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盒点心又拎回家,蒋白心里才舒服些,在他手里还没有薅不回来的东西。以前还想着慢慢修复记忆,迟早会想起来,现在恨不得暴打15岁蒋白一顿,你他妈装什么死呢,赶紧想起来。
“师哥!”洗完澡,伏城飞扑上来,“想什么呢?”
蒋白揉着眉心睁开眼。“想后天的比赛。你想什么呢?”
“想比赛,也在想你。”伏城很直白,“师哥,前两天我觉得和我妈挺亲近,现在突然特陌生。但我不想想了,我要专心比赛。”
蒋白将他左耳的耳钉顶出来,又戴上去。“你们那么久没见,陌生才是正常。别想太多。”
“我不想。”伏城肚子里空,硬是不吃,“真想赶紧到后天,8强就能回佛山了,佛山……那么远。师哥,你去过吗?”
蒋白笑了。“我去过也不记得。睡觉吧。”
这一觉睡醒,蒋白心情没那么沉重了,伏城显然有他的思想,不会一两句话就跟他妈妈走。可最让他担忧的事也来了,下雪。
雪是从半夜下的,出了门,他们手拉手顺着白雪半融的路边墙根去训练,想着明天千万别下了,伏家班没有室内场,要在室外比赛。
张一柳又出现在院外,腿边有东西,看上去疲惫许多。“这么晚才练功?年轻人朝气呢?过来看看!”
“我浑身都是朝气!”伏城跳过去看,一掀开包袱皮,两头金灿灿的黄狮,狮角闪着光。
“张师傅,这……”伏城真没见过漂亮成这样的黄狮,“我的?”
“红狮开道,金狮闯关!”张一柳挥舞着明显瘦了一圈的手,“看你有没有能耐打到佛山去!”
第113章 掉桩
金狮比红狮多了几分庄重, 摆在狮馆里非常压气势。蒋白又请张一柳来开光,从这刻起,伏家班多了一对儿金色的南狮, 高额顶宝镜, 大嘴吃八方。
“太漂亮了。”邱离摸不够, “让让你瞧,狮批上的闪片像龙麟似的,一层压着一层,这要费多大功夫?”
“这是功夫活。”青让说, “你们看出来没有,狮子张瘦了。”
“看出来了, 最起码瘦了10斤。”伏城抱着一个金狮头, “做狮头扎这么辛苦?”
“不是狮头扎辛苦,是狮子张的功夫熬人。”廖程明送完张一柳回来,“他做活太细致, 原打算狮头他做,狮批旧改新,没想到他这么倔头,说旧皮配不上他的狮子头,打到佛山叫人笑话, 说他手艺差。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手艺名誉比命还重,你可以说他为人不好没法相处,但绝不能说他的狮子。”
蒋白看着发青的天。“是,能看出来,狮子张的狮子选料好,重量轻。”
“他自己熬的韧纸, 他心里有数。”廖程明说,“这倔头,嘴上骂着,心里巴不得多希望你们去佛山,带着他的狮子头去。”
“尽人事听天命吧。”蒋白看天色不好,“就希望明天是晴天。”
“希望李丛别掉链子。”伏城忿忿的,“总觉得他对我们有气,想收拾他。”
“这话再说可要挨戒条了。”廖程明是一视同仁的人,“学武术,切勿心浮气躁,整天打打杀杀。不许动手,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再有就是希望你们考个好大学。李丛有他性格缺点,可学武术的孩子坏不到哪去,武术就是一把尺子,矫正的是人心。”
“但愿吧。”蒋白抓起狮批,“伏城,走了,去练侧空翻下桩。”
“来啦!”伏城跑去拿南狮裤,心里却打鼓,侧空翻下桩比前空翻难度大,还高,师哥不在这几年,自己已经不做这个动作了。
但只要身后把住自己的人是师哥,他就不怕,闭着眼从1米7的桩侧翻下去。
怕两个孩子干不恰当的事影响比赛,廖程明让他们在自己家留宿。次日,蒋白起很早,拉开窗帘,外面是银白的大雪和扑面而来的冷空气。
完了,他呵出一口白气,下大雪了。
伏城正在醒神,窗外好亮啊,爬起来一看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师叔腿脚不好,动作慢,他们饭都没吃赶到伏家班,打开门,院里落了小腿高的雪。
“快!”蒋白脱掉羽绒服,“扫地,我打电话叫邱离青让。”
不到7点,邱离青让和伏家班的狮鼓队全到齐,热火朝天收拾院子、重新铺好软垫。可雪越下越大了,防滑垫刚擦干净又落上一层。
“李丛!”蒋白又脱一件外套,穿着短袖还在冒汗,“防滑垫一定全部擦干净,结冰了就铲下来。”
李丛在桩上做加固,手里一把改锥。“下雪结冰这不是自然现象吗?我又能怎么办?”
“你少废话!”伏城手中的扫把飞扬。
李丛厌恶地回了一眼,继续干活。
10点整,蒋白的手机准时接收抽签名单,这一次邱离和青让在第4组,他们排13组。披上金色的狮批,蒋白身为师哥,必须亲自检查他们的装备,腰带和鞋带是否系紧。
“手腕的束带呢?”蒋白发现邱离没绑。
准备时间有限,邱离无所谓。“懒得弄了。”
“伏城,把你的束带给我。”蒋白亲自给邱离绑上,“今天下雪了。”
邱离突然不再反对,心里暖暖的。即便还没完全想起来,蒋白也记得自己和伏城的旧伤在阴天下雨会疼,天气一冷也疼。师哥就是师哥,这个称呼就是责任。
背好狮批,邱离和青让轻装上阵。邱离本身就轻,张一柳的狮头也轻,青让将他举上桩阵丝毫不费力气。
“师哥,你看!”伏城指着桩阵,“他们难度比咱们大,要是进了8强,我们也要试着直接上1米7的桩。”
说话间,青让跃上桩面,鼓声慢下来,狮子左右嗅。
“我觉得今天的鼓点配合……好像进步了。”伏城竖起耳朵来听,“师哥你看这招,雄狮在桩上犯迷瞪,等着锣敲响,噔一声,立马醒!”
话音刚落,廖程明低伏身体,用身体语言暗示两个钹停止。付雨心里数着节拍,噔一敲,桩上的金狮瞬间惊醒,狮尾巴狂摆。
“青让的狮屁股不错。”伏城鼓了鼓掌,“邱离舞狮子比我活泼,他个头比我矮,跳跃动作比我多,以前师叔还说邱离舞狮像狮子狗呢。”
“青让不错,所以我的狮屁股就不行了?”蒋白立刻问。
伏城摆摆手。“没有没有,你的屁股也好,你往前顶特厉害,玩儿命一样……”
蒋白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就好。伏家班班规,师哥面前禁止表扬师弟。”
“你最好,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最好!”伏城说,又回忆,“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第一次见你们几个,我还吓坏了呢。”
“为什么?”蒋白问。
“我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来我家。”伏城回答,“邱离和青让的姥爷和我爷爷认识,所以想让他们两个来学武术,邱离从小体弱,你现在是没想起来,他小时候,腿……”用手指攥了个圈圈,“就这么粗,全靠运动强身健体,能长到现在这么高,简直奇迹。”
蒋白笑着看邱离和青让在桩阵上飞。“这么弱啊?”
“特弱,还不爱吃饭,我爸拿着勺在他屁股后面追,就为了多塞他几口。”伏城语气放缓,却严肃了,“师哥,下一个动作叫空中掉头后翻,难度很大,邱离和青让绝对没问题。等进了8强,我们也做这个难度。”
蒋白看着他们,青让双腿分开站在13号和14号桩上,2米1的高度,邱离的姿势叫坐头,像金狮独立,闪片烁烁耀眼夺目,又像一条飞龙,随时准备飞跃龙门。
鼓声有力,突然转折,只见邱离一个向后仰倒,在信任和熟练度的加持下开始后翻,金色狮头倒吊下来,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细节,半秒后两条腿落在2米3高的12号桩上。
高度一升再升。
身体还未直立,青让的背紧贴着邱离的背部开始连续后翻,脚发力,蹬住桩面的防滑垫向上跃,靠惯性,靠邱离给的支撑力完成一个完整的后翻。狮批画出一个绚烂的圆,一个金色的圈。
“好!”伏城鼓掌,这个动作师弟绝不出错。
可掌声还没停下,邱离身体歪斜,重心明显发生了偏移,青让还没落稳,在邱离的失误下严重侧移。
“青让!”蒋白箭一样冲出去,没接住。
伏城吓傻,提脚跟着冲过去。
还没立稳的金狮摔了下来,在倒下去前,青让还是捞住了邱离。摔软垫时,他听到蒋白叫自己名字,而不是叫邱离。或许这是他们做狮尾的默契,在突发事故面前会尽全力挽救狮头。
哐当一声,是廖程明紧急之下撞倒了付雨的锣。“摔着哪儿了?摔哪儿了?小白!小白!”情急之下他叫不出别人的名字,好像叫了蒋白,他师弟们就没事了,蒋白就是师弟们的防线。
“打电话。”廖程明揪住伏城的衣服,“先叫救护车……”
“没事,我没事!”邱离歪扭着站起来,胯骨生疼,“让让没事吧?让让?”
青让揉着腿,使劲摇头,可半分钟后才说:“没事,师叔你别急,大家都别着急。你们……快散开,狮鼓队重新就位!”
来不及深究,大家各就各位。邱离和青让重新上桩,可动作不再流畅,难度也降低不少,甚至没有做全C级动作。大家心知肚明,掉桩了,这在比赛中是不可挽回的失误,即便今天完成了全套比赛,也不可能晋级。
但武术精神不允许他们后退,只要上了桩,人还能站,爬起来就要往桩子上爬。经过方才一场惊乱,狮鼓队的配合也出现了纰漏,付雨明显被吓着,经常在鼓声给出停止暗示之后又敲了下。
扣分,扣分,都是扣分的地方……蒋白目光追随桩上步伐,不断回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错误。原本计划的下桩方式改为普通难度,随着师叔最后一次落槌,邱离和青让卸下狮头狮批,朝手机示意动作结束。
“快,让我看看!”直播间一退,伏城率先冲上来,扒着青让的南狮裤要检查。青让肯定不让,在场还有女生在,跟着师叔一瘸一拐进了室内,两个人又同样瘸着出来。
“大胯和膝盖磕肿了。”廖程明心急如焚,“去医院看看骨头吧?”
“不用,我的身体我知道。”青让试着小跳,“您看,要真是骨头伤了,我还跳得起来吗?”
“你赶紧躺下吧,急死我算了。”邱离顾不上算分数,师兄弟一条命不是说说而已。
“哎呦,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掉下来的?”廖程明扶着他,“平时练得好好的,怎么会……还好没出事。”
青让一副状况外的模样,他也想不通。邱离揉着摔疼的屁股,犹豫再三:“就脚底下,滑了。”
滑了?蒋白拿了药油回来,雪势减小,可落一会儿地面仍旧潮湿阴冷。青让蹒跚学步般站起来,去检查邱离站的那根桩。看了一眼什么也不再说,怕伏城冲动,惹事。
桩面有没铲干净的冰,防滑垫的螺丝没拧紧。
第114章 8强确定
李丛正在看手机, 感觉有个人朝他冲来,他下意识往后躲避,抬头挨了一拳。“艹, 你疯了!”
“我师弟摔了!”蒋白抓住他的肩头往墙上撞。邱离和青让傻眼, 光顾得看住伏城, 没想到没看住蒋白。
两人都有武术功底,蒋白将人一撞一推直逼到窗口,再往外推,用李丛的脑袋撞开窗, 逼得他的脸暴露在雪里。
“你师弟摔了关我什么事!”李丛掐住了蒋白的脖子。
“就他妈是你的事!”蒋白用腿撞他。李丛反应很快,立刻找准机会抽身而退, 蒋白抬腿将他挡住又是一脚, 换成他掐他。
几秒钟李丛快要窒息,被拿住喉咙就失去反抗能力。
“青让摔了,要是摔出问题我饶不了你!”蒋白收紧了手。
“干什么呢!敢打架?还不快松手!”廖程明抓住蒋白的手, 呵斥,“还敢在狮馆里打架?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蒋白瞪着李丛,不话说,半分钟后才松开手。“是……是我的错,不应该当着师弟的面动手。”
“他确实活该挨打!”伏城也想动手, “你们别拦我, 我来!打完了我领罚!”
“我看谁敢!”廖程明一声怒吼。
大家都不动了,安安静静站着。
李丛摸着喉咙,还是那副表情,咳得脸色憋青。“切……一个舞狮子的比赛,闹得挺像回事。”
“不是像回事,这就是大事。”伏城眼睛里冒火, “这就是伏家班最大的事!先不说分数晋级,你知道培养一个舞狮人要耗费多少心血吗?你知道他们练了多少年?”
“关我什么事?”李丛大声喊,“我他妈又不是来看你们舞狮子,我是来学散打的……”
“就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学什么也学不好!你对别人不负责,对自己也付不起责!”伏城是真的急了,“邱离和青让今天是没摔出问题,如果……”
“别吵了别吵了。”廖程明挡在他们中间,要不是自己在,李丛肯定挨暴揍,“你们还有比赛,先平静平静心情。第一组肯定是不行了,伏小子,你现在是咱们伏家班的希望,不能受影响。”
伏城这才想到还有比赛。对,还有比赛。
“我们不用他,让他滚吧。”伏城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摔了自己都没这么心疼,“我和我师哥不用他打鼓。”
李丛什么都没说,看样子也不像想继续留在这里。蒋白原地不动,可即便他不动,攻击性和存在感仍旧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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