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不是警察,他跑来刘捍身边作什么死啊?”宋朗也懵了。
“不能换人。你之前猜的没错,我是有软肋捏在锋爷手里。我必须做好这个任务,我还得把我哥们救出来!”
宋朗听了,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随后便下了车。
家具拼装完毕,我又等着山庄的工人验货,一直忙到了深夜才收工。我开着货车一路驶出了监控范围,把车隐藏去了一处山洞,又只身返回了刘捍的山庄。
经过白天的踩点,回来这一路,我光从盲点地带走,成功避开了所有岗哨及监控。我沿着水管飞快爬上了主楼的卧室层,行走在墙外十公分宽的隔层上,小心翼翼地一间间扫视、搜索。
终于,我找到了齐晓枫的房间,他正坐在床头呆呆发愣。我抓紧时间,脱下外套,摁在窗上,手肘随即利落一敲,震碎了局部的玻璃,接着探手开窗,翻身入内。
房间里,齐晓枫听到了动静,猛地站了起来,他刚要出声喊人,就被我一把捂住了嘴。
“是我!”我低唤一声,松开了手。
齐晓枫的眼睛里微动着水光,但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表情出奇地冷漠:“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我压低了嗓子,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跟在那种禽兽身边?你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勾当吗?你知道刘捍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吗?”
齐晓枫抽出了一支细长的烟点上:“你要是看不惯我,大可以走啊!咱们早就绝交了,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齐晓枫!”我的眼泪都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啊!你怎么能……怎么能把灵魂都卖给魔鬼?刘捍他是你惹得起的人吗?”
齐晓枫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我知道自己算个什么货色,我从来就比你下贱,没你纯洁!我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一再提醒!刘捍是什么样的人,我管不了,我只要钱!”
我忽然想起齐晓枫曾问韩哲斌索要五千万的事,拽住他问:“你要这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你快告诉我!”
“不关你的事!”齐晓枫甩开了我的手,“捍哥他对我很好,他的娱乐公司把我包装成现在最炙手可热的艺人,我这半年来赚的钱,想必你这辈子都赚不到。刘捍他出手宽绰,相比之下,韩哲斌嫩得就跟块豆腐似的!麻烦你回去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跟太多人上过床了,要个个像他这么着,睡一觉就厚着脸皮索要感情,那我还忙得过来么?他要想不明白,就回忆下他跟姚一弦的那段往事吧。其实,我跟姚一弦都一样……”
“堕落!犯贱!”
齐晓枫语落一刹,我“哗”地扫去一耳光,打得他当即住了嘴。我得教训他!结结实实给他一顿打,直到把他打醒为止!
齐晓枫也不是个任人打的主儿,他撇回了头,咬牙骂道:“姓孟的,我还轮不到你打!”
说着,他反手一巴掌,不甘示弱地要给我还回来。可惜,我的手远快过他,抢先握住了那只挥来的爪子:“我今天就是打残了你,也得把你绑出去!”
我反剪了齐晓枫的两条手臂,正要给他上铐,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异响。我猛一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窗外飞快掠过。我暗叫不好,这下是要暴露了!
“老实待在房里,别动!”
我捂住齐晓枫的嘴,低喝一声,随即跃窗去追。我必须在事态扩散之前,控制住窗外那个人,非常时刻,哪怕就是灭口,也得保住全盘计划。
我一直追到了墙体尽头,上下一张望,却不见半条人影,那个人必定还隐藏在这层楼面。一路追来,整个三层惟独最后一间房间窗户微畅,却没有亮灯。我即刻从怀里摸出手枪,拧上消音器,一拨窗户,纵身跃入。
进屋那一刹,我便感觉到了人的气息。黑暗中,我一秒都不敢迟疑,瞬间纵身而起,迎着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举枪瞄准了面前的一片虚无——转瞬之间,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搭在了我握枪的手腕上,不过分秒,那只手竟顺着枪脊飞速摁了过去,一下就卸掉了整支枪身!
市特的手法?
难不成是……宋朗?!
尽管手枪被卸,我却还留有后手,整个人立刻腾空侧翻,飞踢出一腿,凭着直觉,踹飞了对方手里的零件。
落地同时,我循着声响,飞快捡回了零碎的枪支,可我没时间组装,当即向前一扑,迎着对面若隐若现的气息,单手便掐住了对方的颈项。如若对方想要出声,我一秒内就能拧断那截骨头,我略动了一下手掌,却意外发现那截脖子居然没有喉结。
难道这是……女人?!
疑惑的当下,窗外云层渐散,一道月光透进了房间,我赫然发现被钳制住的人竟是于娜。她神情平静,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淡然地望着我。
“别来无恙啊,孟然。”于娜冲我微笑。
那分明是一张截然不同的全新面孔,我却刹时认出了这个笑容。我赶紧松开手,掀起她一侧的长发确认,果然!在她左耳后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而我则知道那道疤痕的出处……
“你……你是李心蕊?”我压低了嗓音问。
眼前的女子点了点头,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91章 与子同袍 38
我至今记得李心蕊在警校面试的情景,她就排在我前头,是那届考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对考官之一的齐锋说,她的名字里有很多“心”,是心眼的心。她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聪明绝顶,18岁就跳级念完了本科,这样的心思头脑不去抓坏人就可惜了。
齐锋当年的回复也让我印象深刻,他说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并不是什么好事,忠臣比干就是被纣王挖心而死的。
面试近半,礼堂内突然闯进了一个醉汉。那人冲上台来,拽着李心蕊的头发就往外拖,边拖边骂:“你个拖油瓶还敢来考警察!你想披上一张虎皮来收拾老子是吧?做梦!”
当着考官的面,那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肆意咒骂着他的继女,说这丫头的身子早不干净了,十几岁就在外头做了小姐,根本当不了警察。
招警考试必须通过政审,家庭成分自然也在考核范围中。尽管醉汉很快就被清出了场,但李心蕊的档案也被考官们置去了一旁,惟独齐锋默默地收了起来。
据说,李心蕊的母亲带着她改嫁不久就因病离世,继父长年赌博,债台高筑,对她非打即骂,甚至逼她出台赚钱,偿还赌债。最终,那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姑娘还是没能如愿进入警校。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在南西所实习了。
那天,我配合辑毒大队埋伏在辖区的一间酒店里,围堵来此交易的毒贩,这其中就有李心蕊。她在逃跑途中被我堵进了一个死胡同,我认出她就是那个曾去报考警察的女孩,我质问她为什么不坚持理想?为什么要堕落犯罪?
她用轻蔑的口吻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太明显的阶级之分,有权势的人始终高高在上,活在底层人却永远翻不了身。
我全然不接受那套歪理邪说,回敬她说,我出身也很卑微,不代表我没有正直的灵魂。我是一名普通的基层民警,不代表我就会屈服于权势的淫威之下。
和她说话当下,另一名逃脱的毒犯竟从我背后偷偷包抄而来,那人手里提了根嵌着铁钉的木棍,走到近前,霍然朝我挥了过来!
劲风掠动间,李心蕊忽然扑来,生锈的铁钉擦着她的左耳划了过去,她一声未吱,替我挡去了那致命一击。这一戏剧化的转变让袭击我的毒犯当下就明白了过来,他的眼里登时充满恨意,咬牙骂道:“你个贱婊子!原来你是……”
对方话未骂完,李心蕊就飞速抽出了我的配枪,利落地朝其额头鸣了一枪。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目睹杀人,我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忍不住确认:“你是卧底?”
那时候,李心蕊的笑容就如今天一样,她指指自己的心房:“孟然,你会是个好警察,而我的这颗心也从来没有变过。”
之后,我调查过李心蕊的继父,发现他在她考警校的第二年就因盗窃罪锒铛入狱,关押期间,又因为和其他服役人员发生纠纷,死于一场斗殴。
此刻再见李心蕊,我才意识到正是齐锋为她抹掉了所有腌臜的过去,赋予了她崭新的容貌和身份。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果真做了警察,她付出了无数代价,打入了刘氏集团的最深处,成为了刘捍最信任的枕边人。
我一时感慨万分:“原来,你就是83号特别行动科的李科长?”
李心蕊略一点头:“我原本不想在这次行动里亮明身份,但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那个小明星。”
我忙说:“李科,齐晓枫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并不知道这次计划。他这个人没有任何城府,误打误撞到了刘捍身边,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留在这里一天就危险一天!我担心收网的时候会误伤到他,能不能让我先把他带走?”
“不行,这样会打草惊蛇。”李心蕊一口回绝,“齐晓枫现在是刘捍心尖上的人,他要是失踪了,会让刘捍起疑,对整个行动不利。”
李心蕊的手腕上戴着一件别致的配饰,一条素净的银链穿过了一只精致的水晶小瓶,里面置放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儿。
这个世间盛开着数以亿计的无名小花,但我却认得这是哪一朵。我想起李心蕊卸枪的动作,那是市特的手法,原版出自安澜。
我会,宋朗也会。
顿时,我就悟出了宋朗爱的女人究竟是谁。原来,除了过去的齐锐和安澜,在齐锋的五指山下,竟还镇压着一对更为悲壮的情侣。
散是为了全局;合也为了全局。
散令人撕心裂肺;合同样催人痛彻心扉。
我实在不敢想像一对相爱的恋人要如何压抑自身,才能在这场没有彩排的大戏中应对自如。
我心里还挂念着齐晓枫,又去游说李心蕊,她却打断道:“不用多说了,你这次的任务是负责收网,齐晓枫的情况,你可以汇报给锋爷,在抓捕过程中对他实施保护。现在离行动时间还剩两天,在这两天里,我和宋朗会尽量保证他的安全。”
我心知再辩也是无用,真要捅到了齐锋那里,以他的行事作风,必然不会同意先行救人。于是,我再三叮嘱李心蕊,一定要暗中保护好齐晓枫。
李心蕊点头答应了:“我总觉得这次收网不会那么顺利,我潜伏了太久,说不定已经引起了刘捍的怀疑,万一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你切记先保宋朗。”
我承诺她,势必在行动中保全所有队友。李心蕊没让我再回齐晓枫的房间,直接掩护我出了山庄。
我重返停放货车的山洞,赫然发现齐锋的办案车也停在那里。暗夜下,一道颀长的背影正靠在车边,我叫了他一声:“锋爷。”
“是我。”
那个人转过身来,让我简直怀疑自己身在梦中。那嗓音低沉而富磁性,每个音节都好似能钻入我的骨髓,温和而轻柔地给予抚慰。
“政委?”我走近了几步,看清了齐锐的脸,不禁欣喜又不安:“你的禁闭解除了么?你怎么也跑来桑区了?”
“我过来替代你执行接下去的任务。”
齐锐的语气很平淡,我却淡定不能了:“不行!我已经摸清了刘捍山庄的地形,这些信息光靠口述,不足以让第二个人全部接收。想要全盘掌握,除非二度进入,你的外形条件太正,反而不适合这一类任务。”
齐锐不肯让步:“根据得到的情报,齐晓枫也在那座山庄内。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次的任务,你理应回避。”
齐锋从车里走了出来,我急忙唤他:“锋爷,你答应过我,收网行动是由我来统筹的!这次的抓捕队员都是从市特调来的,必然和我更有默契。是!现在是出了一点突发状况,我最好的哥们也落到了刘捍手里,但我绝不会因此而影响整个计划的!”
“孟然!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么?”没等齐锋开口,齐锐先训斥起我来。
我执著地不肯妥协:“对不起了,政委。这一次,我还真就不能听你的。”
“擅作主张,先斩后奏。”齐锐盯着我,“是不是我太顺着你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齐锐从来都没对我说过重话,我瞒着他跑来了桑区,瞒着他介入刘氏集团的案件。这一次,他更加生气了。
现场的氛围霎时跌到了冰点,齐锋点了支烟,冲齐锐道:“接着吵啊!这次吵分手了,总不能再算到我头上了吧?”
眼见齐锐没再作声,齐锋转而让我先行汇报。我继而把和特情的接头信息、山庄踩点的情况,以及李心蕊的顾虑统统作了汇总。
得知李心蕊要求在危难之际先保宋朗,齐锋摇头沉吟:“女人啊,到底还是心软。”随后,他又问我:“你那个朋友究竟什么情况?”
“他应该是无心卷入的,至于他接近刘捍的目的,我推测下来,应该是为了筹钱……”
“你这朋友够有能耐的啊!筹钱都筹到刘老大的身边了,跟猫似的,有九条命是吧?”
“我可以为齐晓枫作担保,他并不知道有关行动的任何事情,一定不会从中捣乱的!”
齐锐插话:“不行,以你和他的交情,已经不适合继续参与行动了。”
我不应他的话,直接恳请齐锋让我继续负责。
面对我和齐锐的僵持不下,齐锋却不以为然:“我看现在时候还早,要不你们先回旅馆吵个结果出来,再跟我汇报。”
回旅馆那一路,齐锐坐在我的货车上,沉着脸,一言不发。我把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可怜巴巴地示弱:“政委啊,您看在孟然同志对党和人民一片赤忱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好好开车。”齐锐没给面子,堵了我的话。
我见软的不行,故意激他:“也是!你不认可我的能力,要跟安总比起来,我确实还差得远呢。”
“你要想让我更生气一点,尽管接着往下说。”齐锐冷冷地抛出一句话,干脆闭了眼,靠在座位上小憩。
一路无言,到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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