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一个按照后宫宫殿建造的小宫殿,那该有的东西自然不会缺。
容真跑得并不快,卫长彦也没追过来。
他噔噔噔地跑到最外面的一排长柜前翻腾,很快就翻出了一些药材。
他找了些止疼止血的,又翻出一沓白布撕开,一把抱在怀里又噔噔噔地跑回珠帘那里。
烛光晃着,容真一下钻进来,喘着气。
卫长彦还坐在原来的地方,他倚着床边的雕纹木栏,看到去而复返的容真,眼里有一丝细微的异样情绪划过,接着又笑了:“本王还以为你吓跑了。”
容真无声地走到他跟前,把东西放好,弯腰去解他的衣服。
卫长彦这次没阻止,垂眼看着那双润白的手将一层染了血的衣物小心脱下。
里面并不是直截了当的伤口,早就缠过绷带了。
容真将那些带血的绷带小心取下,最后看着胸膛上的两处刺伤,唇抿成一条线。
不是很新鲜的伤,有些地方已经结痂了,出血的裂口像是没好好修养经过大幅度动作拉扯出来的。
想来是昨天出府后才添的伤。
容真上药之前,低头在伤口上轻吹了下。
卫长彦猛地蹙眉。
不是疼的。
他觉得容真那一吹不是吹他的伤口,是在他的心尖上撩拨什么。
他冷声笑着:“你当自己是神仙吗?吹一下还能吹出仙气来治病?”
容真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敷药,时不时低声问他疼不疼。
这点疼对卫长彦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不说话,无聊的盯着容真眉间的痣,忽然想到什么,伸手过去揉了揉,没把红痣揉掉,倒是揉得两边的一双眉毛皱起来。
卫长彦低声问:“既然是假的,怎么还洗不掉了?”
容真说:“是我娘生前认识的民间艺人特意调制的,能管五天,只要不把那层皮挖了,水洗都没事。”
卫长彦:“果然是个小骗子。”
容真把新撕开的绷带给他缠上,没忍住问:“你一直待在这里,是因为受伤吗?以后受伤别待在这里,可以来找我,我不告诉别人。”
对方没说话。
容真疑惑地抬头看他,却见卫长彦一双黝黑的凤眼直直凝视着自己。
容真继续低头给他缠绷带。
缠完的时候,卫长彦顺势将人圈在怀里,哑声问:“你就真那么想本王?”
容真眨眨眼睛:“有一点,但主要是担心,不知道你怎么了。”
卫长彦一下将他抱到床榻上压住,故意曲解他:“担心什么?担心本王冷落你?”
容真蹙眉,抬手将他脑袋推开:“你有伤,小心些。”
被他那么一推,卫长彦也不恼,笑着问:“只是上面有伤,其他地方好好的,你怕什么?”说着就啄住那张小嘴缠吻起来。
容真还记得那具白骨和牌位,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精神状态未定的卫长彦做那事,亲了一会儿就趁卫长彦松口时扭过去,他想下床。
腰肢却一下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卫长彦也不知哪里被刺到了,之前的面具仿佛一瞬裂开,变成了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要跑去哪儿,你不是说想见本王吗?为什么就不愿意好好陪着本王?!”
“我想回去……”
“回哪儿去?这就是王府,是本王和你的地方!现在本王把这些都给你看了,王妃也是共犯!”
“……”
“本王那天就查过了!你母亲生前遗愿是让你远离宰相府对不对?!你才不喜欢本王!本王就是你离开宰相府的踏脚石!”
……
最后那话里有些孩子气,还带着莫名的偏执和气愤。
容真有些意外地转身,卫长彦的脑袋一下就抵在他的小腹上,双手搂着他的腰不放,语气又阴沉起来:“你这样利用本王,还敢骗本王!本王也要吓吓你!本王没错!”
容真:“……”
他双手将卫长彦的脑袋抬起来,放低声音,哄孩子一样跟他面对面道:“我没利用你,我好喜欢你的,以后也会好好陪着你。”
卫长彦起身,一下将他拉上来,珠帘被碰撞得哗啦啦响,卫长彦将自己的外袍从他身上剥下来,眼睛发红,低头去咬他已经不再湿润的肩头肌肤:“那个狗皇帝当年也是这么骗我母妃的……小骗子!”
容真被那个“狗皇帝”吓了一跳,可卫长彦却全然不在意,继续咬他脖子:“你跟本王说实话,你还骗了本王什么?”
容真诚心道:“我没骗你。”
卫长彦便用力咬了他一口:“你以为本王是傻的吗?你跟本王同是男人……本王也看了好多书画,也亲自问了别人!可那天在床上,本王还是有些不会,可你……你居然什么都会!还得意地教本王!!!”
容真冤枉:“我没得意。”
对方却不依不饶,一时发起无名疯来:“那为什么你什么都会?本王明明也很认真地学了、看了!以前在太傅那里读书,本王的功课一直都是最好的,区区床笫间的事,本王不可能比你差那么多!”
容真被他说得脸红,转转眼珠,含糊道:“那你有经常自己弄吗?就后面……”
卫长彦一怔,不知想到什么,耳垂迅速红了,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
容真淡淡道:“其实我从多年前开始一直很仰慕王爷,因为太喜欢了,夜里就总是……因此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虽然是单方向的经验,但聊胜于无,王爷不必妄自菲薄。”
他点到为止,再看向卫长彦,对方已经僵住了,脸色古怪又别扭:“……你仰慕本王多年?”
容真点头,继续编:“王爷仪表堂堂,文武双全,谁不喜欢呢?”
卫长彦:“……”
他咬牙切齿,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稳不住情绪:“花言巧语!满京城现在谁不知道本王只有个王爷的空壳,怕是你嫁过来前,也曾在心里笑话过本王荒唐无用……”
“王爷是不是王爷,有用无用都与我无关,我喜欢王爷不是因为那些,嗯……你就当我看脸吧,别生气了,对伤口不好。”
卫长彦不但没消气,反而更生气了,捏着他的肩膀质问:“本王原来还要靠姿色来讨王妃欢心?”
容真:“……”
这一个劲儿地钻牛角可怎么办?
他正苦着脸,床边的火光突然被坐起身的卫长彦用力吹灭了。
珠帘后的空间暗下几许,卫长彦躺下抱着他,像是有些疲了:“算了,本王不跟你争了。”
容真近距离看着他,卫长彦半阖着眼,高束着的长发乱了不少,因为之前流血,唇色发白,看上去有点可怜的样子。
容真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色轻吻了下,在对方脸色转变前就转过身去。
他的发冠之前被卫长彦扯下湿衣服的时候就一块摘去了,此时乌黑的半湿长发全部披散着很不舒服,容真将所有头发捧着搭在床沿外,晒东西一样,时不时用手拨弄着。
卫长彦不知何时悄悄挨上了他的后背,手臂越过他的肩膀,也伸到床沿跟着拨弄他的头发。
两人都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在两人的手指于发间无意碰触到的瞬间,卫长彦忽然就将他那只手揪住,半个身子撑起来,低头去吻他的眉尾、眼皮、嘴角……
动作轻轻的,少见的温柔。
容真正失神,就听卫长彦贴着他的耳朵,嗓音哑着:“之前是不是吓到了?本王也不想的,你真那么喜欢本王,就记住自己今天说的那些话,永远不要背叛本王……本王也会好好疼你的,行吗?”
容真没说话。
卫长彦继续道:“你今晚就算不来,本王也准备出去找你的。”
容真怔住:“真的?”
对方冷哼:“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想找你就找你。”
容真倏然转身,一把抱住他。
那晚他们并没有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做到最后,卫长彦怕容真着凉,用床上的锦缎给他又包了一层,本来想抱他出去,容真硬是没让,怕蹭到伤口,坚持自己走的。
离开的时候,他又扫了几眼那些牌位。
他记下其中几个比较显眼的名字,最后询问系统,得知有几个是卫长彦母妃端妃身死时被抄家的几个臣子。
还有一位则是卫长彦年少时期的挚友,出身将门,曾立下赫赫战功,而在卫长彦被废那一年,他因通敌罪,被五马分尸。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造访,今天就不加更了,明天见
ps:卫长彦就是个变脸达人,大家别忘了他一开始的恶念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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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代嫁小王妃(08)
卫长彦是三年前被废的, 他那位年少挚友名叫宋飞恒, 比他年长四岁, 娶过妻, 夫妻情投意合,还有个两岁的女儿,家庭和美。
死时却那般惨烈, 连家人亦未能保住。
之后那几天, 容真在熟悉王府之余,一直利用系统提供的所有信息拼凑当年出事的前因后果。
那时,卫长彦十七岁,奉父皇之命南下赈灾, 而那时的宋飞恒正在边关抗敌。
卫长彦这边到了当地渐渐发现一些官员在赈灾上面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安顿灾民的同时便暗中探查, 结果派去的亲信出了意外。灾情之下, 接待他的官吏用各种方式堂而皇之阻挠他调查详情。卫长彦看出此地蛇鼠一窝,当时正要回京禀告后彻查此地大小官员, 谁知京城那里突然传来消息, 说是宋将军叛国通敌,人证物证俱在,因他而导致成千上万的将士死伤、丢失了一座城池。
皇上大怒, 让人直接将他押解回京发问。
卫长彦赶回京城时, 宋飞恒的罪已经定了,即将处以车裂之刑,满门抄斩。
他急匆匆地去见父皇, 对方却大发雷霆,指着他说有逃灾来京的乞丐传言太子只顾自己享乐,根本不顾百姓死活,问他有什么可说的?
卫长彦觉得可笑,回:“谣言,那些乞丐若真是难民,自不会快马乘车,而步行来京至少需一月路程,儿臣南下还不足一月,那儿臣做了什么他们又从何得知?!”
皇帝本就在气头上,一时大怒:“那与你交情甚深的宋飞恒,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宋将军忠肝义胆,父皇你是知道的!他绝不可能通敌,你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亲自查出真相给父皇一个交代!”
“荒谬!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能替他狡辩!让你查?朕傻了吗?到时候再让你及时找个替死鬼救他?!朕还未退位,你就将朕当成老糊涂了吗?!”
……
卫长彦当时在殿前跪了一天,他见皇上心意已决,没了办法,只好去求见皇后。
向来欣赏宋飞恒的皇后却变了个人般,对此事极其冷淡,让他不要与罪臣沾上关系,死罪已定,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
那夜出宫后,卫长彦才得知,在他回京路上,就已有人拿着他与宋将军的关系弹劾他,而第一个弹劾的人就是皇后的父亲曹尚书。
皇后已经弃了他。
他走投无路,准备去见宋飞恒询问其中细节,可皇上却特意下旨,禁止两人见面。
那时候满京城风言风语,都在传太子南下甘酒嗜音,不顾百姓死活。
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若放在平时,卫长彦可以设法处理好,可当时宋飞恒的事实在过于紧迫,他一门心思都在想办法要救宋将军一家,其他杂事根本无力处理。
紧接着,他在皇后那边的势力莫名全部倒戈,而与他相熟的官员要么划清界限,要么因为各种情况降职、贬职或不能上朝。
在宋飞恒行刑前三天,皇上突然召他进宫,却是下旨废除太子,派遣襄王前去南下重新调查灾情。
看到圣旨那一刻,卫长彦终于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他当时跪在殿前出神许久,从头至尾都没去问一句为何,最后只长跪不起,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宋将军忠肝义胆,为大渝立下汗马功劳,父皇若决意要他死,儿臣无话可说,只求父皇留他妻女一命!”
他被皇上痛骂一顿,让人拉到幽府囚禁。
宋飞恒行刑前一天,皇后却在皇上面前求了情,将卫长彦召入宫中谈心。
那时的卫长彦已经完全没了昔日的太子模样,整个瘦了一圈,双目血红,落魄可怜,他看到皇后的第一眼,便问:“母后是何时选了襄王的?”
对方一顿,皱眉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本宫,不是本宫不仁,也不是本宫要去选襄王,是本宫实在不敢让你再坐这个储君之位了!”
“什么?”
在只有两人的殿内,皇后也没有顾忌,轻声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你母妃当年的死与本宫有关,也早该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可你以前演得那么好,本宫差点要被你骗过去!”
卫长彦听着那些话,整个人像是已经麻木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突兀地笑了一声。
皇后不明所以地看他。
他很久后才恢复正常的神色:“儿臣愿为庶人,放弃皇子身份,求皇后饶过宋将军妻女一命!”
“本宫可做不了这些主!”
“皇后能左右皇上废了儿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你疯了?!”皇后震怒,瞪了他许久,片刻后,看他那副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是本宫一路扶持出来的,若贬为庶人,那本宫也没什么颜面,而且你觉得……就算你依旧是皇子,此后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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