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物价总是高一些的,”时言叶微笑轻点了两下头:“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准备回去,还是继续住一段时间?”
继续住,他们身上也没钱了。更何况除了许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媒体,连个专业摄像机都没有,就拿着手机充他们一顿猛拍,电视都没有上过,就再没有别的人找过来。
不如回洵阳镇去,过段时间再来。
反正他们已经知道,司牧白是T大的学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爸,不如我们就先回去?”陈风母亲不适应这大城市的生活,早就想回去了。
陈风父亲继续吹胡子瞪眼,脸上还是倔强的神情,却已经开始动摇。
时言叶适时开口:“这里回洵阳镇也不远,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省得舟车劳顿?”
陈风父亲想了想,一脸不甘愿地点点头。
司牧白也沉得住气,或者说,是完全地信任时言叶。在时言叶出门的这段时间,愣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倒是在他开车的空档,终于忍不住发来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莫止想你了。]
时言叶在等红灯的时候发了条消息:[很快。]
没有告诉司牧白他获得了什么消息,也没说要去做什么。这是他的男人,被平白无故冤枉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给他一个公道了。
第88章
从北市到洵阳镇, 走高速大概两个小时。
这次路上没什么车子,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陈风父母住的房子很是偏僻,位于镇子旁边村里。
在风雨中飘摇的二层泥瓦房, 时言叶将车子停在门口,陈风父母出门久归, 木门有些老旧,推开门时能听到嘎吱的声响。
陈风母亲扭头看站在几步远处的时言叶, 人家好心送他们回来,应该请进屋坐坐。
“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时言叶本来应当拒绝,但现在这话正中他下怀:“好,谢谢。”
屋子里还是水泥地,□□墙上都是霉点。
还有一股久未通风的味道, 时言叶走了一圈。
一楼是客厅厨房, 二楼应该是卧室。
时言叶坐到客厅一张老旧的竹椅上, 坐下就听到‘嘎吱’一声, 吓得他以为椅子要塌。
“请喝水。”陈风母亲端着水走出来,将水杯放在时言叶跟前。
透明的水杯里,漂浮着淡黄色的茶叶梗,泛着微苦的涩香。
时言叶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 将水杯送到唇边,轻轻吹了下, 微微抿一口。
陈风母亲见他脸色不变,稍稍放下心。
“家里没有好茶叶,不知你喝不喝的惯?”
“这就很好了, 谢谢伯母。”时言叶放下茶杯:“对了,我能去看看陈风的房间吗?”
陈风母亲犹豫了下:“那孩子的房间很久没人进去了,全都是灰, 没什么好看的。”
“伯母,”时言叶敛着眉,正色道:“我知道你们也很想找出真相,我也想让司牧白能够沉冤得雪。”
陈风母亲沉默许久,才幽幽叹口气:“其实孩子都去了一年多,我们还在这件事上过不去。家里的地也没人管,钱也花完了,房子也旧成这样,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时言叶沉默半晌:“能让我去看看吗?”
见时言叶执着,陈风母亲点点头:“你跟我来。”
木质楼梯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就怕再踩上去一人,会让楼梯倒塌。
陈风的房间就在二楼拐角处,脱漆的木门,斑驳的霉点,推开门的瞬间,门轴似乎许久没有运行,而发出‘咔吱’的破嗓门声音。
扑 面而来的霉味,让陈风母亲抬手扇了扇,冲时言叶不好意思道:“很久没人进这房间了。”
时言叶有些奇怪,陈风死了,陈风父母伤心是人之常情,但儿子的房间都不进来看看吗?
难道说忙于四处奔波,替儿子讨回公道?
抬腿走进房间,一张床,简单的书桌衣柜,墙上贴着陈风小时候获得的奖状。看得出来,陈风的学习成绩不差。
陈风母亲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怎么想进来,只催促时言叶:“你赶紧出来吧,要是让他爸知道你进他房间,又得发好大的火。”
时言叶皱眉:“伯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吗?”
“任何人都不能进阿风的房间。”陈风母亲摆摆手:“阿风走了以后,我想替他收拾一下房间,他爸都会发好大的火。这以后啊,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了。”
原来如此。
但陈风父亲为什么会对别人进陈风房间如此忌讳?
时言叶有点想不明白,陈风母亲听到楼下进门声,显然陈风父亲已经从隔壁讨来酒,继续喝个酣畅。
“快点下去吧,要是让他知道你进阿风房间他会发疯的!”
时言叶却不为所动:“伯母,你下去拖住伯父,让我再看看,陈风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好吗?”
陈风母亲已经听到陈风父亲在楼下喊:“人呢?阿娟!”
但时言叶一双漆黑的眼眸透着坚定,陈风母亲左右为难,要是让陈风父亲知道她放时言叶进这里,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算了。”陈风母亲摆摆手,将房门一关:“我让你出来之前不准出来。”
时言叶点点头:“好。”
关上门,陈风母亲匆忙下楼。
时言叶还能听到楼下陈风父亲不满的询问:“干什么去了,慢慢吞吞。”
“上个厕所就催命啊,有什么好催的?”陈风母亲也大着嗓门反驳。
“去给我买点菜回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了,拿什么下酒?”
“能买什么菜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陈风母亲絮叨了句,没想到陈风父亲吼出一嗓子:“你说什么?!”
陈风母亲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颤抖抖地回身取了钱包:“你这么大嗓门干什么?我又没耳聋。”
“你没 耳聋,那我在楼下喊了你那么久,是故意当没听见呢?”
陈风母亲:……
拿着钱包不吭声的走出房间,陈风父亲在背后喊:“要村口那家酸豆角和豆干,你要是再买错,信不信我砍-死你!”
时言叶站在门口,将陈风父亲的话听得真切,被他的话一惊。
转身朝书房走去,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本藏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除了这之外,还有一堆被撕成碎片的卷子。
上面的字迹凌乱,隐约看到陈风的名字。
随意翻找了下,没找到别的东西,时言叶拿起那本藏蓝色的笔记本,那是陈风的日记本。
9月1日,晴。
我第一次见到司牧白,那个传说中的王者。他站在新生发言席上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的光落在他身上,别人都黯然失色。
我知道,那是天生拥有圣光的神邸,是旁人不能触碰的对象。那将是我深藏在心底的美梦,我从没企望能够拥抱触碰你。
陈风原来是对司牧白一见钟情,不过长成司牧白那模样,谁见了不得有企图啊。
时言叶又继续往下翻,陈风的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写,而是隔一段时间才写一点。
写的也都是关于司牧白。
司牧白的这点那点事,时言叶觉得有趣,原来以前的司牧白也是这么冰山脸,但对同学们都挺有礼貌的,并不是拒人千里之外。
而陈风也还没对司牧白死缠烂打,那个时候,司牧白对陈风态度尚可,就是跟普通同学一样。
陈风壮着胆子去请教问题,司牧白也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是什么让陈风发生改变的呢?
应该是他的心事被陈风父亲知道后。
那时已经是高二,陈风记录下那一天,12月24日。
司牧白即将去参加三位一体考试,以他的成绩,轻松获得T大或者B大的保送根本不是问题。
这也就意味着,他以后不用经常来学校了,甚至可以在高三的时候就提前去大学学习。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不管司牧白是否了解我的心意,我都想让他知道,有个男生喜欢他,希望他幸福。
陈风打算告白,但并不是说自己的名字。
他写了一封匿名告白信,可惜信还没送出去,就被陈风父亲截了胡。陈风父 亲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后,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将他狠狠打了顿,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
陈风不断被父亲言语侮辱,开始在日记中对自己进行否认。
他喜欢一个男人,真的就是恶心的存在吗?他是不是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从字里行间的潦草中,时言叶看到一个内向的男生,也许他从小就遭到暴躁父亲的精神压迫,他把司牧白当成精神信仰,原本只是想躲在暗处看一眼就好,心底隐藏的秘密却被自己父亲,最害怕的人残忍揭开。
就像是一把刀子,连着血肉划开,再不断撒盐,烈火浇油,总是不能好。
反而让原本很正常的事情,变得不正常。打碎了三观,重组成了更扭曲的东西。
陈风开始转变性子,他把司牧白当成救命稻草,他想让司牧白来救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开始无休止地骚扰司牧白,歇斯底里,不留余地,仿佛那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心得到安抚。
而事实上,除了他自己重塑对自己的认知,谁都救不了他。
不断的自我否认和持续打压,陈风的人格早就支离破碎。也许他现在能清醒地告诉你,他是谁。但撕开表面,探究内里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已经迷失自我。
翻到最后,时言叶发现日记本被撕掉了几页,具体上面写着什么内容,也许不会有人知道了。
时言叶翻翻口袋,他不可能堂而皇之带走这本日记本。
只得用手机一页一页拍下来,再将日记本撕掉那几页纸后的两张纸带走。
正要走出门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咔吱——”门再次发出刺耳的声响,陈风父亲佝偻着背走进房间,沉重的脚步踩在地板上,溅起一些些粉尘。
陈风父亲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像是找什么。
四处环视一圈后,才走到床边蹲下,伸出手往里掏啊掏。
时言叶躲在衣柜里,只能通过一条缝隐约看到外面的景况。陈风父亲撅着屁股,一怼一怼地,不知在床底下掏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动作才停下来,似乎是找到了床底下东西,将它慢慢取出来。
那是一柄带血的刀。
陈风父亲微眯着眼,仔细看手里的刀,翻来覆去后地用手细细揣摩。
之后,重重地叹口气,将刀子又塞回床底。
起身走到书桌旁,看到书桌上的灰有被擦除的痕迹,陈风父亲一愣,随即抬起头,眼中带着狠厉。
第89章
“谁?”陈风父亲的嗓音粗哑, 一边询问一边跟躁狂症一般在房间里转圈。
终于,他停下脚步,看向那扇老旧的衣柜, 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缓缓朝衣柜走过来,时言叶沉下脸, 陈风父亲看似年纪大了,实际上体力应当还很好。
从他胳膊处一块块虬蜷而起的肌肉就能看出来。
“他爸?”门口传来轻轻的问询问。
陈风父亲停下脚步, 想了想,走过去开门。
陈风母亲站在门外,眼中带着惊恐地看着他:“下酒菜买回来了,你在孩子房间里干啥?”
陈风父亲只咧唇笑了下,忽然伸出手, 抓着她的头发撞向墙面。
“啊——”一声痛呼, 陈风母亲的表情龇牙咧嘴, 捂着自己的头发。却架不住陈风父亲的力气, 脑子里一片空白,脑壳生疼。
“说,是不是那个男的进陈风房间了?”陈风父亲并不傻,一猜就猜到是时言叶进来过。
陈风母亲捂着额头咬牙:“你在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让别人进阿风房间?”
“书桌上的灰尘,是怎么回事?”陈风父亲阴狠地问道。
陈风母亲随口接道:“你不是一直要下酒菜下酒菜, 咱家哪里来的余钱。这不是阿风放在仓库的自行车,我想去卖了换点钱,就来找钥匙。”
陈风父亲想都没想:“不行, 不能卖。”
“为啥?”
“这是阿风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卖呢?”陈风父亲满脸不赞同。
“可阿风都不在了,你也不会骑自行车, 与其留在储藏室里碍事,不如卖了给你当酒钱。”
“不行!不准!”陈风父亲再次歇斯底里地抓着陈风母亲的脑袋往墙上撞:“你敢动我儿子的东西,看我不弄死你!”
陈风母亲已经失去神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再这样下去,陈风父亲失控把她杀了都有可能。时言叶猛地推开衣柜门,‘轰隆’一声,衣柜门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陈风父亲吓了跳,一时没反应过来,松开手。
时言叶自己脱离陈风父亲的钳制容易,但要将陈风母亲一块救走,就有点困难了。
陈风父亲回身抓着时言叶的胳膊,不知他之前是做什么 的,力气大得惊人。
时言叶瘦胳膊瘦腿,被他抓着踉跄往墙上撞。幸好及时抬腿,在陈风父亲的□□处猛力踢了下。
陈风父亲龇牙咧嘴地捂着□□处,颤抖地抬起手:“你——”
时言叶沉着脸,又抬起腿往他□□处踹了好几下,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打老婆的男人,是最贱的!”时言叶冷冷道:“生了孩子,就以为孩子要被你为所欲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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