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白员工作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其他府县也有这种现象,只是闹得不如江西湖广一带严重,四川贵州严重一些,都察院抓了两千多人回来,其他地方倒都还好,搜查出来的白员总数不过一千。
年底既然到了,各种繁琐的祭祀仪式也要排上日程。顾励每次大清早从被窝里爬起来时,看见睡得香甜的贞儿,都在想着一句话:天冷了,该让顾由贞小朋友上学了。
修建水利工程的聂光裕和夏星骋等人也终于在过年之前回京复命了。他在平阳府上游引了一条支流,在开垦出的荒地边建了水库,当地政府已经验收过,还向顾励上了奏折,表示水库的灌溉量足以覆盖开垦出来的田地,已准备过了冬天便把黄河边的老百姓们往这里迁,把黄河边的地方空出来,种植树木和芦苇。
这位知府也是新换上没多久的,穆丞相称赞这位知府颇有才干,顾励还是不放心,特意去了手谕,交代他在迁居时需得注意方式和手段,不可强逼百姓退耕还田,可适当出一些优惠政策,譬如还田三亩可得新田四亩等等。
顾励修建水库,开垦田地一事,朝臣们都知道。但是他要黄河边的百姓们把良田让出来种植林木芦苇,就有不少人表示不以为然,并认为黄河涨水,是神明或者天意安排,种树和芦苇能有什么用,劝顾励不要把钱往水里丢。
要说服他们十分困难,因为顾励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这种环境科学,这事情他只能顶着压力干下去,所以地方官在安置老百姓的时候,手段需得温和,若闹出什么强行拆迁的事,到时候民怨沸腾,言官们一定会骂得更厉害。
聂光裕忙活了大半年,也该奖赏他了,顾励让人给他送了钱、布匹,粮食,至于要不要升他的官,需看后效。
快过年了,今年大家都很辛苦,该赏赐的赏赐一波,该慰问的也要慰问一波。顾励让人给各地的藩王、直殿监的宦官、皇庄上劳作的内侍还有谢杏村、吴老三的家人都送了些慰问品过去。
至于明年的工作,也该提早做安排。有官员向他提议,既然今年土豆大丰收,粮食可以省下来,不如由朝廷在各地方上建平准仓,按市价收来老百姓手里的粮食,堆入仓内,遇到荒年便可开仓放粮。
这项建议看起来倒是挺美好,但是顾励和穆丞相都不太赞同。但凡有政府插手的工作,就有腐败官僚上下其手的机会,平准仓在以前的朝代也搞过,但是最后都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毕竟在购买粮食的时候,谁能保证吏胥们不会搞压价强卖那一套?粮食收上来了,会不会有人中饱私囊?看管粮食的人,会不会监守自盗?地方官会不会把平准仓的粮食挪作他用?
虽然顾励这一年来抓贪官抓恶吏花了很大的功夫,听耿崇明说,地方吏治较往年好多了,但顾励不想给这些地方官任何一点可以压迫剥削的机会。
而且把粮食留在老百姓手里头,老百姓自己会进行调节,何必一定要建平准仓呢?
穆丞相与他也是同样的看法。
此外,穆丞相已把明年耕种玉米、红薯、花生的事宜布置好了,开春了便可安排下去,他这倒是提醒了顾励,顾励把李棠叫来,交代他:“明年皇庄内不用再种土豆红薯这些了。”
李棠有些不解,说:“陛下,土豆这东西老百姓们喜欢,产量又大,怎么不种呢?”
顾励向他解释:“全国各地的土豆红薯产量,足够供应全国,皇庄上种的粮食,正好可以保存起来,待到荒年时开仓放粮,接济百姓。”
李棠懂了,这是皇上个人为民间建的平准仓。
陈奉近来终于顺了许多。
有夷辛未卜先知的卷宗相助,再加上陈奉坑蒙拐骗,蛊惑人心的本事,要取得尼德兰等国的好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再加上他来到欧洲后结交的几位好友帮忙,很快陈奉就取得了大部分新教国家的支持,在英格兰建立了一家私人独立的联合银行,新教国家参股,联合银行发行纸币,用纸币取代贵金属本位制,对抗天主教国家。
联合银行的资产总额迅速增加,陈奉终于明白这种纸币魔法究竟妙在哪儿了,他用纸币为这些国家解决了打仗军费,同时也垄断了纸币的发行权。有数个国家为他背书,联合银行发行的股票节节高升,每一天早晨睁眼醒来,银行的资产都会刷新上涨——这就是不断膨胀的泡沫,是操控在陈奉手中的魔法。
甚至,他还可以以银行的股权为筹码,对每一次战争进行投资,有夷辛未卜先知的卷宗在手,他永远都不用担心自己投错了对象。
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连傲慢保守的黎塞留也派人前来传话,希望他和陈奉之间的友谊,还能为法兰西在联合银行的股东间保留一席之地。陈奉自然乐意卖他一个人情。
在海面上来回奔波了数月,再次来到法兰西,他的地位已今非昔比。参加了几次宴会,陈奉就对这种所谓上流社会的社交手段感到了厌烦,让家仆能推就都帮他推了。
他在巴黎租了宅邸,这些家仆们也都是请朋友帮忙雇佣的,都是些年轻英俊的仆人,可无论是这些人也好,宴会上那些精致而谄媚的面孔也罢,都无法让陈奉激动。
离开大楚已有大半年了,现在这个时间,大楚应当正在度过农历新年吧,也不知夷辛过年时,是不是一个人呢?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被骗的气愤已被时间消化,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立场悬殊的惆怅和不想承认的思念罢了。
陈奉没有独处多久,因为他有客人来了。
这两名客人都是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最近刚从遥远的东方运了一批丝绸茶叶绣品等东西来贩卖。
两名商人还以为这位法兰西新贵把他们找来,是为了买他们的丝绸茶叶,热情兜售吹嘘了一番,陈奉静静地听了,脸上难得地带了点微笑。
“你们既然刚从大楚过来,那里近来如何?”
一商人说:“比起以前有极大不同,可认真说起来,又说不上来。”
另一名商人就机灵多了,说:“大楚人很聪明,个个都是烹饪天才!这次我们去大楚,发现了好几种民间流行的新作物,这些作物我们在其他地方都见过,但只有大楚人研究出了好几种烹饪方法。”
陈奉思索道:“是么……这一定是夷辛的功劳。”
“大楚的居民安居乐业,一切都井井有条,治安稳定,那景象比以前我们去时见过的要好很多。”
陈奉点点头:“那不奇怪……夷辛总是很聪明,又很有办法的。”
商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见他感兴趣,搜肠刮肚,又说道:“还有,大楚印刷的一种叫《大楚晨报》的书册十分受欢迎。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有人读这种书册呢!那些不识字的居民,常围着读过书上过学的,请他们帮读。”
《大楚晨报》?是了,夷辛可是有在这上头刊登文章的!见不着他的面,能看一看他写的文章,也是好的。
陈奉眼睛一亮,问道:“你们谁带了《大楚晨报》来么?我想看看。”
“阁下,咱们虽然能说两句,可大楚的文字到底是不认识的……”
另一名商人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道:“我的船上有个认识大楚文字的小伙子!他喜欢买这种书册,我叫人去把他叫过来。”
陈奉点头。
商人立刻快步出去。
陈奉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商人想了想,说:“这次去我发现,大楚人都很爱他们的皇帝陛下。这可真是稀奇,不过我不曾见过这位皇帝陛下,所以也不知他是否当真如传闻一般宽厚亲和。”
“宽厚亲和?”陈奉冷笑一声,这肯定又是夷辛为他赚下的好名声,苦活累活都是夷辛干,好名声都是狗皇帝的,真不知夷辛为什么要帮他!
等了片刻,那位去找人的商人终于回来了,还带着一叠书册。陈奉迫不及待接过来翻看,哪知道从头翻到尾,厚厚一叠册子,作者却都是些陌生人。
顾宜兴不见了,金庸先生也不见了。
陈奉有些焦虑,把册子一本本翻过,居然没见着一篇署了顾宜兴姓名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宜兴累病着了,不能动笔了吗……”陈奉想了想,嘿了一声,道:“我管他做什么,这小骗子聪明得紧,连我都能耍得团团转,难道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他让家仆赏了两名商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请他们若有这种《大楚晨报》,都为他带来。
商人离开后,陈奉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翻了会儿报纸,仔细收好了。
他最近工作繁忙,刚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扎稳脚跟,他虽然雪肤翠眸,可到底是一张陌生面孔,根基尚浅,联合银行关系到这些新教诸国的经济,这些人尝到了发行纸币的好处,便贪婪地还想要更多。
他需得打起精神一一应付。
陈奉一面周旋在诸国之间,一面暗地里让人打听大楚那边的消息。可是他托人找了近期从大楚回来的人,会购买《大楚晨报》的不多,而这些报纸上,居然还是没有出现过顾宜兴三个字。
他从大楚带来的手下被放在英格兰联合银行的总部,这天他过了海,回到银行处理公务,听底下人汇报工作。
手下人汇报了工作进度,把公事处理完,有些迟疑,问他:“主人,听说您在打听大楚那边的消息,咱们刚来这地方没多久,您说想开公司,都还没提上议程,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吗?”
这手下与孙祥涨一样,都是自他加入叛军时便跟着他的,陈奉解释道:“没有这事,要回大楚,也得等咱们羽翼丰满了再说。”
手下问道:“那您……您为什么叫人打听大楚的消息?还、还特意让人去找那《大楚晨报》来?难道……您是为了打听顾宜兴的消息?”
陈奉沉默不语。
“顾宜兴骗了您,难道您如此轻易就原谅他了吗?”
陈奉立刻说:“当然不会!”
“可我看您只是嘴上说说狠话罢了,心里从来没放下他!主人,您可得清醒些,咱们翻山过海,好不容易来到此地,刚扎下根基,您可不能感情用事,毁了大业啊!”
陈奉扫了他一眼,背过身去,说:“我心里都有数,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提到,顾励觉得顾宜兴这个马甲已经达到了抛砖引玉的效果,可以功成身退,让年轻人们多上上报纸了。哈哈哈,瞧你这事干的,把奉奉给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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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陈奉嘴上说知道了,也的确消停了几天,可没过多久,又开始私下着人打听消息。这一次终于有了好消息。
他找到了一个做皮革贸易的商人,这商人是个大楚通,十多年前便与大楚开展了贸易往来。当然了,在开海禁之前,他作为朝贡团队被带到京城,把货物作为贡品呈献给皇帝,皇帝再赏赐大量的金银财物,而现在则是直接在港口城市进行贸易。
他不仅认识大楚的文字,还很喜欢射雕、神雕,“金庸先生”私底下刊刻的《倚天屠龙记》他也买了,虽然有些生僻词句难以理解,可整个故事他是很喜欢的。
重点是,每次开船去大楚,他上岸后除了兜售货物,便是收集近一段时间发行的《大楚晨报》,日期都是连贯的,不然怎么追连载啊!
商人为他带来了厚厚的一摞《大楚晨报》,陈奉耐心翻看,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原来夷辛几个月前曾在报纸上与人打嘴仗,而且是为兵部尚书杨鸿见假意与女真人议和讲款之事。
虽然看不到那些文人生员们说了什么,但陈奉毕竟在大楚生活了十九年,也观察了许多年,按照他的了解,那帮读书人们清高自傲惯了,成天把儒家那一套挂在嘴边上,自信满满大楚乃是□□上国,陈奉完全想象得到,被议和讲款戳到了大男子主义敏感自尊心的这些文人们,究竟会怎么痛骂杨鸿见。
夷辛帮杨尚书讲话,一定也被一起骂了吧。
陈奉继续往下翻,居然看见夷辛在报纸上公然约架,哦不,是召开文会,而且还点了几人的名,文会地点居然是——辽东?
夷辛为什么会跑到辽东去?
他不是一直身居皇宫大内吗?
陈奉心中有些不安。
再往后翻翻,就再也没有署名为顾宜兴的文章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被夷辛点了名的文人才子们,他们的锦绣文章频频见诸报端。
陈奉读了两篇,感觉有些奇怪,这些文人才子们好像都改变了立场,开始帮皇上说话,给朝廷推出的政策做解读,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好像跟狗皇帝站到了一边。
在辽东究竟发生了什么?
缺失了部分信息,陈奉无法还原出夷辛身上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夷辛现在还好不好。
陈奉感到不安。
“陈,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罗伊爵士关切地看着陈奉:“难道是联合银行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在联合银行可是持有不少股份的,新年刚过,他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陈奉叹了口气,说:“亲爱的朋友,当然不会是银行出事。我最近在为一件私事感到困扰……”
罗伊爵士放下心来,笑道:“让我猜猜,是感情上的事吗?”
“差不多。”
罗伊爵士登时来了兴致,天知道多少上流社会的贵族成员向这位哈德斯(1)的宠儿大献殷勤,可他始终不为所动,他的不解风情不知道让多少美丽的男性女性心碎,现在,这位朋友终于要开窍了吗?
“是什么情况?亲爱的,你不妨跟我说说。”
“我有一位恋人,他欺骗了我,现在杳无音讯,我担心他遇到了不测,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管他,因为他的欺骗深深伤害了我。”
“哦,天哪。”罗伊爵士说:“亲爱的陈,不要欺骗自己,你始终爱着他,否则你不会为他担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否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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