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书摇摇头,就同张立一起退了下去。
他们走后,慕鹤轩倒真有些困了,于是,他便也脱衣上床,在魏景行身边躺了下来。不久,便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之后,有一双夹杂着嫉妒和怨恨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
之前说过,魏景行入主上京,对百姓来说,只是换了一个掌权者,对官员来说,也是一样。
短短半日,已经有不少官员递了拜帖上来,想要拜访这位将来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人,以探虚实。
均被挡了回去。
这下,他们心里就更没底了,纷纷盘点自己之前是不是跟“逆贼”有什么交集。
尤其是之前献计的兵部尚书,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好在,慕鹤轩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第二天一大早,就以魏景行的名义发布了公告,宣布罪止于慕准和国师二人。
诸官员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纷纷表示效忠王爷。
魏景行这次也许累得狠了,一直没醒,直到第三天下午,他才睁开了眼睛,不过很快又睡了过去。
袁成书这两天都不敢离开太久,生怕生出什么变故。
第四天,袁天师到了。
慕鹤轩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天师,他相对于想象来说,有些太过年轻了。
不过四十上下,面白无须,真的不像是世外高人应该有的样子。
慕鹤轩行了个礼,便起身让了个位置。
天师在床边坐了下来了,他低头看了看魏景行的脸色,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掰开他的嘴给他塞了进去。
第104章 金针
药丸入口即化,且见效快。
不一会儿,魏景行便低哼了一声,清醒了过来。见是天师,他便要起身。
袁天师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王爷感觉如何?”
“有些憋闷。”
“这是气血逆行的缘故。不要紧,晚些时候,老夫再为你施一次金针,当能彻底拔除毒素。只是……”
“天师但说无妨。”
“老夫竭尽全力,也无法让王爷回到正常人的水平,这一点,王爷当有个心理准备。”
“孤知道。能偷生几年已是老天垂怜,怎么还敢奢求太多?”
“那边好。不愧是天道选中的人。王爷若能承受,老夫便现在与你施针吧。”
魏景行点点头,有些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于是,天师便吩咐徒儿去取出家当来。袁成书很是兴奋,他是第一次见师傅施展这个看家本领。
魏景行因为在竹林谷受过一次针,知道怎么运作,他便让慕鹤轩帮自己脱了衣服,再扶自己坐起来。
可是他此时浑身虚软,竟是坐不住。袁天师便让慕鹤轩与他相对而坐,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去,再将他的双腿盘起。
自己也怕他身子虚弱,受不住金针的霸道,便伸手抵住他的后心,给他源源不断输送了一些内力。
随后转身拿了针包回到床边。
烤好的金针一溜的整齐摆放着,比慕鹤轩平时看到的都粗一倍。
他担心地问道:“这针真的可以现在用吗?”
“你放心,师傅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施针开始了。
只见袁天师如天女散花似的,慕鹤轩都没有看清他怎么弄的,九根金针便全部半截没入了魏景行的后背。
然后他盘腿坐在魏景行的身后,双手前推,开始输送内力。
不一会儿,魏景行的整个上半身便已经布满了汗水,眼睛也痛苦地闭上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头也像无力支撑似的低垂了下来。
袁成书怕他脱水,过了一会儿就抬起他的头给他喂了一口水。
可是魏景行情况还是不好,嘴唇都白得不成样子了。
好在,金针渐渐开始起效了,魏景行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的食指开始泛紫、肿胀。
袁天师大喝一声:“放血!”
袁成书会意,赶紧端来脸盆,抬起魏景行的一只手,刺破他的食指,让血流出来,直到流出来的血是正常颜色为止。再拿过他的另一只手,如法炮制。
放完血后,魏景行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只是彻底虚脱了。
袁成书扑到桌前切了两片参片拿过来给他含在嘴里。
袁天师也撤了真气,他吩咐道:“扶着他,让金针埋满一个时辰再叫我。之后准备药浴。”
接着,他便起身出去配药去了。
慕鹤轩将魏景行的两条胳膊抬起来搭在自己肩上,让他的下巴也抵在他的肩膀上。
魏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他此时软软地倚在慕鹤轩的身上,虚汗还是一层一层地发出,只是不再像刚才那般吓人。
九根金针颤巍巍地插在他的后背。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袁天师如期而至,为他拔除了金针。
魏景行此时深度昏迷,金针拔除的剧痛竟无法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可见他虚到什么程度。
袁成书让慕鹤轩将魏景行抱起来让他半躺到放在长条木桶里躺椅上,确保他整个身子没在水中。
许是水的温度太高,魏景行无意识瑟缩了一下,头也偏向了一旁。
慕鹤轩忙把他摆正,避免他呛到水。
过了不久,药效慢慢渗透到体内,原本半透明的水,此时也慢慢变黑了。
相比之下,魏景行的脸色却是好看了很多。
袁成书依旧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喂一口水,慕鹤轩帮他擦拭额上的汗珠。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木桶里的水,已经黑得像浓墨了。袁天师这才说可以了。
慕鹤轩于是就把魏景行抱起用一块毯子将他整个人裹了,把他安置在一旁的榻上。
至此,治疗全部结束。
魏景行也从此能摆脱一直以来困扰他的痼疾。
只是,身子会大不如前。
可是谁在乎呢?
好好养着,活过半百,并不是问题。
魏景行一个时辰后就醒了,醒来发现他一丝不挂裹着个毯子躺在榻上。身边没了人。
因为之前虚脱太严重了,他仍是没有一点力气,连动动小指头都不能。
此时外面黑沉沉一片,屋内很静。
他积攒了一些力气,开口叫道:“阿慕。”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也微弱得很,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正当他要挣扎起来的时候,余光却看到一道白光直奔自己心口而来。
他无法闪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
就在白光即将没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便听得一声暴喝:“妖孽!快入我手!”
却是袁天师。
只见他伸手一抓,便将那白光抓在手里。
慕鹤轩冲进来,“阿行你没事吧?”
魏景行摇摇头。
慕鹤轩松口气,“没事就好,一切都结束了。”
“那是什么?”他问。
“仪妃的灵魂,其实这些事都是她搞出来的,她本是异世界的人,莫名来到这个世界,结果意外死亡,但她还想活下去……”
慕鹤轩没往下说,但魏景行就明白了。
她灵魂不灭,想要借个躯体继续“存活”下去。
这时,天师的手掌里也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啊!!——”
只见天师微闭双眼,嘴里不知道念了些什么。摊开手掌,他掌心的灵魂突然间便自己燃烧起来,不时伴随着不甘的喊叫。
最终灰飞烟灭,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做完这些,天师便默不作声地出去了,只留下慕鹤轩在房中。
魏景行闭上眼睛喘口气,“明日该见见百官和皇上了。”
“让他们等,天师说了,你至少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
“无妨,明日下午,让六部尚书来安王府,我有事情要交代。”
“有什么事让我去说就好了。”慕鹤轩实在是心疼得很,这个人永远不知道顾惜自己。
“祭天的事。”
第105章 父子相见
第二日,魏景行便在寝室的外间接见了各部尚书。
他半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毯,慕鹤轩坐在一边。
他的精神还是有些不好,勉强说了几句,眼睛就倦得几乎睁不开。
慕鹤轩看他这样,就代他说了下去。其实很简单,就是皇帝要祭天而已。安排了相关事宜,慕鹤轩就赶紧把他们打发走了。
然后他撤掉了魏景行身后靠着的棉被,扶着他躺下来。
魏景行此时已经迷糊过去了,身子软软地靠着慕鹤轩。
慕鹤轩让他躺好,扶起他的头喂他喝了一口水,在把它放回到软枕上,最后给他盖上被子。
……
第二天一大早,魏景行就起来了。他昨天从下午睡到现在,精神头好多了。
慕鹤轩还在睡,他知道,他昨天一定又照顾自己到很晚。
他坐在床边,低头吻了他的额头,凝视着他睡出红晕的脸,低声道:“不会再让你这么累了。”
“王爷,您好了吗?”
“好了,走吧。”
魏景行今天穿的亲王正装,繁琐而隆重。
他要进宫去。
魏景瑜正不安地坐在勤政殿的椅子扭来扭去去,像是即将要受到审判一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传说中很厉害的三哥,其实,他谁也没见过。
因为他实在太小了,小到没有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
或许有见过,只是那时他还没到记事的时候。
“陛下,楚王殿下来了。”
“请。”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身边的大监给他抱下了,他尽力踱着方步走到门口,逆光中,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稳步向他走来。
“皇兄!”他仰着头看他。
皇兄好美。
母妃说漂亮的人都是善良的,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魏景行弯腰把面前这个不到自己膝盖的小豆丁抱了起来。
他今天感觉身体好多了,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抱得动的。
他身边的大监就提心吊胆了,用手虚扶着,生怕把人摔下来。
“陛下怎么出来了?”
“等皇兄。”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魏景行默默萌了一把。
今天只是例行朝见而已,魏景行到了不久之后,另外一些大臣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其实很多大臣对魏景行的印象都很陌生,至少还摸不透他是怎么个脾性。
其实这很正常,魏景行以前在上京的时候,深居简出,又没什么实权,虽然顶着“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的名头,但也没多少人去巴结他。
他们对他的印象,大多就停留在那年的斗诗会。
魏景行也不介意,反正到他这个地步,离那个位置只差临门一脚。
不过,现在火候未到,而且他的身子还没有养好。
他愿意等。
最后商议的决定是,魏景瑜下数道圣旨,一道大赦天下,一道处置逆贼,还有一道是封魏景行为摄政王总领朝政的。
但这等于推翻了先皇下的遗诏,朝中必有一批酸腐不同意。
但是魏景行也有办法堵住他们的嘴,那就是证明“遗诏”是假的。
于是,慕准和国师很快又罪加一等,伪造遗诏。
下午,诏书颁发出来了,民间的公告也粘贴了。
算是尘埃落定了。
慕鹤轩单独去天牢看慕准。
昏暗潮湿的地道,生锈的铁窗,令人作呕的气味……慕鹤轩掩鼻走在其中,一边挥退着不知从何处伸过来的手,一边注意着前方的情况。
很快,就被狱卒带到关押着慕准的牢房门口。
“吱呀”一声,牢门开了。
坐在角落里的慕准听到动静,抬手遮了遮突然射进来的光线,看了过来。
慕鹤轩走了过去。
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你赢了。”最后,慕准受不了尴尬的气氛。
“父子之间,谈何输赢?”
“逆畜!你既然把我当成父亲,就应该……!”
“应该怎样?让你再害死一次吗?”
“……”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喜欢我。后来,我懂了,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判决下来了,甚至没有经过大理寺的审判。”慕鹤轩突然话锋一转。
“……”慕准算看出来了,他是来找自己示威来了,“你不就找了一个靠山吗?有什么好神气的,等他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或者,等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看他到时候怎么选择。”
“第一,他知道;第二,我们的关系我以为已经是半公开了。”
“……”轻描淡写,将慕准堵得无话可说,他只好另寻打击点,“他现在走了我的老路了吧?等他以后做了皇帝,你以为,他对你所谓的‘宠爱’,能够持续多久?”
“所以,才打算让父亲来做个见证啊。”父亲两字,他咬得格外重。
是的,给慕准的审判不是处斩,也不是徙刑,而是剥夺一切,终身监禁。
他不是喜欢权力吗?不是以为俾睨众生吗?那么他就让他失去所有,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拥有他曾经有的一切,甚至,将来还会得到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
从天牢出来,他望着天,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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