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锋看完报告,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顺手放回了茶几上,又问安澜:“还没吃饭吧?要不咱们上外头吃去?”
安澜移来目光,答非所问:“孟然要我回安内组。”
“回什么回,你又不归他管。”齐锋淡然应道。
“那你怎么想?”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呗。”
眼见齐锋始终态度轻松,安澜愈发严肃了起来:“说实话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劝我归队?”
“别啊,孟局的锅,你可别扣我来头上,我从没有劝你回来的意思。”齐锋连忙撇清。
“现在实情已经摆在面前了,我没法再面对血腥暴力,甚至连曾经的同伴,我都面对不了。以这样状态,别说重回安内组,就是当一名普通警察也不够资格。”安澜机械地翻了两页检测报告,忽然抬头看向齐锋:“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就没有倒下和生病的权力?”
少年得志、中东维和、英雄凯旋、建立市特、入驻安内。
在安澜的人生里程中,在那些闪光的环节背后,所掩盖的是一次次枪林弹雨的洗礼,一场场离别与死亡的交替,一幕幕鲜血和眼泪的闪回。
不可以痛,不可以倒,不可以败,不可以退。
安内组的核心成员们个个都须历经一场惨烈的削肉去骨,但安澜自问他无感权力,无欲地位,他不是齐锋,更不是孟然。
去他妈的能力有多大,职任就有多大!
现在的他终于武功全废。
此刻,安澜眼里浮上了一抹忧伤的光,近乎恳求地面对齐锋:“我不想回去,也没法回去。我甚至希望你也能退出,因为我要的不是找个人陪伴,我只要你啊,齐锋。”
第227章 谁主沉浮 58
齐锋凝视着安澜,原还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这算是表白么?”
眼看对方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齐锋愈发忍禁不俊,弯下腰,一刮安澜的鼻梁:“没事,不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么?咱们过咱们小日子,你这毛病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安澜万万没想到齐锋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不禁又问:“你真的不打算让我重回安内组?”
“我早就说了啊,完全尊重澜宝儿你的意见。”齐锋食指一弹,正中安澜的脑门儿,他正笑着想要继续,一条手臂已被安澜以迅雷之势反拧向了一个奇异的角度。
齐锋当即认怂,高声喊疼:“我这才刚捐的骨髓,可经不住你下这样的狠手啊!”
安澜不肯松手,冷声追问:“你这两天到底跑哪儿去了?”
“跟人配型成功,住院抽血去了啊,这不都跟你报备过了么?”
“捐给谁?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陪护?”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捐献从来都是实行双盲政策,何况我这人做好事从不图名,把家属也带上,那排场也忒大了,压根儿就不是我的风格。”说话间,齐锋感觉到安澜的力道正在逐渐减小,便冲他挤眉弄眼,“何况,我不是也怕你心疼嘛。”
“你真是去捐骨髓了?”安澜将信将疑,却慢慢松开了钳制住齐锋的右手。
齐锋立即撸起袖子,大肆展示了起来:“看见了么,看见这光荣的针眼了么?”
安澜白他一眼:“你能有那么好心?”
“什么话!”齐锋一听便不乐意了,挤着安澜一同坐到了沙发上,“我不仅刚捐了造血干细胞,连未来的遗体捐献都已经登记在册,就等安排了。”
“看你平时只知道压榨和逼迫,没想到这方面出手还挺大方啊。”安澜调侃了一句,转而神色一变,“谁允许你自说自话就捐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完整地跟我在一起!”
这一晚,齐锋一连多次受到安澜别具特色的表白,他脸上欢,心里乐,大手一揽,把安澜抱进怀里,语气格外温柔:“澜澜,你知道哥哥有多喜欢你么?”
一时间,一句情话带出了一幅在两人眼前缓缓铺开的青春卷轴——那个身手矫捷,从自家窗口灵活翻出的清秀少年;那个以总分首位考入公安大学战训专业的头名状元;那个奋战于维和一线,被炮弹碎片击中的孤胆英雄;那个年仅25岁,就一手撑起整个黄江特警体系的年轻队长……
正是这个人啊,正是他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心碎都隐隐牵动着齐锋那颗稳如磐石的心。
可怜自己一片深情,过往却只能一丝不漏。
此刻,齐锋揉了揉安澜的头:“我不像我家老二那样,就爱那天真朴实的、后天培养的。我这人势利又直接,只钟爱天生的天才,而你恰恰就是这样的人。不仅如此,你还突破了我的底线,哪怕就是变成一个普通人,我发现自己依然爱你,这已经和天才本身无关了。”
安澜仰起头,一双凤眼认真地盯着齐锋:“我没你那么多前提预设,我要的只有你。”
语落刹那,齐锋落下一吻,印在安澜的额头中央,又把他抱紧了几分:“只要有哥哥在,你不想回安内组,就没有一个人逼的了你。”
第228章 谁主沉浮 59
韩哲斌的新能源公司尚处于创业初期的镇痛之中,近半年来,他频繁往返于亚城和黄江,亲自跟进一个事关公司未来前景的重大项目。孟然几次邀约一同吃饭,却都碍于老韩终日疲于奔命,始终不得相见。
如今的韩哲斌早已褪去了昔日的浮夸、造作,他在乎生意场上的利益得失,因为那一分一厘均是自己拼搏所得,有所付出,方懂珍惜。
赶上孟然又说要碰头叙旧,韩哲斌分身乏术,只得把老同学约来了和甲方洽谈业务的商务大楼。孟局长的座驾在楼下停了半小时有余,秘书尹丽对着后视镜补了补妆,请示孟然,要不要她给韩哲斌去一通电话。
“急什么?韩总有正事要忙,等他就是了。”向来雷厉风行的孟然今天却转了性子,耐心地坐在后座上等待同窗老友。
韩哲斌出现的时候,正追着一辆白色宾利,他一路围追堵截,终于让那辆偌大的豪车停了下来。车窗降下,后排坐着一名年过半百的西装男子,在他身旁,还有两名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嬉笑打闹。
孟然的座驾与之相隔甚远,只能看见,却不能听清,他见韩哲斌像是有求于那名西装男子,攀着车窗说了好一阵的话,可那人却反应平平,听了片刻,便挥手打发。
白色宾利渐渐开远,韩哲斌望车兴叹,一脸颓丧,忽见不远处的一辆银色特斯拉亮了两下灯,孟然已从车中走下。
“刚才是什么情况?”孟然走来问。
韩哲斌如实相告,说那个坐在宾利车里的西装男子正是青城控股集团的董事长,王新华。自己的那家小公司时运不济,为该集团旗下的能源项目服务了近半年,前期不断垫资,后期尾款拖滞,如此下去,不出两个月,自己公司的资金链就将面临断裂。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孟然又问。
“不要!你出手算怎么一回事?”韩哲斌一口否决,“真要不回钱来,我就走正规渠道,上法院起诉。你现在好歹是个局长,别把自己整得跟黑社会似的!”
韩哲斌苦中作乐,一番调侃过后,领着孟然去到商务楼里的一家精品日料店。两人坐下后,孟然大方表示:“这一顿,我请。”
韩哲斌不乐意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请老同学吃顿饭的钱,我还掏得起!”说着,他便叫来服务员,利落地点了单。
用餐期间,韩哲斌忍不住八卦:“我刚看到开车送你来的是个丫头,原来那个男助理呢?”
“换了。”孟然抿了一口清酒,一言蔽之。
“怎么说换就换了?”
“看着不顺眼,用的不顺手。”
过往孟然外出,每每都带着吴瑕,韩哲斌也与之打过几次照面,不免疑惑:“照你的脾气,再怎么换也不该换个美女花瓶啊,莫非是吴瑕那长相给自己惹麻烦了?”
孟然又抿一口酒,沉默不言。
韩哲斌语重心长:“小孟儿,伯父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有坎儿,但我一个外人说句公道话,那事儿你不能全怪政委,既然已经失去了亲人,何必又要逼走爱人呢……”
“砰”一声,孟然霍然撂下了手里酒杯,语气刹时冷了几分:“我和那个人的事,你别管。”
韩哲斌深知触了他的逆鳞,便闭口不提齐锐,一连夹了好几块肥美的刺身到孟然盘里,以作赔罪。
孟然自顾自吃着,过了半晌才转了话题:“据说,青城控股的王新华早年和蜀中刘捍有不少生意往来。”
韩哲斌当是孟然打算清洗彻底,斩草除根,泼他冷水道:“这老家伙早把自己洗白了,青城旗下有三家上市公司,从事的都是正规生意,你要想现在派经侦逮住他的把柄,恐怕非常困难。”
谁料孟然不按常理出牌,又问一句:“他车上的那两个小女孩,是他的孙女么?”
韩哲斌摇头:“王新华只有一个独子,尚未娶妻,按理说应该没有第三代。”
孟然随即拿出手机,给在技侦总队的杜刚去了一条信息:定位跟踪王新华,如有性侵未成年人行径,立刻抓逮拿下。
第229章 谁主沉浮 60
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青城控股的董事长王新华已被铐在审讯椅上,整整一个昼夜。
在这间四面无窗,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尽管可以忍住不食,却无法控制不屙ē,二十多个小时的人身限制已让他便溺在身,下半身一片污秽。
终于,审讯室的大门从外被打开了,外部的亮光像把利剑一般,刺痛了王新华的眼睛。他缓缓睁眼,强光之下,隐约可见前方有一道颀长的男人轮廓,虽看不清五官神情,却透出一股冷峻、肃杀之势。
王新华壮起胆来,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要见律师,我要见齐则央!”
原本密闭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令作呕的恶臭,正前方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你还真像是一头牲口。”语落,那人在几名下属的陪同下,步入了审讯室,拿起桌上的两只物证袋,走到王新华跟前,冷冷发问:“这是你用来折磨那两个小女孩的么?”
两只物证袋里分别放着两样东西,一条皮鞭和一把指虎。
王新华身子微微一颤,支支吾吾地不肯作答,两只浑浊的眼睛看清了来者的五官面目。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叫作孟然,未及不惑,出身基层,却奇迹般地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借风仗力,平步青云,以空前之势在整个公安系统,乃至当下最核心的政治版图中夺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王新华的视线和那镜片后的犀利眼神隔空一撞,蓦然就少了几分气势,不禁冲孟然示起弱来:“我认识你岳父!能不能……让我和董书记通个电话?”
“原来你认识家父。”孟然嘴角一扬,语气谄媚,“我家老爷子日理万机,忙得很,这点小事儿他必定会指派我全权负责。”孟然说完,一下子敛了笑容,回头命令下属:“关掉摄像,给他松铐。”
王新华自知不妙,连声哀求讨饶,却还是被两名警察从审讯椅上拖到了地下。他一个跟头跌在一双黑色皮鞋前,颤颤微微地抬起头,只见孟然从物证袋里取出皮鞭,两头一拽,朝着他的脖子猛的套来,跟着用力一勒——
一时间,王新华接不上气来,一张脸迅速涨得紫红,他嘶喊无声,目眦尽裂,摔倒在地垂死挣扎。
孟然不疾不徐地套上指虎,蹲下身问:“那么小的孩子,玩起来过瘾么?”
见地上那人没法作答,孟然突然挥出一拳,钢制的指虎重重击打在那具肥硕的躯体上,厉声又问:“过瘾么?!”
这时的王新华哪里还答得上话来,他两眼翻白,口舌外翻,只觉自己快要断气之时,脖子上的束缚又被突然解除。他赶忙匍匐在地,连呕带喘,仿佛已经死过了一回。
早在一天之前,王新华在自己的一栋郊区别墅内,遭到了警方的上门围捕。
那时的他正光着皮肉松弛的身子,蹂躏着两个未成年幼女。就在警方攻门之时,丧心病狂的王新华为了掩盖罪行,竟拎起一个伤重的女孩,从阁楼的窗户上活活抛下。楼下的司机反应不及,没能接住,那小小身躯便直直坠落在水泥地上,开出了一道鲜艳的红屏。
当杜刚率队冲入阁楼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满身横肉、一脸狼狈的王新华,以及另一名半身是血、近乎痴傻的幸存女孩……
孟然亲自提审了王新华,眼神像在看一头苟延残喘的牲畜:“听说,你早年跟刘捍有过合作?”
王新华一下子听出了关键所在,喘着气道:“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和那个黑商划清界线了。现在,青城旗下所有的生意都是合法合规的……”
孟然又问:“那个黑商的上线有没有找过你?”
此问一出,王新华的眼神顿时游移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然把玩着手里的指虎,语气渐渐不耐烦起来:“我在刑审方面没什么天赋,更没时间听你这种人撒谎。你要是不肯配合,受苦的只有你自己。”
眼看那把指虎又要冲自己招呼而来,王新华立马认怂:“有!有过!姚部长的儿子来找过我,可他们要我合作的事,我真的没敢答应,那可是杀头的大事啊!”
“性侵幼女,故意杀人,难道不是杀头的大事?”孟然反问。
“那个小女孩死了?”王新华一脸震惊。
“五岁,外阴撕裂、肋骨断裂、全身鞭痕多达43处,致命伤是被你扔下楼时头部遭受的剧烈重创。”孟然点了一支烟,朝王新华吐去一口烟圈,“畜牲就是畜牲,哪怕是在明处洗白了自己,暗处却还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真还不愁抓不到你的把柄。”
王新华愣了许久,自知闯下大祸,已成入瓮之鳖,竟丧极反笑:“孟然!你真够狠啊,为了逮住我,不惜利用那两个小女孩,你还算是个警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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