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了好些时候,明川从上面下来,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言恪端了放凉的茶过来,明川和容商两个就在榕树下边搬了桌椅坐下,捡些点心茶果来吃。
“你前头没有事吗?”明川道:“陪了我好些时辰了。”
容商端着茶,“你不想要我陪你?”
明川道:“你陪我玩固然是好,但你哪能老是陪着我呢?”
容商道:“不如你同我一块去太和殿,就当你陪我了。”
明川吐吐舌头,“太和殿好生无聊,我宁愿在紫宸殿待着睡觉,也不往那去。”
容商哼笑两声。明川道:“我不必你时时陪我,从前也都是我一个人玩的。”
容商看了看明川,喂他吃了一块点心。
明川张口吃了,他嘴里咬着点心,说话含糊不清,一双眸子倒是亮的很,小狐狸似的。他凑上来,问道:“我懂事吗?”
“懂事。”容商亲了亲小皇帝的嘴角,道:“懂事的都叫我心疼了。”
明川脸色微红,他伸手戳了戳容商的胸口,道:“外人都说国师大人铁石心肠,怎么这么容易心疼啊?”
“我铁石心肠都是为了护着我心上的人,”容商看着明川,道:“我的陛下娇贵,得好好护着,一丝一毫马虎不得。”
作者有话说:
艰难复健,如果有BUG还请提醒,感谢所有没有放弃这篇文的人。
第31章 被算计的小皇帝
朱雀楼上,容商身着织金仙鹤的红纱袍,腰系螭虎墨玉带,身形修长,气度尊贵。在他手边,有一个小匣子,容商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这匣子上。
容风进来,回道:“张大人到了。”
容商摆了摆手,容风侧身,让张心远进来。
张心远躬身行礼,“国师大人。”
容商没有说话,他在慢条斯理的品茶。张心远也没有说话,国师不叫起,他就一直躬着身子。
过了一会儿,容商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道:“好一副恭敬模样,我真当你要诚信归顺我呢。”
张心远不慌不忙,“礼数如此。”
容商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他道:“起来吧。”
张心远直起身子,容商问道:“把这些东西送来,是什么意思?魏集没有许你好处?”
“微臣并非魏将军一派。”
容商挑了挑眉,“难不成,你还是我这一派的?”
张心远面色严肃,“天下自来只有一党,那便是皇党。余下的,不管是魏将军一派的,还是国师一派的,都是异党。”
容商眼睛中透露着惊讶。张心远接着道:“微臣受陛下恩赐,才有今天的地位,乃是不折不扣的皇党。微臣行事,秉承陛下旨意,不敢有违。”
顿了顿,张心远看着容商,意有所指道:“我原本想为陛下清君侧,让陛下重掌皇权。只是我心思愚钝,估摸错了陛下的意思。若有些事情陛下不想做,那做臣子的也不该做。我将这匣子中的书信送给国师,是当做我迷途知返,想要弥补一二。”
容商听明白了,“所以陛下站在我这边,你也跟着站在我这边。”
张心远不卑不亢,“张心远只唯陛下马首是瞻。”
“有趣。”容商道:“坐下说话吧。”
张心远暗暗舒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他动了动站的有些僵硬的腿,走到一边坐下。
“你同魏集书信来往,有多久了。”
“近一二月间的事。”
“张大人了不得,”容商语气淡淡的,“短短几个月,便可叫魏集同你推心置腹的。张大人这样的本领,不适合做个直言谏上的御史。想来唯有礼部适合张大人这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
礼部。张心远飞快盘算,六部大都是国师的人。唯有礼部,仗着身后有宗室,时常与国师唱反调,尤其在近来的选妃之事上,越发的搅弄风雨。
张心远道:“国师若有烦忧,不如说出来听听,兴许我能为您解忧呢?”
容商看了他一眼,语气嘲弄道:“现在不说是为了陛下了?”
张心远一噎,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握住。只有容商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才可以随意戳破别人的遮羞布而不怕得罪人。他们高高在上,不需要为谁粉饰太平。
好在容商没有再说什么,道:“近来朝堂之上陛下选妃的呼声越来越高了,他们怕夜长梦多,甚至等不及陛下加冠。而且京中忽然出现传闻,说陛下去普陀寺的时候,曾与一女子以手帕结缘。”
张心远点头,道:“酒楼茶馆之中都在流传这桩事。”
容商端起茶杯,道:“本座不想陛下名声受损,也不想陛下娶亲,你可有什么法子?”
张心远沉吟片刻,问道:“这女子之事可否属实?”
“只是有这么个人罢了。”容商道:“旁的都是无稽之谈。”
张心远笑道:“既有这个人,那就将她迎入宫中吧。”
容商眉头微挑。张心远接着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中参与者必然不止一个人。可是国师大人,与陛下结缘的女子,只有一位啊 。”
想要女儿进宫的大臣不少,可偏偏只有这一家被选中,叫旁人心里什么滋味?到时候旨意一下,怕是容商还没做什么,那些人自己就要闹得不可开交了。如此一来,虽迎了一位进宫,余下的却再不成气候,怕是以后立后之事上都难插手。
张心远道:“只是委屈陛下,还要迎一位女子进宫。”说着,他去看容商的脸色。
容商笑了笑,眼里平静的很,语气也淡,“这法子不错,就这么办吧。”
张心远应承下来,却难以分辨容商眼底的情绪。
紫宸殿,明川刚从秋千上下来,言恪扶他到一边坐下。这一处地方近来是明川的心头好,言恪建议他在这里建个亭子,他嫌劳师动众没有准,却特特的把一张宽大的雕花炕床搬了来,后头放置十二扇的檀香嵌宝珊瑚的屏风。榕树遮天蔽日一丝太阳光也不漏,这地方只比屋里还舒坦呢。
言恪端来一碗糖酪浇樱桃,用水晶碗盛了,碗底铺着一层碎冰,单是看着就觉得暑意尽消。
明川拿小银勺子舀着吃,言恪道:“听闻前朝为着陛下选妃的事,又闹起来了。”
自入夏之后,朝会便由三天一次改为了一月两次,明川懒怠动弹,就是这两次也不大想去的,前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言恪听了,回来当话本子说给明川听。
“为这一桩事,从年头闹到现在,也不嫌累得慌。”明川道:“闹出什么来了?”
言恪便把朝堂上的事细细与明川说了,从国师下旨同意让人进宫,到下朝之后,大殿前面就公然吵起来的几位大臣,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比戏台子还热闹。
明川笑过一回,问道:“那个说与朕有一段缘分的女子,是哪家的倒霉姑娘?”
“是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女。”言恪道:“国师已经下旨,封为慎妃。”
“这个封号不大好听啊。”明川边说边笑。
言恪不解,问道:“这次封妃,国师连支会一声都没有,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凡涉及到这些事的,国师哪有不折腾小皇帝的呢。
“生气呢吧。”明川道:“那日去普陀寺,是他同我一道去的,这样都能让人钻了空子,他心里怎能不恼。”小皇帝越说越高兴,“鉴于我最近乖得很,他哪有理由找我撒气,倒霉可不就是这位慎妃喽。”
明川倚在迎枕上,兀自高兴了会儿,问道:“这个法子是谁出的,损的很。”
言恪给他打扇子,闻言道:“似乎是张大人的法子。”
明川一愣,言恪道:“看来奴才想的不错,张大人聪明的紧呢。”
明川笑意收敛了,不知在想什么。
言恪忽然问道:“陛下没想过娶妻吗?”
明川回神,问道:“娶妻?”
“是啊,”言恪道:“即使没想过娶妻,陛下就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吗?”
明川诧异的望向言恪,“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恪摇摇头,道:“奴才只是想,若是国师真的心疼陛下,定然不舍得陛下没有一个血脉相承的子嗣。”
明川皱起了眉头,道:“这话朕不喜欢听,以后不要再说了。”
言恪敛眉,“是。”
明川皱着眉,言恪沉默的打扇子,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忽然太监回报,说徐成玉求见,明川忙道:“叫他过来。”
徐成玉身上穿着朝服,红衣红裳,金线绣着昂扬的麒麟,端的是俊朗无双。
徐成玉行了礼,明川叫起,命人搬了椅子给他,道:“坐。”
徐成玉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接过言恪给的茶,道了声谢。
“有日子没见你了。”明川道。
徐成玉道:“可不是,近来我白日里去翰林院,下了衙就被我爹押着跪祠堂,若非进宫请安,我还出不来呢。”
明川问道:“徐首辅为何罚你?”
“兴许是觉得我没出息吧。”徐成玉笑道:“与我同科的张大人如今已是四品官,国师大人还钦点了他入礼部,相比下来,我忒不像样子了。”
明川笑意微敛,道:“张心远懂钻营,你不必像他一样的。”
徐成玉微微叹了一声,“陛下觉得钻营不好吗?”
明川摇摇头,“朕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似你这般人品,费心学着旁人钻营,有些委屈了。”
徐成玉大笑,“陛下高看我了,都是天底下碌碌人,有何委屈?”
明川也笑了,徐成玉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心胸很开阔,就好像他这个人同忧愁之类的词都不沾边。
忽然,徐成玉敛衣跪了下来,道:“实不相瞒,微臣此来是想陛下求官的。”
他用上了敬辞,明川也坐正了身子,道:“你说。”
徐成玉就道:“家父有意将微臣调去张大人身边,想叫我学一学他的钻营之术。但是微臣志不在此。”
“那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徐成玉道:“微臣想去大理寺,断案沉冤,总好过在翰林院虚度光阴。”
明川道:“你可知道,本朝入内阁者,都出身翰林。你请出翰林院,是自断前程。”
徐成玉笑了,“谁说好前程就非得是入内阁呢,满朝文武,有多少人是翰林院出来的,陛下能说他们的前途无望吗?臣无心内阁,偏又做了翰林,这才是断了前程。”
第32章 不会背书的小皇帝
明川并不打算干预徐成玉的选择,他只是道:“徐首辅希望你继承他的衣钵,你想好了吗?”
徐成玉眼中有些不忍,却又透露着坚决,道:“微臣想好了。”
明川也不再劝,道:“那朕便尽力为你说和。”
“微臣谢陛下隆恩。”徐成玉达成所愿,却没有刚来的时候开心了。他又坐了一会儿,便告退出宫了。
似这般父子亲情之间的分歧,明川从未感受过,他对言恪道:“朕瞧着,他不太高兴。”
言恪一边换茶一边道:“路是自己选的,总归不与旁人相干,高兴不高兴,都是他自己的。”
明川看了言恪一眼,有些诧异,“你这语气倒是同国师有些像,忒凉薄了。”
“奴才不敢与国师相提并论。”
明川看着言恪,他虽一直都知道国师不喜言恪,却还是头一回发觉,言恪也不喜欢国师。
静荣回京之后住在护国将军府,太后有意叫女儿入宫住些时日,只是总是不成。三两日的,就被魏集寻了理由接回去了。
好容易静荣又进宫了,还带了魏南卿。明川知道了,便叫言恪把魏南卿接过来,陪自己玩一会儿。
不多时,魏南卿就到了,矮矮胖胖的,穿着一件大红织金八宝如意的纱衣,比年画上的童子还要可人。
不等他行礼,明川便牵了他在身边,问道:“热不热?”
魏南卿点头,“热。”
明川便很高兴,吩咐言恪去要一碗冰碗。言恪道:“国师吩咐了,一日只有一碗,多了伤胃。”
“朕又不是自己吃,”明川振振有词,“小孩儿热的紧,拿一碗来给他吃。”
言恪无奈,只好去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榻上,围着一份冰碗。明川给魏南卿拿了一个小银勺子,道:“你可不要吃多了,身上暑意消了就不要再吃了。”
魏南卿乖乖点头,果然吃了几勺子就不动了,余下的都归了明川。
吃了冰碗,明川又拿了几样玩意儿叫他玩,问了近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课业上新学了什么。
魏南卿一一应答,道:“二叔叫我学《春秋》来着,我没学好,二叔打我手心。”
“哎呦,”明川摸了摸魏南卿的头,“小可怜。”他捻了块果子喂给魏南卿,道:“朕从前也时常被打手心,一般这个时候,就得表现的很可怜才行。要不然,你在魏集面前哭一哭?”
“二叔说,男子有泪不轻弹。”
明川撇撇嘴,“那肯定是因为疼的不够狠。”
魏南卿拉着明川的衣袖,“但是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二叔哭过。”
“像他们这样的人,哭肯定是要避着人的,要是让你看见了,那多丢面子。”明川道:“其实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可不要学你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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