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铃响了。
沈韬过去开门,沈韬看到了秘书怀里抱着的一人多高,穿着小碎花裙子,耸拉着两只大耳朵,粉红色,表情委屈巴巴,整体看来又非常萌有少女感的兔子,总算明白为什么程少觉得幼稚不肯抱了。
沈韬虽说跟程扬也有三年多了,但他不是程少的生活助理,程少讨厌有人介入他的私生活,所以沈韬很少窥探这些,关于今天程厉说的事还有兔子玩偶,他都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看到。
秘书把兔子玩偶交给沈韬,程厉道:“你把这个塞到小扬怀里,看看他睡眠能不能好点。”
沈韬怀着忐忑的心情,抱着身形纤长像人一样的毛绒兔子,走进卧室悄悄塞进睡着的程扬怀里。
程扬几乎是一瞬间紧紧抱住了兔子,完全是习惯到重复过无数次的自然反应,在抱到兔子后,程扬终于不乱动了。
客厅里,程厉对秘书说:“你给我查一个人,叫楚凡。”
秘书刚要说好,楚儒风摇摇头,“不用查,楚凡我了解。”
待楚儒风将蓬瀛岛和楚凡的身世说清后,程厉道:“怪不得,当年找了大半年,无论是警力还是各种人脉都出动了也都没找到。”
楚儒风点头,想到当年程扬为了找程扬,几乎出动了程家所有的人脉关系,就差把地皮掀起来了,可就是找不到人。程父是个要面子的,最开始压住了消息,想着程扬水性好也许能够逃过一难,但找了三天无果后忍不住想要宣布消息时,程扬的外婆请出了一位非常厉害,曾事无巨细算准过程家家运的大师。
大师说程扬无事,半年后可自行出现,叫他们不要过多担心也无需曝光媒体。虽说如此,曝光媒体一事彻底压了下来,可程家也从没减少过派人寻找,就在找了快半年时,所有人身心俱疲以为大师这次不准时,他们接到了程扬的电话,那个这半年里他们打了无数次,被告知无数次关机的号码,竟然主动打给了他们。
程父在得知消息后,高兴的差点晕过去,程厉亲自坐私人飞机把程扬接了回来。
消失半年,程扬和他们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本以为身无分文流落在外,可能凑巧飘到哪个岛屿上,过着如同野人一般的生活。
可那天他们见到的程扬,穿着干净的衣服裤子,容颜完美,容光焕发,还攥着一盒七十多块钱的烟。
看样子收留他的人家不曾亏待过他,但问他这半年到底在哪,怎么过的,又是怎么被救的,程扬却只字不提。
程厉问了几次,见弟弟无心回答,想着只要人没事就好了,也就没再多问。
“不过,你说的那个蓬瀛岛,当真进不去?”
楚儒风肯定道:“是的,只有一月份可以进出,其余时间这个岛屿仿佛消失了一样,无论是坐飞机,潜艇,还是任何高科技,都找不到。”
话音刚落,程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草!这是什么!拿走!”
“程少!你别扔啊!你抱着它可以睡好的!没骗你!你要不还是继续抱着吧!”很快沈韬战战兢兢地抱着兔子被赶了出来,沈韬耸耸肩:“被程少发现了。”
程厉抿起薄唇,起身走到程扬房里,看着正在给自己拔针的程扬,声音严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问题多严重?失眠两年多问什么不说?”
程扬皱眉:“失眠又不算大事,有什么可说的!”
“不算大事?”程厉步步生风走到程扬床头拉开抽屉,果然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瓶瓶罐罐的药:“这还不算大事?你别忘了,妈是怎么死的!”
程扬愣了一下,垂着头不说话了。
程母有精神类疾病,原本不严重,但在生程扬时即便程父各种温柔体贴悉心照顾,也还是患了产后抑郁,怎么也治不好。
在程扬五岁那年,由于乱吃各种治疗精神类药物,病情日渐加重,在一个程父在公司加班的深夜再次犯病,没有辨别能力,把抽屉里的药差不多都吃了。
程扬是第一个发现母亲倒在床上抽搐的人,幼小的他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程母被连夜送到医院救了一晚,第二天交代了几句遗言人就走了。
正是因为母亲的精神疾病可能会有遗传,程家的每个孩子都非常重视心里精神的状态,每个人都有私人心里医生,从多年来观察看,除了程扬精神衰弱睡不好外,其他子女都没有问题。
原本精神衰弱当下年轻人压力大也都会有点,所以也就被忽略了,只是如今程扬的状态,让程厉不得不再次重视起来。
程厉毕竟是程家说一不二的大哥,连程扬脾气这么差都搞不定他,被他强行带去了心理医生那里做检查。
一通检查过后,心里医生道:“精神上没有问题,不用担心,他绝对没有遗传母亲的精神疾病。他失眠睡不好,一来和小时候被吓到有了精神衰弱有关,二来是他自己的心里问题。打个比方,好比如一个人想不通一件事,但这个人又爱钻牛角尖,所以就会整夜整夜的想这件事,程少现在的状态就是差不多这样的。”
程扬有点不耐烦:“我没什么心理问题,也没什么牛角尖。”
心理医生笑笑换了一个柔和的方法问:“程少不如想想,上次长时间不失眠,睡觉质量非常好,是在什么地方,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程扬不禁回忆,上一次,还是两年多以前,在小岛上,楚凡家。
心理医生见程扬陷入了回忆,继续引导:“那个时候是一个人睡的么?又或者有抱着什么?”
……抱着什么?
程扬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在脑海里蹦出一个人,那人每天都会在他怀里醒来。最开始被他推开时,那个人会委屈的叫道:“根本不是我往里怀里钻,是你主动抱我的!”
他不信,全当那人想占他便宜。
后来有了实际的关系后,有时候早上那人会有些疲惫地怪他干嘛总是抱太紧,动一下都动不了,很累。
他也没当回事,只当他谎话说惯了。
程扬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那些,从来都是真的。
第四十章 明白
程扬从医院回来后, 似乎又有点发烧,脑袋晕乎乎的, 人也站不稳。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进卧室将门紧紧锁上,对门外的三人道:“你们去忙吧,我没事,我想安静一会儿。”
程厉走上前去刚要拽门,就被楚儒风拉住了,楚儒风摇摇头,对他说:“你让小扬一个人想想吧, 他年纪小, 要他一个人想通了想明白了才行。”
程厉看了眼禁闭的房门, 故意提高音量:“他要是能想明白, 至于失眠两年多?”
楚儒风无奈, 拉起程厉往外走:“行了你总管着他干什么,他都这么大了,当年要不是你逼他太紧他会参加那个综艺意外掉海里么?不掉海里还能有这么多事么!”
程厉说不过楚儒风, 又确实因为这件事对程扬心生愧疚,所以也就没再怎么管过他了。如果不是沈韬给他打电话,他都不知道程扬这两年状态这么不好。
程厉到底被楚儒风拉走了,临走前他让沈韬留下照顾程扬,沈韬想起程少要吃海鲜粥, 一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枚鸡蛋什么都没有。
卧室内, 程扬躺在床上, 回想着程厉方才在门外说的那句——“他要是能想明白,至于失眠两年多?”
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程扬一手搭在额头上,他从一开始, 就没有想明白。
初见楚凡时,那人化着丑陋的妆容,穿着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红裙子。
这是楚凡给他的第一印象,他不喜欢。
后来楚凡用瘦弱的身躯强行把他背回家,对他的心思藏都不藏一下,无论是眼神、话语还是动作,都无时无刻不在骚扰他。
从不喜欢楚凡,到彻底厌恶楚凡,间隔不到半个小时。
那时他想赶快离开那里,永远不要和楚凡扯上关系,那里的一切令他讨厌。
于是他把自己想离开的念头藏起来,终于那人对他放松戒备,带他上船,让他得到机会离开那里。
回到京市后,他本以为一切结束了,他可以继续过他的生活,但不知不觉,想不明白的事反而更多了。
失眠,总是做着相同的梦,最后接到那人电话时心脏如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
他以为自己对那人只是愧疚。
所以他日复一日,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人。
却在一日鬼使神差的翻烂了各大直播软件app,才找到那个不起眼的直播app。
下载,安装,凭借记忆搜索那人。
终于看到那人直播时,他连手都是抖的。
那人没变,依旧没有学会化漂亮的妆,扮丑,土到没眼看,无论吃什么都蘸着火红的辣椒面,吃相夸张,明明被辣得嘴都肿了,还笑着说是口红太劣质了,一点也不辣。
那天是他第一次完整看完楚凡的直播,楚凡除了吃东西,也会温和的对粉丝说:“天冷了,晚上睡前可以喝杯糖姜水,或者提前泡泡热水澡,被窝放几个热水袋。我用过这些办法的,真的很管用。”
这些办法,楚凡都对他用过。他不喜欢姜的味道,楚凡做了一次,他只喝了一口,楚凡就没再做过了。
当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也只有一百多人,没有人和楚凡互动,但楚凡依旧会像个上年纪的人一样叮嘱粉丝,天冷加衣,天热防暑。
第二天,他依旧准时打开了楚凡的直播,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依旧着迷。
他不明白,他从何时开始接受了楚凡这种他曾经最接受不了,看一眼都会皱眉的直播方式。
程扬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太阳落山,华灯初上。
屋内一片漆黑晦暗。
和这两年无数个睁开眼的瞬间一样,手脚冰凉,心脏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
似乎原本那里应该有什么,但被他丢掉了。
他想要那份记忆深处的温暖,也想找回丢掉的那一块。
可他什么也抓不到。
门外传来阵阵香气,程扬扶起滚烫的额头打开门走出门外,客厅沙发上,沈韬吃着东西,没开灯他看不清是什么,听声音脆生生的。
“程少你醒了?我给你做海鲜粥了。”
沈韬小跑着盛出海鲜粥放到茶几上,“停电了,我用天然气灶弄得,不知道味道对不对,你尝尝。”
说完沈韬继续吃他盘子里的东西。
程扬端起碗,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味道不对。
不是他想吃的味道。
“怎么了?程少不好吃么?”沈韬还在嚼着嘎嘣脆的东西,口齿不清的说。
“你吃的是什么?”
“啊,我吃的你应该不喜欢吧,我家乡那边的吃法,菠萝芒果蘸酱油。”
“还有么?”
“啊?有有,”沈韬将盘子和牙签递给程扬,“我还没动多少呢,有很多,程少吃过么?”
程扬没说话,插起一块菠萝放入嘴中,嘴里的菠萝和楚凡当初在岛上给他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韬继续说:“如果第一次吃的话,可能吃不惯,吃惯了就好了,看着很不起眼的搭配吧,其实是人间美味,一吃上瘾其乐无穷的。”
程扬一愣,脑子里不断重复沈韬的话。
看似不起眼,吃惯了就是人间美味。
心里一个声音猛然跳出来:菠萝如此,楚凡也是如此。
程扬啪得松了手,盘子摔在桌上。
沈韬惊得站起来,“程少你怎么了?没扎到你吧?”
程扬摆摆手,转身走进房内,身体无力的靠在门上。
在这一刻,有什么拼命地,汹涌地从脑海中浮现。
那人的好,那人的包容,忍耐,微笑,温柔。
程扬眼眶渐渐红了。
原本他有很多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次和那人发生关系?
为什么看到楚河与那人亲近会怒上心头把人抢走?
为什么会把母亲的遗物留给那人?
为什么执着看那人直播?
为什么无法接受那人和别人结婚有孩子?
一切一切的为什么,不明白,想不通,却在这时忽然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从他的心尖破开重重艰难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爱楚凡。
程扬忽然捂住胸口,一股刺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直不起腰。
原来,楚凡早就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那个曾经他认为最不值得爱,最讨厌,最不想有多余牵扯,想要拼命逃离的人。
却让他两年间魂牵梦绕。
他深爱那人。
程扬身体缓缓下滑,颓废地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间。
他还来得及挽回么?
医院里,楚凡去看楚深。
赫弘盛正坐在床头给楚深削苹果皮,手法极其生涩,等苹果皮削完估计就剩果核了。
楚凡拎着水果进去,一看到赫弘盛就没什么好脸色,把果篮往沙发上一放,直接无视赫弘盛对头上抱着纱布的楚深说:“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楚深摇摇头,“小叔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怎么没事!差点让人开瓢!生日宴就不该让你来!”赫弘盛气冲冲地将削完的苹果放到楚深手里。
楚凡恨不得拿起果篮扣赫弘盛脑袋上:“你还好意思说?楚深被打的时候你干嘛呢?屁都没放一下就晕了?窝囊废!”
“你以为我想晕!我从小就晕血!你要不那么冲动惹事,楚深会为了救你被砸?”
“你要不是什么狐朋狗友都交,把俩疯狗放进来!会有昨天那事?!”
俩人当真是一见面就掐,谁也不让谁。
楚深搞不定楚凡但还是能搞定赫弘盛的,他捂着头哎呦叫了一声,赫弘盛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宝宝?哪疼?”
“我想吃楼下的蟹黄包,你帮我买去好不好?”
“好,你躺着别乱动。”赫弘盛摸了摸楚深的脸,起身披上大衣,刚走到门口又不放心的返回来狠狠瞪着楚凡:“我告诉你,你少跟他说些有的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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