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奉果然不信,揽着顾励默不作声。
沉默片刻,顾励又推推陈奉:“你说话啊,跟我在一起了,就别碰别人了,好不好?”
陈奉哼了一声,问道:“为什么不准我碰别人?”
顾励看着陈奉,跟他罗里吧嗦讲起自己的贞操观,陈奉不耐烦地听了,摁着顾励亲了两下,说:“你不要我碰别人,那就劳烦你让我多碰几次了!”
顾励累的够呛,本来还想半夜回宫的,现在是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
陈奉却还神采奕奕,还有精力读报纸给顾励听,又问他儿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现在在哪儿,到了快子时,还嚷嚷着让顾励起来要教他练字。
顾励不想理这发神经的男朋友,困倦地闭上眼睛。
陈奉见他睡了,终于不吵了,抱着他,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垂,气闷道:“下次来看我,又不知是什么时候,还有好多事情想跟你做,时间却总过得这般快……”
顾励清晨时起床,陈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拉着顾励的手,喃喃道:“不让你走。”
顾励弯下腰亲亲他,陈奉松了手,睁开眼睛来,看着顾励:“你要回去了?”
顾励点点头。陈奉翻了个身,拿背对着顾励,说:“回去就回去吧,你还要养儿子,还要讨好俞公公,可是个大忙人呢。”
顾励失笑:“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陈奉扭头看了他一眼,那幽深的绿眸含着怨怼之色。顾励那一瞬间想把一切都告诉陈奉,告诉他自己就是大楚的皇帝,请他不要再当反贼,跟自己回去吧。可很快,理智回到了他的身上,如果说出真相,换来的只有决裂。
就像陈奉不能原谅那个背叛他的线人宫二,一定要杀了宫二算作惩罚,陈奉这般爱恨如火的人,一定也不能原谅他的欺瞒。
顾励叹了口气,忧愁地离开了。
他回了宫,贞儿还在睡觉,有李棠守着,倒没什么事。李棠见他回来,便默默退到一边。李棠早知道他偷偷溜出宫的事,他是聪明人,顾励不跟他说,他便不多问,是个伶俐可心人儿。顾励看了会儿贞儿,便叫内侍打水来给他洗浴。
他腰还疼得厉害,泡进热水里,热水一泡,每一块腰肌都在舒服得□□。顾励揉了揉腰,心说他就比陈奉大一岁,怎么这身子就不及陈奉那般龙精虎猛的,果然还是以前亏空得厉害,从今日起须得加强锻炼才是。
沐浴好,他换了干净衣物。走到床边看顾由贞。
天光已经大亮,顾由贞慢慢睁开眼睛,见到顾励就坐在床边,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在床上打了个滚,滚到顾励手边,蠕动几下,钻进顾励怀里糯糯道:“父皇。昨夜怎么不见你哩?”
“父皇有事出去了。贞儿一个人,有没有乖乖的?”
顾由贞点点头,夸赞自己求表扬:“贞儿没有哭哩!李伴伴说贞儿好勇敢的!”
顾励笑了,又不由得有点心酸,唉,贞儿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过上了没娘的日子。
他把贞儿抱起来,替他穿衣梳头,带着贞儿用了早膳,接着他处理公事,贞儿便坐在他旁边练字画画。
种痘之事,已在京城中安排下去了。外出巡查牛种案的钦差们,已陆陆续续到了北直隶,明后两天便可抵京。皇庄内的土豆、玉米长势不错,南方的皇庄内已开始播种花生,北方还得等再暖和一些。红薯也已种下去了。
顾励忙活了一天,傍晚时带着贞儿与侍卫们操练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贞儿也累的小脸通红,父子俩用了晚膳,洗了澡,贞儿早早上床睡了。
俞广乐进了宫来,跟顾励回禀,近来《耿郎君赴京告御状》已经刊完了,润笔费也发给了左尚书——得知了趣居然不是得道高僧,而是吏部左尚书,俞广乐大失所望。
俞广乐专门开了个给《大楚晨报》投稿的小窗口,投稿的文人不知凡几——《大楚晨报》风靡大江南北,谁不想在上头露个脸出出风头。俞广乐倒收到了几篇类似《入狱记》的短篇,能顶替《射雕英雄传》、《耿郎君赴京告御状》的长篇暂时还未寻到。眼看明天的晨报就要开天窗了,俞广乐只能进宫来找顾励想办法。
顾励早料到这一出,把他默写下的《神雕侠侣》交给俞广乐。俞广乐一见金庸先生的大名,喜不自胜,谢过顾励,又问道:“陛下,臣想问问,这金庸先生究竟是何方高人?”
顾励说:“这位老先生已经过世了,朕不过是曾经看过他所写的遗篇,记在心中,默写出来罢了。”
俞广乐一听金先生已经过世,不禁遗憾,拿着《神雕侠侣》的手稿退下了。
俞广乐如何挑灯夜读神雕暂且不提,第二天一早,京中的百姓们见到金庸先生的大名又重新回到了《大楚晨报》上,个个喜不自胜,弹冠相庆。
聂府的家仆一大清早便把报纸放在了饭桌边。双兰用了饭,奶了孩子,认真读起报纸来。见到金庸先生新作《神雕侠侣》,她笑起来,读得极认真,聂光裕出来吃饭都未注意。
直到聂光裕重重地在饭桌前坐下,她才看到,热情地把今天的《大楚晨报》展示给聂光裕看。
聂光裕按了按额头,笑道:“你看吧,我吃了饭一早就得出门了。”
聂光裕显然心事重重,吃了早饭,他去了方仲卿府上。方仲卿便是在都察院任职的那位后辈,他之前已来拜会过几次,无奈方仲卿摆足了架子,甚至还按照官职高低要他投晚生名刺才肯相见。
聂光裕受够了气,也只能忍着,能怎么办呢,这两天查牛种案的钦差就要回来了,他须得尽快把关节打点好。今天方仲卿终于松了口,答应帮他,只不过狮子大开口,要了他一多半的家底。
无论怎么说,这事终于是成了。聂光裕虽然肉疼,但也松了一口气。他让家仆取了钱,去一家叫桥头字画店的店铺里,高价买了一副据说是赵孟頫的亲笔字画,送到方家,方仲卿只需派人来把字画退了,这事便算是办成了。
掐着时间算钦差们什么时候到的,不只是聂光裕,还有顾励。钦差们下午陆陆续续进了京,顾励已提前着礼部设宴,款待这些离京许久的钦差们。
那位大胡子吏部给事中谢杏村正在钦差之列,坐在席上,他坐看右看,见菜肴不过普通家常菜,菜品也不多,别说浪费,恐怕只能堪堪让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吃饱。他找不到挑刺的地方,深深觉得自己食君之禄却未能忠君之忧,一时间闷闷不乐,连饭菜都不想吃了。
顾励这还是头一次没有被他劝谏,心中愉悦。他已经听回京的人说了,谢杏村奉命离京差牛种之事,却连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要过问,差点没被人套麻袋打折了腿。
他先前先入为主,认为谢杏村讪君卖直,后来才慢慢了解了他,知道这人的确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要说缺点,就是讲话太直了而已。
他跟穆丞相暗示过,希望谢杏村不要什么事都管,穆丞相转达了顾励的意思,结果谢杏村义正言辞地说:“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我既然是吏部给事中,就要对得起陛下发给我的俸禄!”
顾励头大,又向穆丞相暗示,希望谢杏村说话委婉一点,不要太直了,哪知道谢杏村大义凛然地说:“臣就是直男!”
好好好,你是直男,你是直男,没人跟你争!顾励已经明白了这位直男的脾气,寻思着这次牛种案过后便给谢杏村换个岗位,谢杏村不是给谏,便不会再成天劝谏他了。
宴饮过后,钦差们留下来向顾励汇报这次的牛种巡查之事,穆丞相与六部九卿列席旁听,顾励趁热打铁,当夜便把牛种案审了,贪污耕牛粮种的官员名单报给都察院,由都察院量刑裁夺。
自钦差们回了京,京城中便一直萦绕着低气压,随着牛种案不断推进,频频有缇骑们出京将地方官员押解来京究问。
此外,便是种牛痘在北直隶的百姓中推行一事。原本事情还算顺利,但是这天有一行人披麻戴孝进京,推着辆板车,板车躺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这行人径自来到五城兵马司闹事,声称板车上的尸体乃是种痘而死,要求朝廷赔偿。
当时顾励正好带着小谭与谢莲微服出宫,五城兵马司的官员看过尸体的症状,认为此人与种痘的症状不对,应当不是种痘而死的,不应当由朝廷支付赔偿。
顾励眼看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禁着急。这帮人明摆着就是来闹事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应对舆情的能力太低了!
虽然这尸体或许并非种痘而死,但经这帮人一闹,百姓们都会认定朝廷在赖账,如此一来顾励说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朝廷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看着五城兵马司的官吏与闹事者理论,顾励看了谢莲一眼,谢莲懂了他的意思,上前拍了拍五城兵马司的官员,请他借一步说话。
这官员原本不想搭理他,谢莲亮出腰牌,官员见了,神色一肃,跟着谢莲走到一边。
谢莲耳语一句,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官员很快回来,对手下官吏说:“行了,给他们发五千钞!只不过这具尸首需得好生收敛着,由仵作验过才能还于尔等。”
闹事者懵了,一人反应快,叫道:“这怎么行!谁知道你们会把尸体拉去做什么!”
其余闹事的立刻跟着附和,立意要闹得五城兵马司不得脱身。
小谭适时地说了一句:“钱都给你们了,还能拿尸体怎样?这尸首若当真是种痘而死,自然要给大夫看看,衙门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百姓们亦跟着说:“就是,钱都给了你们!”
“那可是五千钞啊!”
“把尸首交给大夫看看,也能让大家伙儿放心点。这好好的衙门,要你一具尸体做甚?”
“不过……这种痘安全不安全哪,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闹事者眼看丧失了舆论立场,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顾励已猜到这些人多半是陈奉找过来的,好生气恼。这次是他人恰好在现场,若是不在,这五城兵马司应对不当,导致矛盾升级,闹将起来,定然要阻碍种痘一事的推广。
而且现在围观的百姓见到种痘居然会死人,心中有疑虑,要推广种痘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需得尽快将事情查清楚,在京城中张贴公告,平息群众的害怕情绪。
顾励让谢莲交代了五城兵马司官员,便掉臂而行,单独去找陈奉了。奉奉这小狐狸之前给他裹乱也就罢了,怎么在这事关百姓生死的大事上这这般拎不清?!
陈奉见到他,颇为惊喜,问道:“你前几日不是才来,怎么今天又来了?俞公公不管你?”
顾励说:“我在城中闲逛,看到有几人披麻戴孝,抬着一个死人去五城兵马司闹事,这些人是你安排的吗?”
陈奉挑起眉,打量着顾励,问道:“你为什么一副质问我的态度?怎么,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顾励责备他:“奉奉,你为什么这般拎不清?!你让人去闹事,阻碍种痘推行,遭殃的可都是黎民百姓!你要给狗皇帝找麻烦,没有问题,但怎么能拿天下万民做棋子?!”
陈奉冷笑一声,说:“我何时说过,我陈奉是个好人了?自我加入义军,帮张慈儿攻占各地,便是在拿天下百姓做棋子!但凡狗皇帝要做的事,我都要跟他对着来!这就是我的行事准则!”
顾励点点头,他早就知道陈奉也有冷酷的一面,从他毫不犹豫杀了罗广文,从他蛊惑“顾夷辛”待在俞公公身边刺探消息,从他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杀了线人宫二开始,他就该明白,陈奉的心早就足够冷硬了。
他不过是偶然入了陈奉的眼,被他纳入羽翼之下,占有了那所剩不多的柔情,他怎么能因此就迷惑了眼睛,看不清陈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呢?
顾励心里难受,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他跟陈奉的理念天差地别。他想庇护天下万民,陈奉却是可以为了报仇不择手段!两个世界观大相庭径的人,真的有缘分走到白首吗?
顾励握着陈奉的手,想要劝他:“奉奉,求求你为了我好好想想,你这样究竟是对是错。你之前拿我当棋子,让我留在俞公公身边,现在不是后悔了吗?你又怎么知道,这些被你当做棋子的黎民百姓中,未来不会有你爱惜珍重的人?你能不能,就像爱惜我顾夷辛的性命一样,爱惜旁人的性命?”
陈奉摔开他的手,冷冷道:“旁人与我何干?我的乡邻们点火要烧死我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爱惜我的性命?!夷辛,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在我的身边,反而来指责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你与俞公公在一起相处久了,心中也开始偏向着狗皇帝了?”
陈奉盯着顾励的眼睛,那双绿眸中含着偏执的疑虑。他忽然抓住顾励的手,说:“你不要回俞公公那里去了。你不能再回去了。就待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会保护好你!你只要好好待在这处院落内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1 21:04:32~2020-04-12 18:2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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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他手劲极大,顾励一时间竟挣脱不开,被陈奉拖着跌跌撞撞向前。顾励问道:“你要把我软禁吗?”
“我能感觉到,如果再让你回去,我就会失去你了!”
陈奉拖着他,走到阁楼上,翻出镣铐来把顾励锁了。
见顾励没办法再离开了,陈奉这才放松了神情,推着他走到窗前,站在他身后拥着他,笑道:“你看,这里很好,从这处窗子,便可以看见街市。你知道吗,你不来的时候,我便时常站在这里望着窗外,心里想着你,想你有没有在想我?还是在服侍俞公公?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便针扎似的难受。现在,我终于解脱了。”
顾励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他弯下腰检查镣铐,陈奉说:“别白费功夫了。”
顾励扯了一把锁链,另外一头锁在矮榻脚上,除非把榻脚锯了,否则他没办法离开。
顾励抬起头,看着陈奉。陈奉就抱着手臂,靠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脸上是一种满足的愉悦,顾励忽然意识到,这铁链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他想这样锁住自己很久了。
陈奉问道:“夷辛,你看起来很难受。怎么了?待在我这里不好吗?是不是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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