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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毅忧心忡忡，又劝安澜说：“安总！我们还是赶紧绕道儿去追吧，从这里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安澜没和队员们多废一句话，他相距缺口仅半米之遥，忽然背身一跃，从二十多米高的桥面上猛然跳下。当桥体平台和头顶齐平之时，他猝然伸出双臂，牢牢地抓住了上方的水泥地面。
在所有人近乎弹眼落睛的注视之下，他宛如一个体能超群的单杠冠军，在算准了落地的角度和力道之后，朝着内侧猛一施力，跟着双手同时一放，整个人穿过了死神刮来的一阵疾风，宛若一只干练的飞鸟一般，稳稳地落在了下方的一辆集卡车顶之上。
引桥上方，市特的小伙子们一并见证了这出绝妙、惊险的奇迹，一个个仿佛都忘了仍还身处在任务之中，有的连连鼓掌，有的直吹口哨。
对于上方的惊叹和鼓励，下方的安澜根本充耳不闻，他迅速从车顶翻身而下，跃至高架地面，于车流中截停了一辆红色跑车。司机见他一身特警制服，满是犹豫地降下了车窗，就听安澜郑重说道：“我是黄江市特警安澜，警服可代表我的公职身份。现急需征用你的车辆，如有任何损毁，黄江市局将对你作出相应的赔偿。”
他话音一落，也不等那车主有所表态，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探手入窗，自顾自打开车门，把人向外一把拽出，换自己坐上车去，随后便关门、起步，朝着前方一路飞驰远去。
作者有话说：
弹眼落睛是上海方言用辞。有着“卧槽！这也可以！我去！真是牛逼啊！”这类意思……
第310章 谁主沉浮 141
驰骋在外环高架上，安澜明显发觉此处的车辆要多过黄江大桥。如若他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截停黑色轿车，一旦车上的炸弹引爆，就将引发极为惨烈的安全事故。
如此一想，安澜脚下的油门又被踩重了几分，他凭借着高超的特种驾驶技术，在时速接近100码的情况下，极其灵活地左右避闪开高架上的各式车辆，一路超车，一路漂移，在风驰电掣间和死神角力、赛跑，直到瞳孔中再度映现出那辆近在眼前的黑色轿车。
必须马上把它截停！
这一刻，安澜的脑海中仅存着这一个念头，他将驾驶模式调整为手动最高档，车身宛如一支赤色火箭，冲着黑色轿车的车尾飞撞而去。
跑车扁平的车身在撞击目标的一刹那，立时腾空跃起，旋转着擦过了黑色轿车的车顶，横飞至车头正前方，卡慢了它前行的去路。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安澜的双耳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耳鸣，沿着神经直冲大脑，肢体也随之陷入了短暂的麻木之中，胸口尚未彻底痊愈的肋骨开始拼命叫嚣。
红色跑车横向截在了黑色矫车的前方，大大阻挠了姚永昌一行逃逸的速度。周边车流滚滚，轿车一时没有空间变道，驾驶员见安澜未曾有下一步动作，立即抢先退倒几米，接着轰然撞去，使得跑车的车门立即深深凹陷了下去。
“安澜应该是昏迷了，抓紧时机，撞死他！”
黑色轿车的副驾上坐着原本驾驶第三辆吉普车的警卫员，在他的提醒之下，左面的驾驶员立刻再度倒退，又一次朝着跑车猛撞而去，紧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
数道殷红的鲜血自安澜的额上喷涌而下，浸红了他微微失神的双眼。在刚才那一番疾速冲撞之下，他的大脑间歇性地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思维尚在运作，可双手却已不听使。
恍惚之间，安澜隐约听到一阵遥远的口哨声，迷蒙中看到了伤痕累累的自己正半跪在那个血腥的货舱里，牢牢地握住齐锋逐渐变凉的手指。
那个一路指引他的人、榨取他的人、规划他的人、深爱他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死了他的面前……
真是好想马上就终结这一切，去到那个可恶、可恨、可敬又可爱的人身边啊！
一思及挚爱的齐锋，安澜的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柔软，可心底仍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呐喊，不断警告着自己，他还有最后的任务不曾完成，他还不能现在就死！
就在跑车扭曲变形的车门即将被彻底撞开之时，高架左侧的反向车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疾速的轰鸣声——转瞬之间，一辆庞然大物自反方向猝然袭来，连带着高架中间的铁质隔栏，一并撞向了姚永昌所在的黑色轿车。
是孟然率领的装甲车队赶来了！
打头阵的那部装甲车由孟然亲自驾驶，他没有片刻的迟疑，以绝对碾压之势，操纵着座下的钢铁机器强行轧开了高架中间的灰色隔栏，朝着黑色轿车的前半截又是狠命一撞，而后挤身开到安澜所在的红色跑车之前，将之隔绝在了安全地带。
经此一番猛烈撞击，轿车上驾驶座及副驾上的两名警卫员已双双陷入昏厥。在孟然车后的装甲大队也已陆续开过了中央隔栏，将姚永昌的座驾团团围住。
“把所在位置立即发给救援组和拆弹组，限他们五分钟内必须赶到。”孟然提起对讲机，迅速作出了战术部署，“现场停留两部装甲车即可，其余车辆分左右两侧，有序疏导来往车流，将所有社会车辆全部隔绝到150米以外！”
“是，孟局！”分属在各车内的队员们异口同声道。
除去最前方的两辆装甲，其余车辆则有序地分作两列，一左一右开始清退驶入危险地带的往来车辆。孟然跃下装甲车，就见姚永昌和秦沣已被变形的车架卡在了后排。
满头是血的秦沣一见孟然，立即使劲全力拍打车窗，口型像是在喊：孟局！救救我啊，孟局！
后方的队员已搬出了液压钳和破门斧，就等着孟然一声令下，好及时卸门。
不料，姚永昌竟主动把后排车窗微微降下，足以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传出。在这一系列疯狂的追逐和冲撞之下，他亦是受了轻伤，但仍面色不敢，默默摸出了一把剪刀，把上身绑着炸弹的秦沣猛地拽到身前，侧头盯向了车外的孟然，幽幽说道：“你下令破门的那一秒钟，就是我跟你们一起同归于尽的时候。”
第311章 谁主沉浮 142
早在大桥上疾速逃逸之时，黑色轿车的轮胎就已被安澜掷出的路障扎破，后又经一路疯狂飙驰，车体一侧的两处车轴已经擦出火星，逐渐冒起了白烟。两名特警当即从装甲车上取来灭火器，刚要对准轮胎喷洒，就见车内的姚永昌已把剪刀抵在了秦沣腰间的炸弹上。
“你们谁要再动一下，我马上就剪断引线！”
姚永昌此话一出，秦沣立即吓得冷汗直冒，浑身颤抖，从最先的恳求孟然改为了乞求姚永昌。后者则轻蔑地笑了起来，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在等待死亡的来临，淡漠的神情里写满了不屑，像是在嘲笑车外的一干对手已经失去了逮捕自己的最佳时机。
手持灭火装备的特警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请示边上的指挥官。
孟然这时正仔细地扫视着黑色轿车的整个车身，口中喃喃自语：“……防弹是么？”
语落，他突然快步绕到车头前方，矫捷地跃上车前盖，抽出一把92式手枪近距离贴近挡风玻璃，一阵“砰砰”连响，一下子射出了七八枚子弹。
这一惊人之举外加上92式的巨大冲击力，令姚永昌霍然睁开了眼，不慎在晃动的车厢内单手一颤，掉落了掌中的那把剪刀。
孟然牢牢抓住时机，朝着同一个位置飞快地又补上几枪，直至将膛内的15发子弹统统打光，玻璃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网状形的小裂痕。
姚永昌眼见事态有变，立刻弯腰去捡地上的剪刀。
边上的秦沣自知一旦被其捡回剪刀，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可怕后果，顿时暴发出极强的求生欲，用鞋尖抵着剪刀使劲一踢，将那把掌控他生死的“钥匙”踢去了前排座位，嘴上不忘大喊：“快点儿！快点儿啊，孟局！！”
孟然果断地从腰间抽出弹夹，以极快的手速替换完毕，又一连击出了近十发子弹，跟着以手肘为锤，朝着网状裂痕的中心位置猛烈一击！
哗！！
坚固如铁的防弹玻璃如瀑布一般轰然碎裂，同一时刻，匍匐在前的姚永昌也极为费力地捡回了剪刀，正当他打算回身绞断引线之时，来自前方的枪声已霍然再响！
孟然的子弹自枪膛内飞出，擦着姚永昌的右臂穿入后座，立即在座椅靠背上轰出一个大洞。姚永昌的手臂随之一抖，使得手里的剪刀再度落地。
仅是这几秒内的几番变幻，已使年近半百的秦沣几近晕厥，呈现出半瘫状态，就见孟然从前窗探进身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安慰他：“就你家这车，质量还真是不赖啊！拆弹组马上就到，别害怕。”
孟然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忘枪指姚永昌，转而对其说道：“别动，我手上的这把枪一旦打准了，你的半边身体就该没了。你不能死的那么容易，把你送上被告席才是所有人最能接受的方式。”
车外，市特队员们一见形势有所扭转，立即扑灭了车轴上不断窜高的火苗。
车内，姚永昌的右臂正汩汩涌血，可他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只是凝视着孟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帮着这样的一个组织卖命。”
“你的这套理论，留着去和法官说吧。”孟然回道。
在一片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中，救护车和拆弹组已在限定时间内赶到了目标位置。
众特警火速撬开车门，把姚永昌一行三人依次押解、抬出，再由全副武装的拆弹专家就地为秦沣解除炸弹装置。
“孟局，姚永昌这伙人可能碍于材料有限，人质身上绑的是最简易的雷管炸弹，尽管拆除起来十分简单，但还是要请您带队回避到安全地带。”拆弹员劝说道。
“好，辛苦了。”孟然点头，瞥见秦沣仍不住打着哆嗦，又安慰他道：“你算是戴罪立功了，坚持到底，很快胜利。”
正当孟然即将带队暂时撤离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救护人员的惊呼，他寻声看去，就见红色跑车内的安澜已经自行苏醒，他满头浑身皆是鲜血，犹如地狱罗刹一般走下车来，泛红的眼睛里无悲无喜，竟是透射着一种可怕的情绪，那……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前去营救的急救医生之所以失声大叫，是因安澜的手里还握了一手枪，枪口的位置正抵在了他自己的下颚处……
安澜要自杀！
孟然的瞳孔瞬间一缩，猝然大吼：“师父，不要！”
第312章 谁主沉浮 143
他话未说完，人已同时朝安澜的方猛扑而去，就听安澜平静说道：“站住，你要再向前一步，我马上就开枪。”
孟然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安澜竟会在收网结束的这一时刻，举枪朝向了自己。他不敢轻举妄动，刚要开口劝说，安澜已经抢先说道：“姚永昌这只大老虎现已落网，那我的使命就彻底完成了……”
趁着对方停顿的间隙，孟然赶忙稳住他说：“你不能当着市特后辈的面做这样的事！你可以问问在场有多少人是因为你才成为了警察？没有什么是警神过不了的关卡，朝前看吧，安澜！”
“我这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期待之中，没照你们的方式去活，失望的也只是你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澜的语气十分平淡，一阵微风掠来，轻轻吹过他满是血痕的脸颊，仿佛像有一双大手正温柔地安抚着他，让他又忆起了已经离逝的齐锋，开口像是对孟然在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最爱那个人……他跟我纠缠了大半生，现在他已经走了，那我也绝不独活！”
周围的特警个个面面相觑，事因面对着一位特殊的人物，而不敢轻易上前。
眼见安澜就快叩动扳机，孟然再度大吼：“何启言还活着！他没有死，他还在为安内组执行任务！”
他话音一落，安澜的手指忽然微微一滞，停在了扳机之上。
孟然的那句话里隐藏了太多潜台词，仿佛在外人的眼里，何启言还活着的这条信息，即代表着他安澜还具备了开始新生活的充分条件。
旧爱归来，重启新生……真是何其美好的大团圆结局啊。
一滴眼泪混着额上的鲜血一并淌下了安澜的脸颊，他缓缓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居然反问了孟然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下一秒，那双丹凤美目便决绝地闭上了，但就在安澜即将终结一切之前，他绝佳的耳力忽然听到一记拔枪的声音——是孟然出手了！
几乎是在同一个半秒内，安澜和孟然同时举枪朝向了对方！
飞沙走石间，两颗从不同枪膛击出的子弹像慢镜头一样于空中交互而过，精准地沿着两边的两条臂膀的边缘擦创而过。
孟然和安澜右臂几乎同时受了挫伤，子弹同步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令后者猛的倒退一步，震落了右手中握着的手枪。而站在安澜边上不远处的一名特警立即见机行事，快速收走了掉落在地的那把枪支。反观安澜，他则木然地站立在原地，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外和讶异，他终究是彻底输给了孟然……
视线前方，尽管孟然的右臂也被子弹擦中，但在拔枪的那一刻，他便已有了先见之明，果断选择运用左手，在心理层面上完全地掌控了这场师徒之间的对决。
“你还记得么？我刚进市特的时候，一拿枪手就抖。”孟然的眼眶也略有泛红，“是你训练了我的稳定性，你不讲情面、要求严苛，要我不只光练右手，同时还得加强左手。你说市特顶尖的队员都该掌握左手换弹和射击的技能，我很早就学会了，并且受用至今，这全是你的功劳。”
数名特警默默地走了过来，无声地半围在安澜身边。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有的担忧、有的心疼、有的已经热泪盈眶。他们皆因安澜这支标杆而披上警服，现在则到了守护这支标杆的时刻……
“安总，您别这样……”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安总！”
安澜的视线穿过了人群，停留在了远处的天际，口中正喃喃说道：“让我走吧，我想为自己决定一次……”
迎面走来的人是孟然，他沉声低道：“我知道你走了太多弯路，承受了太多痛苦，你的爱人牺牲了，我的爱人也不一定活着……”
当他边说边驻足在对方面前之时，一副手铐已迅速戴在了自己和安澜的腕上。下一瞬，孟然把意欲步入地狱大门的安澜一把拥入怀中，强行将他拽回到了现实世界，感受到了人间的温度，在他耳畔沉声说道：“我不允许你死，换是齐锋，他也不会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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