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暖的拥抱触感……他忽然捂住额头,疼得皱起了眉,记忆的破碎让他有几分不解。似乎从那个拥抱到意料之外的刺杀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记不得了。
半晌,疼痛缓缓退去,戚源盯着信纸,眸光沉郁,他折起信纸放在油灯上,火苗很快吞噬了边角,继而席卷整张纸,化为灰烬。
沈清如三人真正到达枞阳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枞阳稍稍靠近边境,气候较为干燥,冬季寒冷,临近夏季的时候却也早早就热了起来。
沈清如终于扔了顾启让他天天捂着的暖手炉,脱下了又厚又重的皮裘,感觉一身轻松。身上的病早已在途中好全了,顾启也终于放心让他独自去街上闲逛。
憋久了的沈清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燕西将马车牵去客栈的后院,顾启去处理入住的事情,他就开开心心地奔向了市集。
上次来枞阳的时候,沈清如处于失明的状态,而之后眼睛康复又急急赶往了京城,都未能好好观赏枞阳的景色。他还记得当初元宵节那繁华热闹的气氛,只是可惜没能亲眼目睹。
说起来,当初就是在枞阳遇见宜水的。沈清如买了串糖葫芦,乐滋滋地啃着,他终于想起了宜水,不免有几分怀念。
也不知道这次去拜见戚将军会不会遇见宜水,若是可以倒也是好事一桩,正好两个人都于他有恩。
沈清如一边想着,一边左右看着小摊上的玩意儿。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手里的糖葫芦滑了出去,沈清如急忙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得眼睁睁看着糖葫芦落在了前方人的衣袍上。
糖葫芦滚了几下,掉在地上,鲜红的糖浆粘在衣袍上面,十分醒目。
沈清如尴尬不已,忙道歉,“抱歉!抱歉!这位兄台,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慌乱地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突然抬起头,然后就见衣服的主人安静地凝视着他,一双黑沉沉的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清如后退一步,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背着手,神色无措。
其实他心里有些害怕了,因为这个人,长得好凶啊。
戚源沉默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瘦了,也高了点。他的视线在少年袖角沾到的糖渣上微微一顿,还是一样贪吃。
沈清如:这个人怎么一直盯着他?好凶的样子。
他纠结地皱紧了眉,满心思考要怎么摆脱此时的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 论对宜水的印象
沈清如:这么温柔的人,长得肯定也很温柔啊。
论对戚源的第一印象
沈清如:长得好凶!特别凶!
戚源:……《$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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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事【倒V开始】
其实戚源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何会对沈清如这般在意,少年比他低了一个头,仰着脸望他的神情莫名有种乖巧的感觉,眼睛清澈地像一望到底的湖水。
他忽然想伸出手摸摸少年的头。
少年瞥见他的眼神,后退了一步。戚源稍稍有点尴尬,他移开视线,突然看到少年纤细的手腕,腕骨都清晰分明。他又皱起了眉。
这个孩子,似乎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上次见面时他被人抓住导致失明,去了京城又遭了那些罪,明明身板瘦弱,那五十大板也不知道是怎么挨下来的。
戚源心里想着,忽然心神微动,也是……或许是因为他将沈清如看作是一个后辈来照顾了吧。戚源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但多年都是在战场上饱受磨砺,总觉得与他同龄的那些人心性还是颇为幼稚。何况沈清如看着才十几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孩儿罢了。
沈清如:“……兄台?”
戚源:“你几岁了?”
沈清如一头雾水,却是如实回答,“这个,我不大记得了,应该是十六吧。”
戚源嗯了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他看了眼袍子上沾上的冰糖,幸好今日穿的衣服颜色颇深。沈清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好意思得笑了两声,正想开口说赔偿,就听戚源说,“跟着我。”
戚源转过身走了几步,沈清如虽然不明其意,还是跟了上去。然后就见戚源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他,沈清如手里握着糖葫芦,有点懵。
虽然他的糖葫芦是掉了没错,但是毕竟是他撞到人了。
戚源见他不吃,疑惑问道,“为何不吃?”
沈清如哦了一声,舔了下晶莹剔透的冰糖外衣,嘴里甜丝丝的。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朝着戚源看去。
戚源:“怎么了?”
沈清如摇了摇头,他又咬了口糖葫芦,将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撇开。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宜水,哪有这么巧,宜水也应该是那种长得很温柔的人吧,就像顾启一样。沈清如这么想着,暗自点头,宜水与顾启的感觉那么像,肯定是的。
他又偷偷瞧了眼戚源,男人长得并非凶神恶煞的恶徒模样,仔细看去,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是极为英俊的长相,只是因为神情冷然而显得不易接近。男人的腰侧配着刀,浑身一种肃杀冰冷的气质,在普通百姓里实在是太过明显。
沈清如不太习惯和这种人相处,他吃完了糖葫芦,便将人带去了成衣店让老板重新拿了件男装。等戚源换了身衣裳,沈清如才松了口气。
他笑眯眯道:“这位兄台,在下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戚源想开口挽留,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沈清如道别离开。
沈清如回到客栈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顾启在大堂等着他。沈清如心虚地喝下顾启递过来的茶,“大哥,我太久没出门,一不小心忘记时间了。”
顾启:“没事,回房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呢。”
沈清如诧异,他记得燕西说过要等在客栈直到戚将军过来的,然而触及顾启略显寂然的眼神后,他顿时明白了。
他放下茶盏,将手搭在顾启的身上,低声道,“你也早点休息。”
翌日清晨,沈清如很早就醒了,但当他下楼的时候见顾启早就等在了楼下。
顾启将沈清如的包裹拿过来自己背着,“走吧,燕西那里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去五日就回来。”
他们为了减少路上的时间,并没有雇马车,只买了一匹马。沈清如本来是想自己练习骑马的,可是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只好与顾启共骑。
顾启的骑术很好,想必都是在京城的时候学会的。
骑马赶路的速度确实比马车要快多了,不过两日就赶到了青鸟镇,只是沈清如下马的时候觉得腿都发软。
顾启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心下歉然,“等回去的时候我们换马车。”
沈清如点头如捣蒜。
他们决定在青鸟镇休息一晚再去沈清如居住的那个小村庄。
青鸟镇一点变化都没有,沈清如甚至还见到了当初劝他去南风馆做差事的账房先生。这家客栈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意不好,大白天也是冷冷清清的,大堂里就几个顾客在饮酒交谈。
账房先生本来只是随意瞧一眼住店的人的相貌,却见沈清如对他笑了笑。他先是一愣,然后睁大了眼,“你不是——”
“好久不见。”沈清如微笑。
“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账房先生突然白了脸,手里的算盘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他指着沈清如的手抖如筛糠,“我明明看见你的尸体从南风馆抬出来的!”
想当初他还为此良心不安了好几天,总觉得是他的一时捉弄葬送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沈清如疑惑地皱起眉,“什么尸体?南风馆怎么了?”
账房先生吓得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你不是被王二少给害死了吗?当初南风馆的三娘为此事差点闹上了公堂,虽然最后和解了,可是南风馆因为这一事已经关门了。”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沈清如的脸,“当初好多人都见你被抬出南风馆,死状可是相当凄惨,我记得南风馆的有位小公子当场还哭昏过去了。”
沈清如十分怀疑,“怎么可能?”他明明留下了一封信才走的。
不对,重点是他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会有一具跟他一模一样的尸体?
沈清如又问了账房先生相关的事情,可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也不太了解,只知道王二少在那之后就不敢再招惹三娘,而南风馆闭馆之后,馆里的那些人也都各奔东西了。
沈清如想要了解情况也无从下手。
幸而如账房先生这般良心不安所以始终记忆深刻的也就他一位,其他人都不记得那具尸体的模样了,因此沈清如在青鸟镇也无大碍。
到房间后,沈清如便将当初南风馆发生的种种告诉了顾启。他心里倒是没什么在意,顾启却是更为自责,只叹沈清如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我离开后就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
沈清如只觉得莫名其妙。
顾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或许只是一场戏,毕竟无人受伤,也没什么要紧。”
确实,除了名义上的“沈清如”被杀,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伤害。
账房先生说他是被王二少害死的,沈清如记得王二少是青鸟镇上富家大户的少爷,一直爱慕着三娘,只是三娘对这人无意。
这么说来,或许真的是三娘为了摆脱王二少演的一场戏。
活生生的沈清如住在了客栈里,账房先生战战兢兢,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逃避式地低头,假装在专心致志地算帐。
沈清如没管他,自顾自走出客栈去逛外面的小吃摊。
顾启喜欢在客栈里用早膳,沈清如不喜欢,他更喜欢外面卖的烙饼和菜粥,热腾腾的雾气里夹着几句叫卖声,更有一种烟火气。
他吃着饼,兴致勃勃地观赏着青鸟镇在黎明里苏醒过来的模样。
清晨的顾客不多,粥也更加粘稠,沈清如喝了口热乎乎的粥,感觉胃都暖和起来了。忽然,他瞥见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盯着他的粥一动不动。
沈清如拿饼的手顿了顿,小乞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脸上也抹满了泥巴,整个人像是块泥坑里的石头,连眼神也是呆滞的。
沈清如啃完了饼,又将粥喝完,小乞丐渴望地盯着,最后只能垂下头,蹲在墙角,不再看沈清如了。
突然,一碗粥摆在了他面前,瓷碗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
小乞丐等了三秒,然后将碗一把抢到手里,囫囵吞枣般,一瞬间就将粥灌进了肚子里。
沈清如等他喝完,又盛了一碗放在原地。
这一次小乞丐喝得慢了一点,但还是很快就喝完了。沈清如再去盛粥的时候,老板看了他一眼,“你帮不了他咯,人已经不清醒了。”
沈清如笑了一声,没说话,他又将粥送了过去。
小乞丐这次是慢慢地将整碗粥品完的,只是一碗白米粥,上面撒了些菜叶,他却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佳肴,喝完最后一口后,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沈清如这才发现小乞丐原来有着白皙的肤色。
小乞丐将碗还给他,眼神木木的,重新蹲在了墙角。
沈清如回去结账,老板叹了口气,“都是当初那场事闹得,哎。”
“哪件事?”
“就是南风馆的事啊,虽说这种生意吧,大家都瞧不起,可是现在这世道谁不是混口饭吃?一场命案让整个馆倒了,馆里的那些人都没了生计,有的寻到了差事,有的就只能等死,唉,人活着难呐。”
沈清如闻言一怔,他猛地回过头去瞧那小乞丐,艰难地问道,“这个小乞丐是……”
“我也不大清楚,听人说好像以前是在南风馆看门的,后来馆倒了后他似乎也寻到了差事,也不知为何现在落得这般境况。”
沈清如浑身一震,他缓缓走到小乞丐的面前,蹲下身,然后伸手擦去乞丐脸上的泥垢,熟悉的容貌慢慢展现出来。
“小安……”
小乞丐看着他,眼神依旧呆滞,只偏过头躲开了沈清如的手,然后继续垂首,像块硬邦邦又沉默的石头蹲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理下文中各位人物大致的年龄啊
几个少年年纪都不大
沈清如和张知衡都是十六岁;
季昭十五岁;
李文蔚十三岁。
然后顾启是十八,戚将军二十岁。
秋雨和三娘都二十多岁了。《$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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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
沈清如把小安带回客栈的时候,顾启已经用完早膳,正坐在大堂一边喝茶一边等他。
小乞丐身形比沈清如还瘦弱,像根掉进泥灰里的细竹竿,只知道傻傻得跟在沈清如后头。
顾启疑惑地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以前认识的人,他叫小安。”
他让人带着小安去洗浴,然后坐在顾启面前,倒了一杯茶。
顾启:“南风馆的?”
沈清如点点头,“以前是看门的,后来我去了之后他就做了我的小厮,这孩子挺机灵能干的。现在……”似乎是想到小乞丐现在的模样,沈清如叹了口气。
顾启:“你也不要难过了,世事无常。”
沈清如抿了口茶,“我知道,只是这变故发生地太突然,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能从小安那里问出来吗?”
“不知道,”沈清如皱眉,“小安不知为何神智受损,现在的反应格外迟钝,刚刚我叫他他也没反应,好像是不记得我了,也不会说话。”
顾启拧起眉,他也察觉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对危险的警觉让他想要远离这个谜团,但是他又知道让沈清如撇开小安不管是不可能的。小安照顾过沈清如一段时间,现在沦落到这种境地,依沈清如的心善,怕是不会置身事外。
他只好给沈清如再添上一杯热茶,试探着问,“待会儿我去看看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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