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至于连个劳力都没有……”尉迟离嘟囔着,舒舒服服地享受柳罗衣口中呼出的气。
“别动。”柳罗衣淡淡地说,尉迟离便绷紧了身体,好一会儿才将眼中的砂砾取出来。
“前几年我听爹爹说,朝廷突然决定扩充军队,同时征调壮年前往边关用作劳力,因为晏国处于中心,周边国家甚多,虽实力都不强,也不容小觑。晏国虽大,但毕竟存在已有百年,许多东西单一不变,逐渐衰败。”柳罗衣一边将手帕递给尉迟离,一边说。
尉迟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那皇帝如此忌惮北域,也是有原因的了,看来他本人和他的国家一样,看着辉煌,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连经过几个村子都是如此形态,直到快要天黑之时,她们才到了一小城,因为太累了,一行人连城名字都没看,直接打马而进。
因为她们已经逃出京城附近两天,说不准那皇帝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在全国贴了画像通缉她们,尉迟离害怕被人认出,就给尉迟蝶和柳罗衣一人发了一块在之前镇上买的面纱,以遮挡自己的面容。
好歹是个城,看着就比之前的镇子和那些村庄好多了,不仅有实实在在的客栈和整齐充足的房间,而且里面干净整洁,看样子经常打扫。
尉迟离刚想同柳罗衣说话,就见柳罗衣一个人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她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好无奈地闭上嘴,忧郁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刚想躺下,就突然听得门响了,尉迟离上前便要开门,手却倏地停在了半空,她摸了摸脸上的面纱,这才将门打开。
“何事。”她冷声道。
门口的是方才接待她们的掌柜,他正温和地笑着,提上来一桶水,道:“刚打的热水,客官请。”
尉迟离看了一眼,接过水桶便要关门,谁知那掌柜竟不松手,眼睛盯着尉迟离蒙着面纱的脸,又道:“客官不试试水的温度?若是烫了,在下这便去换。”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个踉跄,水桶冲着尉迟离翻了过来,尉迟离眼疾手快地后退一步,膝盖一顶,稳稳将水桶扶住,一滴水都没撒。
“掌柜客气了。不烫。”尉迟离带着笑意说道,然后夺过水桶,将门重重关上。
门口的掌柜又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踢踢踏踏地下了楼,尉迟离知道他应该还会回来,便立马拿着行李快步走到尉迟蝶房门口,轻声敲了三下,贴着门口道:“情况不妙,马上从窗子离开。”
她将这流程在安歌和辛然的房门口逐一进行了一遍,然后直接强行推开柳罗衣的门,闯了进去。
正在换衣服的柳罗衣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尉迟离上前一步将她嘴捂住,在她耳边道:“有人怀疑我们了,这客栈不一般,和我走。”
柳罗衣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尉迟离这才松开她,目光在她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下,然后随手脱下外衫裹在她身上,揽着她的腰,翻窗而出,稳稳落在地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小城不像京城那般万家灯火,而是黑漆漆一片,大家似乎都已入眠。
“怎么回事?”从另一扇窗子跳出来的尉迟蝶轻声问。
“掌柜的怀疑我们了,应该是得到了我们几个的消息,于是想看我长相,可惜没得逞,看来我们又只能在马车上轮流过夜了。”尉迟离摇头道,牵着柳罗衣的手跑向马车,尉迟蝶无声地哀嚎了一声,也跟在了后面。
于是,马车又出了城门,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吱吱呀呀地行驶。
“安歌,你都多久没休息了,赶紧滚下来!”尉迟蝶站在正在驾车的安歌旁边,伸手去拽她头发。
安歌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的,一边淡定地驾车,一边说:“属下怎能让公主驾车,大逆不道。”
尉迟蝶气得踢了她一脚,叉腰道:“你前天还让我照顾你呢,也是大逆不道吗?”
“公主体恤属下,属下感激不尽。”安歌面无表情地说。
尉迟蝶举起拳头,差点就砸下去了,但是看在安歌脑袋上的伤口还没好的份上,她硬是将拳头收了回来:“好一个属下,信不信回去便将你充了军,赶到边关去,再也不许你回宫?”
安歌闻言,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属下是心疼公主,公主何等尊贵,驾车这种事……”
“你还知道我是公主?”尉迟蝶黛眉一挑,半蹲着看向安歌,语气冷了下来。尉迟蝶虽然一向嘴上不饶人,但实则很少生气,安歌清楚地明白,她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才是真的生气了。
安歌顿时有些慌乱,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属下知错。”
尉迟蝶刚想说话,面前黑漆漆的路上却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马儿受了惊,猛地乱了阵脚,马车也随之剧烈地晃动,尉迟蝶正半蹲着,本就没站稳,被这么一晃,差点甩到外面去。
安歌眼疾手快地将她拦腰一抱,另一只手单手拉住缰绳,一直悄悄在后面看好戏的尉迟离也不能再忍了,她一步冲上去,很快驾稳了马车。
而尉迟蝶,此时正半坐在安歌的腿上,双手扶着安歌的肩膀,安歌的手还搂在她的腰间,将她牢牢控制在怀里,二人皆是愣住了。
尉迟离努力憋着笑,忍着不让自己扭过头去看,装作个透明人。
尉迟蝶瞪大了眼睛,紧咬着红唇,她猛地伸手推开安歌,用手扶着车门站起身来,任由清凉的夜风吹着,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偷偷将手放在心口,这次她分辨出来了,是她的心在跳。
安歌放下手,两个掌心互相搓着,手上似乎还有尉迟蝶腰肢的温度,那么纤细柔美的腰,扭起来像水蛇一般,魅惑勾人。
她闭上眼,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尉迟离咳嗽了一声,道:“安歌,你先驾车,我们商讨一下对策,等会儿再来替你如何?”
安歌连连点头。
尉迟离直接扑到了马车座位上,这才吃吃吃地笑了起来,憋得脸通红,柳罗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小柳儿,你能不能,稍微,热情一点?”尉迟离笑够了,红着一张脸蹭上去,贴在柳罗衣身上。
柳罗衣微微勾了勾唇,垂眸道:“怎么?”
尉迟离想了想,双手缠到了柳罗衣腰间,然后把脸贴在她胸口,开始摇晃起来。
装睡的辛然:……
“公主这是做何?”柳罗衣有些哭笑不得,她惊讶地看着尉迟离。
尉迟离老脸更红了,难不成她要直接说,我想看你冲我撒娇吗,多丢人啊。
尉迟离索性搂着柳罗衣的腰不撒手了,她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其他女孩子撒娇的模样,拐着嗓子道:“小柳儿,你这几日为何如此冷淡……”
柳罗衣红了脸,她看了看辛然,发现辛然还闭着眼,而外面那两个人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注意到里面的状况,这才放心了些,伸手戳戳尉迟离,无奈道:“公主,别闹。”
这时马车晃动了一下,辛然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马车上,只听得咚的一声,辛然眼皮抽了抽,却还是一动不动。
尉迟离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坐起身子,但是看到辛然还没醒,便不怕丢人,又将柳罗衣圈紧了些。
辛然的嘴开始颤抖,她憋得真的很辛苦,但若是现在“醒来”,看见了自家公主这副模样,恐怕会被杀人灭口。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马车戛然而止,尉迟离当即便变了脸色,方才做作娇柔的模样瞬间消失,猛地站起身将柳罗衣护在身后,厉声道:“谁?”
“马车上是何人?下来!”
尉迟离偷偷从窗子看出去,眉头微皱,轻声道:“是几个官兵。”
第85章 开战
而外面的尉迟蝶和安歌似乎已经和那些人说上了话,那些人手中拿着灯,从衣襟处取出一沓画像,艰难地比对着。
这一拨又一拨的还有完没完了,尉迟离心中涌起一阵火气,二话不说蹦下车去,身影很快隐匿在了黑暗中,旁人只能看见一道道虚影。
等尉迟蝶她们反应过来时,那些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画像散落一地,尉迟离从半空中落下,微弓着身体站稳了。
从背后看,她的身影既瘦削,又高挑,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息。
尉迟蝶嘴巴微张,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也跳下马车去,急赤白脸道:“尉迟离,你这是做什么,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不会的,若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再动手,恐怕追兵就跟着来了。”尉迟离说完,弯腰一手提起一人的脚,径直拖进了路边的灌木丛,还细心地用草盖上。
“还不帮个忙。”尉迟离回头,对着剩下的那些人抬了抬下颚。
“公主,我来我来我来!”辛然终于找到机会“醒”了过来,撩起帘子蹦下马车,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人都掩藏在了灌木丛里。
尉迟蝶看着尉迟离干脆利落的动作,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稍微黯淡了些许。
“我们快走吧,等他们清醒也是明早了,抓紧时间赶路。”尉迟离说着,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眉头微蹙,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们还要经过很长一段晏国的地界,途中还有数个大一些的州府,定会有关卡阻拦搜查,总不能每一个都打过去,那样消耗极大,还有可能受伤,绝对是下策。
可若是乔装打扮,她们这五个明晃晃的女子,该如何装扮呢。
“姐姐,你可会易容术什么的?”尉迟离无奈,只能求助尉迟蝶。
此时辛然已经到外面接替了安歌,安歌和尉迟蝶都坐回了马车中歇息,尉迟蝶闻言,思忖了一番,摇了摇头:“曾听江湖传闻说过,但从未亲眼得见,想来所谓易容术,也不过是遮盖住人原本的特征罢了。怎么,你想给我们几个都装扮一番?”
“还有别的办法吗?”尉迟离无奈地靠在了车壁上。
尉迟蝶又思忖了一番,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方才看那些人手中拿着的画像,只有我们三个的,没有辛然和安歌,所以若要乔装改扮的话,只需我们三个就够了。但要如何乔装呢?”尉迟蝶摸了摸自己如花似玉的脸,心里还有些不舍得。
尉迟离将目光放在了柳罗衣身上,柳罗衣冷不丁同她对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指向自己:“我?”
“小柳儿,你作画出神入化,想必给我们装扮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尉迟离试探性地问。
柳罗衣为难地咬住了下唇,在尉迟离殷切的目光下,艰难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可以试试。”
她实则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但尉迟离需要她做什么事的情况很少见,她也很少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她不想拒绝。
“没关系,你尽情尝试,不行就罢了。”尉迟离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她一把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柳罗衣手里。
尉迟蝶顿时睁大了眼睛,她用力拍了尉迟离一下,咬牙切齿道:“那是我的胭脂水粉……”
“待回了北域,我再给你买。”尉迟离敷衍地说,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柳罗衣,柳罗衣接过包裹,莹润的眸子打量了尉迟离和尉迟蝶一番,然后取出螺子黛,一言不发地在尉迟离脸上涂抹起来。
“小柳儿,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在我脸上画什么……”尉迟离刚说了一句,就看见柳罗衣淡淡瞧了她一眼,她当即便闭上嘴,也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柳罗衣手上的工具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尉迟离仿佛听见了尉迟蝶在一旁吃吃的笑声,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柳罗衣往她脑袋上蒙了一块丑陋的蓝布之时达到了顶峰,而且那块蓝布是原来包裹衣服的。
“好了,衣服也要换一身,等天亮了经过农家之时,买一些吧。”柳罗衣说,她摊着已经弄得黑乎乎的手,示意尉迟蝶过去。
尉迟蝶的笑容瞬间垮掉,她捂住自己视如珍宝的脸,扭捏道:“要不我就算了,你们两个乔装就好。”
尉迟离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尉迟蝶看了看安歌,又看了看正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柳罗衣,认命地坐了过去。
幸好这次柳罗衣手下留了情,只是给她输了个男人发髻,路上正巧遇到一家农舍,便敲开了门,买了些鱼鳔胶和一套农妇的衣裳。
“这是何物?”尉迟离指着柳罗衣用刀割下来的一些碎头发问。
“胡茬。”柳罗衣说着,认认真真地将这些头发一根一根粘到尉迟蝶的嘴边,还往耳朵附近也站了一圈,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像是对待一件作品。
很快,尉迟蝶就从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变成了一个满脸胡茬的白净汉子,柳罗衣还管安歌借了一身男装,给尉迟蝶套在了身上。
尉迟离看着尉迟蝶魁梧粗糙的模样,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却被尉迟蝶拍了下脑门,她鄙夷地扔给她一面铜镜,冷笑道:“你看看你自己。”
尉迟离拿起铜镜,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她已然成为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尤其是脑袋上的蓝布,简直惟妙惟肖。
柳罗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着剩下的鱼鳔胶就往尉迟离脸上抹,这次的皱纹一下子变得立体了,更加真实。
尉迟离欲哭无泪地照着镜子,心里还赞叹着柳罗衣的手艺,她这般的天分,若是放到现代,就算不做画家,也可以做个敬业的化妆师。
柳罗衣对待自己倒是没有那么精细,只是将一对罥烟眉描得粗重了些,也不知还画了些什么,总之尉迟离再看她的时候,感觉换了个人一般,原本精致温和的眉眼变得冷艳起来。
“所以,你是男人,你是女人,我是老妇?”尉迟离挨个看着她们,然后死皮赖脸凑到柳罗衣身边,“不行,你要将我画成男人,我们可以扮作夫妻。”
“我们是到边关探亲的一家人,公主画像最为精细,只有这般才不会惹人怀疑。”柳罗衣一本正经地说。
“小柳儿说得对。”尉迟蝶笑眯眯道,她长臂一伸就将柳罗衣揽到了自己身边,亲密地摸了摸她的头,“娘子,我们一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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