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过那老人家身上背着药箱,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看上去倒像是一位云游四海的游医。”
觅寻听后忖了一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喜道:“快请先生入城!”
随后,城门口的白发老者便被跑出去的士兵请了进来,在士兵不解地注视下,被觅寻恭迎进烙惜筝的房间。
*
房内——
白发老者坐在床前一个圆木板凳上,一边脸色沉重地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一边伸出手替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号脉,站在一旁抿紧了薄唇等待的觅寻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道:“先生,我家小妹到底身患何病?”
那老者看了身旁长身玉立的觅寻一眼,收回手,顿了一会儿,沉色道:“只怕她不是得了一般的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
觅寻脸色一变。
白发老者点点头,“以老夫愚见,令妹是中了一种江湖罕见的毒,此毒是一种慢性毒,无色无味,最关键的是,中毒者十天半月之内行动如常,旁人根本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而中毒者会在三个月之内身体器官渐渐衰竭,继而陷入昏睡,直到最后昏迷不醒,在睡梦中死去。”
“因为此毒难以让人发现,而等人察觉不对劲之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中毒者几乎无一幸免,故而此毒得名为‘绝命散’。”说到这里,那白发老者看了眼床上陷入昏睡中的容颜娇俏的女子,又看了眼一旁面沉如水的觅寻,叹道:“却不知令妹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被人下了如此恶毒之毒啊。”
听完白发老者一席话,觅寻脸色已是沉如寒水,咬牙问:“依先生的意思,我家小妹可是三个月之前被人下得毒?”
好啊,他真是养了一群废物,连公主被人下毒都没人察觉!
那双浅灰眸里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
白发老者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摇头道:“这倒是怪了,按说‘绝命散’的毒需历时三月方能发作,可这位姑娘气色红润,脉象平稳,且身体脏腑也并未被严重腐蚀,像是中毒不久。”那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道:“她应是因为某种缘故让‘绝命散’提前发作了。”
觅寻望着床上仿佛死人一般安静躺着的烙惜筝,脸色严肃,低沉的嗓音沉吟片刻,谨慎道:“先生可能推测出小妹是在多久之前被人下的毒?”
“约有十天左右。”
十天左右
觅寻脑中飞速运转,却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光芒变换不休,隔了片刻,又问道:“先生可知到底是何缘故?”
白发老者惭愧道:“恕老夫无能。”
觅寻拱手道:“先生能诊出小妹身患之毒,已是不负神医之名。”
“神医?”那白发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公子抬举了,老夫不过一介行走四方的游医,岂敢担‘神医’的名头。”
觅寻一怔,“莫非先生不是神医荀笑?”
他听到士兵来报说城外来了一个身背药厢,头戴毡帽的老者,便以为刘长老已经找到了神医荀笑,并请他赶到这里来,眼下见来人否认,心里也不由得奇怪。
那白发老者摸着胡须笑眯眯道:“老夫只为讨一碗水喝,公子却大开城门相迎,原来是将老夫当做了那鼎鼎有名的神医,可惜是鱼目混珠,倒叫公子失望了。”
觅寻笑道:“先生这是哪里话,先生医术高明,堪比华佗扁鹊,纵然不是世人眼里的神医,在在下心中,先生便是一位神医。”
那白发老者这才打量了觅寻一番,但见他言谈得体,面相清俊,举手投足间虽是谦和有礼,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不由得欣赏般笑眯眯点了点头,“公子如此会说话,老夫若是救不醒令妹,岂非辜负了公子一番盛誉。”
觅寻眼前一亮,喜道:“先生有救治之法?”
那白发老者笑眯眯地摸着胡须,不徐不疾道:“好在令妹中毒时间尚浅,老夫可勉力一试。”说完,来到桌旁写下一纸药方,将药方交给觅寻,让他去药铺里抓药,自己则打开搁在桌子上的药厢,取出银针,准备金针渡穴。
觅寻出了房间,关好门,拿着药方匆忙往外走去,而他离去的背影则透过斑驳交错的树影,落入一双漆黑的眸中。
林守望着他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忍不住道:“他这是去哪。”
跟在林守身边的士兵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立刻回道:“属下不知,不过今天军师请了一位神医来救治觅姑娘,属下猜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林守听完后,脸色微微一变,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变得幽深起来。
*
接下来几天,觅寻都在烙惜筝房里忙前忙后,到也不像之前那样整日里和林守待在一起,有时候林守想要见他,反而常常找不到人影,终于有一次,老大夫要单独给烙惜筝施针,而觅寻也煎完了药,一时没有事做,便闲靠在一株梅花树下双手环抱,闭目养神。
此时夕阳西下,彤云被金灿灿的夕光染得分外艳丽,玫瑰色的光影投射下来,透过梅花树的罅隙点点散落,带着斑驳的树影花影映照在梅花树下慵懒倚靠的白衣公子身上,觅寻身上纤尘不染的月白袍被染了一树瑰丽的梅影,一朵梅花的影子恰好错映在那张清俊无双的面容上,又恰好点缀在他漆黑浓密的睫毛下的眼睑上,仿佛一朵梅花在亲吻他微微闭阖的眼睛,竟衬得他整个人除却慵懒之外另有一分妖孽般的魅惑,仿佛梅花幻化成妖。
林守站在青石阶上,看到这一幕呼吸加深,心口顿时鼓噪地厉害,平日里端得冷情自持,却在这一刻局促地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你这这里做什么?”
正犹豫之时,梅花树下先一步传来了男人低醇沙哑的嗓音,觅寻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双手环抱,好暇地看着他。
仅仅是被那双幽澜含笑的浅灰眸看着,林守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几乎要呼吸不过来,费了好大的精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然,没有在他面前出糗。
林守走上前,来到觅寻身边,面无表情道:“我找了你好几天。”
觅寻看着他这样一副认真的模样,“噗嗤”一笑,突然伸手一揽,将人揽入自己怀中,衣袍上渲染的名贵香薰顿时扑入鼻息,不浓却醇,就像呵入自己耳道中的那道低醇含笑的嗓音,“都是在下不好,在下在此赔礼了。”
耳廓擦过那道炽热暧昧的气息,林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砰砰直跳,被觅寻搂在怀里令他全身都燥热了,然而觅寻很快便放开了他,林守眼底不由得掠过一阵失望。
十天以来,他如愿以偿得和陛下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也终于能在陛下怀中享受从前夙九兮享受到的一切,可是每次陛下亲他吻他抱他之后,很快便会放开他,迟迟没有要他的打算。
难道陛下对夙九兮旧情难忘?
林守心中一紧,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觅寻漫不经心地笑道:“抓药、洗药、煎药神医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
“区区小事,何劳你亲自动手。”
觅寻脸色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盯住眼前墨衣墨发的林守,开口正色道:“你可知筝儿为何会昏迷不醒。”
“不是说是得了严重的风寒”
林守的声音弱了下去,精致的喉结微不可查的一抖。
觅寻摇摇头,“风寒一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目光紧紧盯着林守微微发僵的面容,薄唇轻启,缓缓道:“她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
被那双如银河般幽深斑斓的银灰色眼眸认真地盯着,林守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看透了一般,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道:“你可知道是谁?”
“我暂时还没有查清楚,不过若是叫我查到是谁胆敢对筝儿下毒,我绝不会放过他。”
觅寻骤然转冷的声音听得林守心中一颤,手心里不受控制地沁出冷汗,头顶的黑影逼得越来越近,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心生一计,心中的慌乱随之化作冷笑。
林守抬起头,对着头顶近在咫尺,审视般看着他的觅寻道:“觅惜筝天真可爱,试问谁又会对一个小姑娘下毒”见觅寻低头沉思,林守顺势道:“不过我到是曾听九殿下说过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妹妹。”
“你是说九兮?”
觅寻惊讶地抬头。
林守颔首,“之前觅惜筝几次为了出兵落狐寨的事情寻殿下的麻烦,惹得殿下不胜其烦”见觅寻脸色越来越沉,林守聪明得跟上一句,“不过殿下一向心直口快,想必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好了,不要再说了,九兮不会是这种人,这种没有证据的揣测到此为止。”见觅寻如此维护夙九兮,林守一口气闷在胸膛下不去,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了,而往日里“怜香惜玉”的觅寻却像是没有看见他此时难堪的脸色一般,只交代了一句务必将此事保密,便借口有事,留下林守,自己离开梅园。
林守在身后阴冷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55章 得知真相
那位游医替烙惜筝医治过几天后,果然要不了多久烙惜筝便悠悠转醒,只不过她的身体仍非常虚弱,尚且不能下床,觅寻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立刻丢下手头的事便跑去见她,烙惜筝靠在床头,神情倦怠中透出几分恍惚,看见觅寻走来,虚弱地问道:“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觅寻上前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替她重新掖好被角,用异样温柔的嗓音道:“没什么,你只是生了病,歇息几日便没事了。”
“生病?”烙惜筝伸出消瘦的玉手按住自己额头,杏眸里透出几分迷茫,“可是我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乖,你是因为生病才会这样。”见烙惜筝还要在问,觅寻不动声色得用温柔的话语哄了过去,毕竟他这个妹妹生性娇蛮莽撞,若是被她得知自己是因为被人下毒才会昏迷了好几天,指不定还要闹得怎样天翻地覆,一旦打草惊蛇叫下毒之人有所防范,可便不妙了。
想到这里,觅寻眼底划过一丝阴意。
且不说烙惜筝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帝王天生的护短之心更是令他难以容忍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旦被他得知是谁在背后作祟,他一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烙惜筝不知他心里所想,但见他脸色变化无常,更有一瞬间的阴沉闪过,更是吓得动弹不得,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上她的皇帝哥哥的袖子,轻声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吓到筝儿了”
觅寻轻笑一声,顿时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容,温声道:“没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皇兄叫人做给你吃。”
烙惜筝想了想,道:“别的倒没有什么,我口舌发苦得紧,突然想吃皇兄你做得杏仁露。”
觅寻便笑着捏了捏烙惜筝的秀巧的鼻尖,打趣道:“你这刚刚醒来,头一件事便是使唤为兄。”烙惜筝这才被他逗得来了些精神,两腮有了些气色,娇俏地“哼”了一声。
觅寻又说了几句话,便哄着她躺下,替她盖好棉被后转身往厨房走去了。
杏仁露的做法觅寻早就烂熟于心,将雪白的杏仁粉,羊奶,蜂蜜按比例放入一只雅致的瓷罐当中,不一会儿便炖出一盅甜香四溢,美味可口的杏仁露,觅寻刚将瓷罐里的杏仁露倒入碗里,刚
准备端去烙惜筝房间时,便在门口撞见了来清理药材的老游医。
那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闻着满厨房的奶香,笑眯眯道:“好香啊。”
觅寻忙放下手中的杏仁露,重又盛了一碗,递过去时谦恭道:“先生若不嫌弃,还请尝一尝晚辈的手艺。”
白发老者接过碗尝了一口,只尝了一口脸上便露出明显被惊艳到的神色,忍不住啧啧赞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想不到公子你一表人才,厨艺却是如此俱佳。”
觅寻笑道:“先生过誉了,晚辈哪里谈得上是厨艺俱佳,不过是家妹喜欢,晚辈随手一做罢了。”
那白发老者听了,脸色一变:“如此说来,公子这碗杏仁露是为令妹做的?”
“正是。”
“哎呀,使不得啊!”
觅寻正要告辞,却听得白发老者这样一句话,奇怪道:“先生这是何意?”
白发老者着急道:“公子有所不知,杏仁与令妹所中之毒相冲,若吃下这杏仁露,势必会加重令妹体内的毒素。”
觅寻一惊,忙放下手中的碗,拱道:“晚辈一时不慎,险些酿成大祸,多谢先生相告。”
“公子不必客气,这也怪老夫没有同公子说清楚。”
觅寻神情感激地与眼前明显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白发老者虚与了几句,然而他心思却不在这番攀谈上,脑海中浮光掠影,因老游医一番话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背过身,望着炉灶上青瓷晚中奶香四溢的杏仁露,眸底暗光交错更迭,俊朗的容颜隐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曲指轻叩厨台,半响后回转身来,望着白发老者问
道:“先生,你既说这杏仁与我家小妹所中之毒相冲,那敢问杏仁露若不慎与那‘绝命散’一同被人服下,该当如何?”
白发老者摸了摸下巴处的长胡,沉思片刻,道:“会激发‘绝命散’之毒性,使毒性提前发挥出来,中毒之人轻者十天半月之内昏迷不醒,重者一命呜呼”说到这里,白发老者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望住觅寻严肃的俊容,“莫非公子是怀疑,令妹体内的‘绝命散’会提前发作,是因为杏仁露?”
觅寻面沉如水,道:“这件事情在下自会查清,还望先生替在下保守这个秘密。”
老游医本只管救人之事,对这些恩恩怨怨毫无兴趣,便连道了好几个“应当”,正提出告辞,又被觅寻唤住。
“先生请留步。”
白发老者奇怪地回过头,“公子还有事吗?”
33/4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