈颢,毫不畏惧:“不管是何后果,奴婢都不愿。”
她想起了她娘,再看着沈颢时,心中便涌起了十分的嫌恶。
沈颢略微愣了愣,柳罗衣此时的眼神,毅然决然,倔强得很,到底是像极了那位故人。
还有那掩饰不住的厌恶。
等柳罗衣绷紧了心弦,调整出视死如归的心态之时,沈颢却突然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
柳罗衣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多说,迅速站起身,后退着出了书房的门,等外面的天光照耀到她身上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用手一碰脸颊,满是汗水。
屋中,柳罗衣的背影消失后,沈颢便瘫坐下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方才的所有情绪都消失无踪,只有满身颓然。
他将桌上那幅画拿起,举在眼前细细看着,他只知程萋萋有两个子嗣,却不知这柳罗衣的样貌竟真真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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