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个月在伊顿幼儿园里见到程郁的时候,那时他以为那是他与程郁第一次见面,却莫名觉得这个青年不应该有孩子,可是当他在展览馆中看他牵着小小的程嘉言的时候,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盛柏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表现地如此多变,而且没有丝毫缘由。
程郁直接上了车,程嘉言坐在他与盛柏年两个人的中间,攥着程郁的手指,似乎有些紧张。
坐在前排的助理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觉得小男孩与盛柏年有几分相像,他连忙将这个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自己一定是疯了。
程嘉言有些不自在,他在活动的时候偶尔会碰到盛柏年,每次一碰到他,都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他的身体里游走。
盛柏年受到的影响没有程嘉言那么大,他镇定地侧着头看向窗外,透过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他看到程嘉言微沉的小脸,很快又将视线移到了程郁的脸上。
他记得在伊顿幼儿园的时候,校长跟他说,程嘉言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与程郁分开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与程郁又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程郁还在想着她吗?
盛柏年不知不觉间已想了很多,直到到了餐厅里都没有与程郁说上一句话。
三个人在餐厅落座后,一时间又相顾无言,这样的场面其实在程郁梦里曾出现过,不过梦里他们是亲密的一家三口,而现在他对盛柏年而言,是有谋杀安锦然嫌疑的陌生人。
盛柏年犹豫许久后,开门见山对程郁说了一句:“新云时报的那篇文章,我并不知情。”
程郁嗯了一声,没说其他,或许盛柏年是真的不知情,但新云时报能够发表这样的一篇文章出来,也跟盛柏年的态度有一定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今日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程郁手指摩挲着眼前的玻璃杯,玻璃杯壁上映着盛柏年的影子,他等了好一会儿盛柏年都没有再开口,便问:“盛先生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盛柏年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找程郁是为了什么,如果单纯是为了新云时报一事,不用他来说,等新云时报新的文章发表出来,程郁自然也就明白了。
可他就是想要见见他。
程郁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盛柏年,想了想,问他:“盛先生,你说一个人会把他的爱人忘记掉吗?所有人他都记得,只忘掉自己的爱人。”
桌子上盛柏年的手指抖了一下,他不知道程郁为什么会对自己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便说:“大千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程郁点点头:“说的也是,那盛先生能与我说说,在你的记忆里安锦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柏年在国外的这几年对安锦然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回来后总有人在他身边说他喜欢安锦然,所以才对这个人多关注了一点。
“没什么印象。”盛柏年说。
“没什么印象盛先生一回国就去墓园祭拜他,没什么印象您亲自来程家问我他的死因,您能为一个没什么印象的人做到这个地步,您可真是博爱啊。”
程嘉言的视线在程郁与盛柏年之间来回转了转,等到程郁把话说完,他还配合地拍了拍手,程郁本来心中有气,结果听到程嘉言的巴掌声,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他推了推身边的程嘉言,指了指餐厅另一边的儿童区,对他说:“你先过去玩吧。”
程嘉言哦了一声,一脸一副我已经看透你的表情,哒哒哒地跑到一边玩去了。
盛柏年的表情有些难看,程郁的话并没有说错,只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会置喙他做了什么。
程郁也觉得自己刚才话说的有些尖锐,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小抿了一口,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借着今天的这个机会,好好与盛柏年谈一谈,
程郁刚刚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就听到对面的盛柏年问:“你说,你在云京大学上学的时候,上过我的课?”
程郁点头:“是啊。”
“我为什么对你没什么印象?”
程郁歪了歪头,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回答盛柏年的这个问题,半晌后他开口说:“那或许是盛老师你光风霁月,接受不了自己和学生恋爱的事实,就把关于我的记忆全部清除掉了。”
盛柏年微微蹙眉,道:“胡说。”
程郁愣了一下,在上大学的时候,盛柏年就经常用这个语气跟自己说话,现在听着还有那么一点亲切,他对盛柏年道:“既然盛老师说我是胡说,那就是胡说吧。”
盛柏年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他认为如果他真的与程郁恋爱过,不可能像程郁那么说的,后来又接受不了才忘记他的,而且程郁现在孩子都有了,按照程嘉言的年龄计算,应该是在他出国的那一年,他有的孩子。
或许正是因为程郁与其他的女人有了孩子,自己受不了打击,才出的国。
盛柏年想到这里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从自己的脑海中清理掉,自己怎么了?竟然真的被程郁给带偏,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他的眼睛的余光看向餐厅儿童区正在玩耍的程嘉言,孩子很可爱,他母亲长相应当不会差到哪里。
盛柏年忍不住问对面的程嘉言:“为什么和孩子的母亲分开了?”
“怎么了?”程郁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反问盛柏年,“盛老师又是来劝我把孩子交到母亲的手上?”
盛柏年一时怔住,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好像有人在他的心室上轻轻划了一刀,隐秘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就这样了,不改了,第二版文案算是一个剧透吧,以后文里肯定会写的,但文肯定是he的!是he的!不然我也没必要给攻开了个那么——大的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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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程郁将身体往回撤了些, 看着对面的盛柏年。
盛柏年眼眸垂下,对程郁道:“那日是我失言, 抱歉。”
程郁点点头, 便没有说话了,而是侧着头看向儿童区还在玩耍的程嘉言。
盛柏年也沉默了,自己从来不是多言的人,那天怎么就在程郁的面前忍不住, 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来。
他想到此,不免又想知道程嘉言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郁不清楚盛柏年心中所想,良久后他收回了视线, 捧着桌上的水杯,盛柏年已然是忘了他, 而他究竟要怎么开口与盛柏年说起当年的那段往事,即便是他对盛柏年说了, 盛柏年会信吗?
难道要他现在拉着盛柏年去医院让他与亲子鉴定,可纵然盛柏年知道了程嘉言是他的儿子又能怎么样呢?
五年以前,他以为自己很了解盛柏年。
如今五年后,他们久别重逢, 自己却是有些看不懂他了。
在没有弄清楚盛柏年心里安锦然到底算是什么之前, 程郁并不想让他知道程嘉言也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他走之后, 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一个程嘉言。
他想要找个人,能够一直护着他长大。
他不能完全信任程归远,也不能信任盛柏年, 他能做的好像只有给程嘉言存足够的教育基金,多一点,再多一点。
有时候程郁也免不了会想,如果盛柏年回来的时候,他也死了,那盛柏年回去像墓园里祭拜安锦然那样,去祭拜自己吗?
应当是不会的吧,毕竟他是真的一点也记不得自己了。
程郁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时候,又听到盛柏年问他:“在平海的时候,程嘉言为什么转学?”
程郁正要开口,又把到了嘴边的嘲讽的话咽了回去,淡淡说道:“他在幼儿园里待得不开心,所以就给他换个环境。”
其实校长那天也说过程嘉言与幼儿园其他的同学相处得不好,盛柏年本还想要问问为什么不开心,但忽然间自己想明白了,那日在办公室里那位家长的态度其实也说明了孩子的态度,更大的可能是,程嘉言在幼儿园很是被其他的小朋友孤立。
能进入伊顿幼儿园的都是些非富即贵家的孩子,很多都比同龄的小朋友要成熟,他有些明白程嘉言在幼儿园中的处境了。
以前他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所以不会注意他在幼儿园里过得究竟是好是坏,是他性格孤僻,还是被其他同学孤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现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对程郁父子的关注明显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盛柏年问他:“以后会留在云京吗?”
程郁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可能吧。”
程嘉言在儿童区玩了一会儿小木马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从自己身后的小背包里将kindle拿出来,他心里清楚程郁不想他过去听他和盛柏年的对话,便乖乖地坐在小马扎上,认真地看书。
盛柏年观察了他一会儿,与那天他在校长办公室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心中不知为何又泛出些许悔意,酸酸涩涩的爬满整个心室。
恰在这个时候,盛柏年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秘书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对盛柏年说:“盛先生,赵家的老爷子从国外回来了,想要见您一面。”
他们与赵家有个重要的合作,这次赵老爷子回来估计就是要与盛柏年谈合作事宜的,可能还需要他过去签字。
程郁看了他一眼,他原是想趁着今天的这个机会将一些事与盛柏年说明白的,只是一想到盛柏年回来后为安锦然做的那些事,程郁说话忍不住夹枪带棍,偏偏盛柏年现在跟个木头似的,也听不懂他为什么说那些话。
程郁想着,还是等自己能够真正平静地面对盛柏年的时候,再与他说那些吧,等盛柏年挂断了电话,他说:“你如果有事便先回去吧。”
盛柏年也不客气,他确实着急回去,起身便要离开,离开前对程郁说:“已经结过账了。”
“多谢了。”
盛柏年离开后,程郁托着下巴又想了想,他今天来见自己一面,就是来告诉自己新云时报的那篇文章与他没有关系?盛柏年什么时候可以这么无聊了?
他将手机划开,点开微博,新云时报之前发表的那篇文章已经撤下来了,并且还发布了一篇道歉函,声称不该让编辑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引以为戒,不会再犯。
同时重新发了一篇文章出来,这篇文章的态度比之前齐薇写的要中立多了,但是安锦然的粉丝们却接受不了了,他们想不到盛柏年竟然会帮着程郁说与说话。
他们对盛柏年失望透顶,又得知齐薇被辞退的消息,纷纷表示这才是真正的资本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锦然真的只有他们这些粉丝了。
路人粉丝黑子又开始撕扯了起来,程郁看着没什么意思,就收回手机,程嘉言见盛柏年走了,将手里的kindle放进小背包里,哒哒跑过来,他的面前是一份儿童餐。程嘉言并不饿,只吃了几口就停下了。
程郁正好没有什么事,等程嘉言吃完后带着他去了云京的博物馆逛了小半天,等到了下午才带着程嘉言回到程家。
程郁回家不久后便开始动手收拾行李,程归远见了赶紧过去询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程郁只答:“我出门一趟。”
程归远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起来了。
同时对盛柏年的印象更加不好,程郁一回来他先是来到程家向他质问安锦然的死因,后指使新云时报发了那样一篇文章出来,今天又找程郁,而程郁一回来又收拾行李,打算出门。
要说这件事与盛柏年一点关系都没有,程归远是不信的。
程归远实在是怕程郁这一走又好几年不回来,连忙问他:“你去哪里?”
程郁道:“回一趟平海,然后再去罗家沟。”
程归远一听到罗家沟三个字,眉头就皱起来了,差不多能夹死苍蝇,他问程郁:“你去那儿干什么?”
“在平海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工作上的事也没有交代清楚。”
正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的程嘉言听到程郁的话,立刻把书放了下来,跑到楼上对程郁说:“爸爸我也要去。”
程郁道:“这回爸爸是真的不能带你去,你乖乖待在家里,听爷爷和于爷爷的话,知道吗?”
程嘉言扁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程郁知道他惯会装可怜,为了防止自己心软,干脆移开了视线,程归远知道自己劝不住程郁,问他:“那你要去多久?”
程郁想了想,对程嘉言说:“三四天就回来了吧。”
“要这么久啊?”
程归远听到程郁要走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放心,便主动提到:“到底有什么事?你在平海的那些东西我找人帮你带回来,工作什么的在微信上说一声就行了,平海就别去了。”
程郁想了想,程归远说的也可行,点头道:“这样倒也行,但我还是要去罗家沟一趟。”
看着程归远与程嘉言一大一小两人疑惑的眼神,程郁解释说:“有一位老朋友住在那里,我想去见他一面。”
程归远从来不知道程郁在罗家沟还有什么朋友,然而程郁有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在他的身边,这些年他交了什么样的朋友他是一无所知的。
正好借这次机会,让下属去平海帮程郁收拾行李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他这几年在平海过得怎么样。
程嘉言伸手拽了拽程郁的衣摆,程郁低头看他,就见他仰着小脸,问道:“爸爸真的不能带着我去吗?”
程郁摸摸他的头:“你马上就要开学了,真不能去。”
程嘉言嘴巴噘得都快能挂个油瓶了。
程郁订的晚上十点的高铁票,罗家沟距离云京倒也不算太远,明早五点就能到地方了,他收拾好行李,吃过晚饭,就准备打车去车站了,程归远叮嘱程郁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程归远说完这话的时候,就看到一边的程嘉言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奇问道:“这么看着爷爷干什么?”
“爷爷你把我要对爸爸说的话都说了。”
程郁和程归远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程嘉言挺了挺胸,对着程郁招招手,对他说:“爸爸,我有话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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