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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 段桢又轻轻摩擦了一下左手腕的伤疤。
这道伤疤是他二十岁时, 第一次上战场留下的。那时他年轻气盛, 认为自己天赋神力, 对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可等上了战场他才知道, 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无法起到定生死的作用。他因为莽撞差点害死自己与同伴。
那次之后，他的手腕上就留下了一道伤疤, 那伤疤时刻在提醒他, 不要因为自己的实力而自高自傲。
刚刚在同伴一个一个被吞噬时，段桢差点再次陷入是否是自己太过自信，随意带着众人进入地下通道造成的这一切，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冥冥中有什么在影响他的意志。
现在发生的, 大概是他潜意识中最不愿看到的事。
段桢正苦笑着叹气时, 通道另一头忽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他一下子就听出是黎希在往这面走，可是这里的黎希是真是假还不确定。
“段段。”黎希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现，他背着手, 朝他笑弯了唇：“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段桢看着他怔了一会儿，才问：“你恢复记忆了吗？”
“嗯。”黎希点点头，略带些苦恼：“没想到我会失忆……”
他唇角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只是凝视着段桢：“如果我真的是塞纳菲尔，你打算怎么办？”
不等段桢回答，他又上前一步：“要杀了我吗？”
段桢与他对视，良久后才道：“我不会杀了你，但是……”
“没有但是。”黎希用手指按住他的唇，目光平静：“我不会为了死去的人赎罪，也不会去求得其他人的原谅，如果你无法站到我的身边，我们只有分道扬镳一种选择。”
青年歪歪头，笑起来：“毕竟我也没办法对你下狠手嘛，也不会玩什么强制play的，既然理念不同，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段桢的瞳孔猛地一缩，张开嘴想说什么，面前的身影却骤然化为光点消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抿起的嘴角几乎无法控制地抽动两下，才恢复平静。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刚刚所在的地下室入口，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他目光一扫，没有在里面看见黎希的身影，忍不住向通道里看去。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们应该是不知何时陷入了幻境，刚才所见都是假的，而现在其他人应该也和他刚才一样陷入到了幻境之中。
虽然担心黎希那面，但他还是开始挨个晃着其他人的身体将他们叫醒。
“怎，怎么了？”夏奇容坐起来，五官皱起：“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我们被拖入幻境中了。”段桢简短的道：“黎希恐怕一个人去了前面，必须赶快找到他。”
他们重振旗鼓，开始继续前进。
在他们没有到达的通道尽头，广阔的广场上屹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雕像。那雕像下站着两个人，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其中一人与雕像一模一样。
“你看，这就是他的选择。”休利特的面前拉出一道长方形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段桢刚才在幻境中发生的事。
黎希沉默地看着。
一直看到其中“黎希”说分道扬镳时，才微微拧起了眉。
“没有人愿意与魔王为伍，更别提在他们眼里我们杀死了那么多人。”休利特摊开手，他黑发黑眸，五官略带痞气，神色却十分懒散，说话时还打了个哈欠：“这种事情你早就该知道了，隐藏身份谈恋爱也没用。”
“我又不记得那些事。”黎希撇唇，又皱眉：“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擅自对我的记忆动手脚的，还敢在这建魔王祭坛，你是想和我打一架？”
当初国王派人清理领地中反对势力的时候，用的就是他们投奔黑暗，变为魔王的信徒这一借口，这当然是假的，不过是那些人为了名正言顺而扯的大旗。
休利特现在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真的立了个祭坛，简直是在黎希的雷区蹦迪。
“我只是担心小朋友误入歧途。”休利特靠着祭坛旁边的围栏：“魔鬼爱上人类的套路可没什么意思。”
黎希没有说话。
“你自己也清楚，不然怎么会现在还没有恢复所有记忆。”休利特闭上眼：“逃避无法解决所有问题。”
“我知道。”黎希语气不耐：“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
说完，他沉默一会儿，忽的笑了下：“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段桢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惜了。”
这个游戏差不多也该到这了。
“行了，小少爷，如果你还是以前的小少爷，也不会喜欢上他。”休利特挥挥手：“如果不是你在我的世界里乱来，我还在家睡觉呢。”
“……你干脆改名叫睡魔王算了。”黎希叹了口气：“你赶紧走吧，还打算在中级世界为难他们不成。”
“我可没那么无聊，陪这些家伙玩。”休利特低哼了一声：“克莱门斯那家伙前段时间去找你麻烦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我得手。”
黎希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小心主系统。”休利特道：“看起来，它想当这个游戏的主宰。”
“我隐约记得好像有什么方法可以对抗它。”黎希摸着下巴：“不记得了，估计是和那些记忆一起封印了。”
“我现在帮你解开。”休利特伸手。
黎希躲开：“你赶紧滚吧，等会段桢他们要来了。”
休利特耸耸肩：“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记仇。”
黎希嗤了一声，懒得再说。
等段桢他们紧赶慢赶到达尽头，看见的就是黎希仰望着那座黑色的雕像，嘴角紧紧抿起，脸上仿佛罩了层寒霜。
“你没事吧？”段桢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
“没事。”黎希道，眼里流露出怒意：“他们竟然敢在这里建造魔王的祭坛！”
“魔王？”后面的人一怔，都去看那个雕像。
“是休利特。”黎希道，他扫了一眼众人：“这里有他的祭坛，你们估计做了不少噩梦。”
提起那些噩梦，在场的人神情都微微一变。
段桢压抑住心底涌现出的复杂情绪，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该毁了这里？”
黎希眼里流露出冷意：“我会毁了他，不过，那些东西不敢进来大抵就是因为这个祭坛，你们要做好逃命的准备。”
说着，他手心竖起对准那座雕像，一个光球在旋转中不断凝聚。
“等等。”之前救下来的两个人连连道：“既然那些怪物怕这座雕像，我们留着它不行吗？”
“不行。”黎希冷声道：“我的领地内不允许出现其他的魔王祭坛，更何况，这是幻境制造者对我的挑衅。”
说着，光球凝聚成光束，猛地击打在雕像的头部。那个脑袋啪的一下掉落，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与此同时，整个祭坛开始破碎，雕像表面也裂开无数纹路。
地面在震动，灰尘从上面往下扑簌簌地落。
“上面的房子塌了。”段桢面色一变，下意识拉起黎希：“快离开这，这里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幻境那块是段桢自己和自己对峙，不是真的黎希，是他想象出来的。
虚假的分道扬镳：
段桢：这里要塌了，快跑！（下意识抓住黎希的手）
真正的分道扬镳：
黎希：记忆就封着吧，不解了。
黎希现在的记忆基本是到认识段桢之前。
第54章
一行人紧赶慢赶跑出通道, 刚刚把最后一个人拉出来，便听后面哗啦啦倒了一片，仿佛地震后的景象。
本来段桢还警惕外面的怪物，可出来后却发现, 外面一片寂静, 所有怪物都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们站在那，四周没有丝毫声音。
“今天来公爵府休息。”黎希道, 他似乎在看到通道后，心情一直不好, 连对着段桢都没什么好脸色：“不想死的话, 明天不要出去。”
“好。”段桢点头。
公爵府里也冰冷冷的没有人烟, 黎希回到自己的卧室, 随便指了几个客房：“那几个都是空房, 你们自己选，晚上不要在这乱走。”
“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比如和漂亮女鬼来一次艳遇。”夏奇容嘴快道。
“你可以试试。”黎希挑起眉：“我可不管你们的生死。”
段桢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按照现在看的, 幻境里发生的事其实最终指向的矛头都是塞纳菲尔, 似乎如他所说一般，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他或者让他崩溃，由此可见，公爵府中必定不会像表面这么和平。
“今晚轮流守夜。”段桢道：“不要单独出门。”
“好。”他发话，其他人倒是都点头。
他们总共六个人, 决定三人一间, 那两个任务者和段桢在一起。
等黎希离开，房间中彻底黯淡后，其中一个寸头的任务者问：“段哥, 那个人是你们队的吗？我也听说过沉浸式游戏，可还是第一次见整个游戏中只有一人沉浸。”
他停了停，又低声道：“而且，他怎么会用整个世界的力量？”
“游戏多种多样，我曾经在一个世界中变为人鱼，也能使用人鱼的力量。”段桢平静地道：“他被选中作为记忆的载体，能够使用这个世界的力量并不稀奇。”
“成功通关后，他就会恢复记忆吗？”寸头迟疑着问。
段桢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会恢复。”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去，还是段桢打破了寂静：“你们先休息，前半夜由我来守。”
另外两人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从心里到身体都十分疲惫，听到段桢的话，知道他想让他们俩多休息一会儿，感激地应了一声，闭上眼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段桢坐在黑暗中，半敛着眸，思索这个世界的破解之法。
任务需要他们解开世界的秘密同时存活十天，从系统颁布任务的习惯来看，如果他们能够提前解开世界的秘密，也许可以当场通关，不需要等待十天。
经过塞纳菲尔一开始被封印记忆到后来的解封，这个世界不是如对方所说是一个针对他的幻境，也是一种玄学层面上的循环。
而解开世界的秘密，也许就是要带着他们从这里脱离出去……明天问问黎希？
想到黎希，他就想到今天噩梦中的内容，眉头不由紧紧皱起，蹙成一座眉峰。说实话，黎希是塞纳菲尔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百分之五六十的可能，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这对于一向谨慎的他来说，几乎是一个很高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两种情感在内心交杂，段桢才意识到对方已经不知何时在他心底占了很重的分量。
夜里，虽然门外传来奇怪的声音，但由于所有人都没有出屋，所以勉强算是平安度过。
一大早，几人起来吃早餐，段桢主动去找黎希，敲了敲门，那门便自动开了。
门里的一切让他有了一种魔法世界的错觉，衣柜的门打开，衣服从里面飞出。青年半靠在床上，眼睛还眯着，梳子和湿毛巾在为他梳洗。
“你……”段桢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两圈，还是道：“你醒了？”
黎希懒洋洋地睁开眼：“不然呢？”
“我想问你，今天会发生什么。”段桢道，他后退一步躲开从身前经过的黑袍，忍不住用手拽住它。
黑袍抖了两下，像人一样扭身，用袖子拍了一下段桢的手，气鼓鼓的往前飘。是真的气鼓鼓，段桢看它比之前膨胀了一小圈。
“这是魔法吗？”他问。
“是啊。”黎希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张开双臂，那衣服便自动为他穿上。
段桢想到之前他让自己服侍，怀疑这个魔法可能是之后家境败落，他懒得自己穿衣服发明的。这么一想，在房间中井井有序地飘浮的东西就变得有几分可爱。
等收拾好，黎希才回答段桢的问题：“如果不想死，今天就不要出门，也不要和其他人说话。”
段桢点头：“好。”
然后又看着他问：“那你呢？”
“这些是我要经历的。”黎希伸手抚平黑袍上的褶皱，又重复道：“你们在空房待好，不要出去。”
危险之处经常也是信息获取之处，段桢沉吟片刻：“你说这里是幻境，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你也知道这幻境是为了杀死你，那我们没必要一直跟着他的步伐走。”
“当然有。”黎希想了想：“不过我不想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找，或者等幻境走到最后被我破掉。”
段桢皱眉：“你不想出去吗？”
“我要看看他们还想做什么。”黎希语气平静。
“注意安全。”段桢知道面前的人现在是塞纳菲尔，而不是黎希，只好妥协：“有危险的话可以和我说，我会保护你的。”
黎希目光奇特地看他：“好。”
话说到这，段桢转身往回走，出了门后又停住，扭头道：“不然我今天陪着你吧。”
“不用。”黎希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对你来说，还是同伴更重要。”
段桢道：“你也是我的同伴。”
“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黎希想了想，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袍：“把它罩上，别让人认出你。”
段桢回去让其他人聚集到一个房间，通知了他们今天不能出房间，也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后，便与黎希一起离开了公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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