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抬起头,回道:“这是前面两位受宠的慕家公子。”
张大福:“对嘞,再好好瞧瞧。”
太监脑子转着,想到刚被丢出去的总管,灵机一动,“这位顾小公子,长得与两位慕公子,像,真像。”
“是个聪明的,把你调到此处来,自个琢磨,好生当差。”
良辰吉日,甄选当天。
慕熙又开始紧张,这一年,他对景晟的生活一无所知,更无法预测景晟的态度。捏了捏膝,他给自己打气,当年他敢再入宫追景晟,那他就敢再追第二次。
景晟怨他怪他,都是他活该,他受着就是了。如果恨他,慕熙咬咬牙,他就死缠烂打,反正豁出去了。
总归,景晟不可能杀了他便是了。
慕熙千算万算,没算到景晟真有可能杀了他。
原本完全分开的男子女子,此时汇集在一起,按腰牌排列,一排六人进入正殿。慕熙排在靠后的位置。
他本想买点消息,但出来的人都表情怪异,有的还被直接吓瘫了,管事的公公严令将两批人分开,他想买也买不着。
人一排排的进去,马上轮到慕熙时,景秀宫的小太监正好在他身边当值。他悄悄拉了拉小太监的衣袖,使了眼色。
小太监小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他们,都怎么了?”
小太监摇摇头,表情不乐观,“都没选上。”
不行,他必须被选上,他必须得留在景晟身边。但听到这个消息,慕熙又有点偷着乐。
正殿内,一排人齐齐跪倒,头磕在手背上,嘴里喊着陛下万安,这是总管太监让喊的。
慕熙跪在最右侧,半晌,上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怪有人抬头,隔了很久都没人说话,谁都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福的声音,“来人,临州吴氏,太阳卫氏,拖出去。”
头死死贴在手背上,慕熙动都不敢动一下,膝盖已经很疼了,但是他不敢动。
在他就要坚持不住,想揉揉膝盖的时候,上面终于有声音了。
“起吧。”分外冷淡。
“谢陛下。”剩下的四人起的不太容易,腿都酸了,起来时没一个仪态优雅的。
景晟拿着画像,一个个点名看过去,他拿起桌上最后一张画像,看向了慕熙。
慕熙微垂着首都能感觉到那凌冽的视线,紧张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只听手指点了两下桌面,景晟道:“抬起头来。”
慕熙深呼一口气,抬起了头。景晟瘦了,眉宇间尽是疲惫,眼中的陌生让慕熙心里一窒。
“呵。”景晟将画像扔在桌上,嗤笑道,“我大景的官一个个都是瞎子不成。”
龙颜一怒,屋子里跪倒一片,没人接话张大福首当其冲,跪着行至案前,拿过画像看了一眼。
哎呀,这顶好的潜力股,怎么地干出这种事,假冒画像做什么。
张大福:“大胆奴才,伪造画像,胆敢欺君,该当何罪。”
身边的人都跪下了,旁边这个还打着颤,慕熙不以为意,淡淡道:“实乃画师学艺不精,与我长相有何关系。”
一句话,绝口不提欺君之罪,把欺君大罪直接推到了长相描画的偏差上。
可惜遇到了景晟。
“孤有幸与顾学郎有过一面之缘。”
慕熙:“??”这个顾棠,你可真是有抱负。
慕熙睁着眼睛说瞎话,“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哪会将小小学郎记得清楚,年岁增长样貌变迁,会变是自然的。”
“你是说孤,脑子不好眼睛也不好?”
景晟什么时候这么难搞了?杠精?慕熙:“不敢。”
景晟拿着画像走到跟前,问道:“年岁长了模样变了,竟会将圆形脸变成鹅蛋脸?”
慕熙回的自然:“禀陛下,小时候婴儿肥。”
“大胆。”景晟怒斥。
许多年前,太子东宫假山阴凉处,太子与一个少年郎聊的正开心,那少年郎告诉他,辨认人不能只靠眼睛要靠脑子。一个人衣着会变,外貌也可以乔装,但骨骼无法骗人。少年郎说,你学会了靠骨骼认人,身边的人就不会被人冒充,便安全的多。
正殿一时搞得人仰马翻,最后经查证,殿上站的乃慕家旁支慕熙,确非都城顾家顾棠。
张大福: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欺君就是死罪,这位居然还是慕家的,还与慕熙公子同名,连字都一样。必死无疑。
“慕熙,字少之。”景晟咀嚼着。
慕熙闭了眼,再睁开时,坦坦荡荡,“是,陛下。”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慕熙只能看到原先的玄衣已经变成了龙袍,他抬起头,与景晟的距离那么近。
两人对视着,视线在空中相遇焦灼,殿内像只剩下他们。一眼,他们都明白了什么。
慕熙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他看着景晟,他知道,只一眼,慕熙觉得景晟已经认出了他一般。
景晟的话轻飘飘的,手指一松,画像坠落,晃荡了两下,掉在慕熙鞋上。
“人心是不是都像你说的那般,会变是自然的。”
重重打在慕熙心上。
景晟坐回龙案,靠在上面,有几分玩味,“欺上瞒下,当众满口胡言欺君罔上,这位慕公子,你说,你该当何罪。”
欺君,乃死罪。但慕熙不能说。他早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景晟的揭穿也如此有力。
就像……
就像早就准备好要将他置于死地。
慕熙眼神坚定,并无惧意,他说:“陛下念在小人只是一心想侍奉陛下的份上,请留小人一命日后侍奉陛下,将功补过。”
景晟不愿再看他,坐在上面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哦?你倒说说能如何侍奉孤。”
慕熙自信发言,“陛下,难道奴不好看吗?”
景晟看过来,眼里尽是嘲讽。
慕熙感觉自己要发抖了,忍住羞耻开口:“奴的身体比脸更好看。”
全场哗然,青楼小倌都不敢说如此下流的勾引之言。
景晟不再看他,回道:“那就来证明证明,如有虚言,斩立决。”
甄选没有再进行下去,后面的人一律视为落选,与前面落选的遣返原住处。
慕熙那一排剩下的人,都被选入后宫,其他三个全被封了口,安置在一个宫中,等候传召。
慕熙被簇拥着,从回来开始沐浴更衣,还有姑子来教导房事,临了塞了一盒润滑膏,语气暧昧的告诉他提早自己用上,把陛下伺候好了自己也好过的很。
慕熙拄着头,深深叹了口气,自然都会变的,婴儿肥,身体比脸更好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最后,他是第一次,羞臊,对自己也下不去手,到底没领了姑子的好意。
里衣单薄,外面只披着沙似的轻衣,领口大开,只要轻轻用力,便能让他全身赤//裸。
要去侍寝的都穿这身,为了方便君王行事。
慕熙咽了咽口水,坐在房内等待侍寝的銮驾到来,已经有了几分视死如归。
太阿殿里,张大福急的直冒汗,陛下一回来就进了侧书房议事,他也不能进去。下午甄选的情况,这慕侍君,是弄来侍寝还是就不管了,陛下也没个准确的意思。
太难了。
他带的徒弟都说直接把人弄来,被他一个个教训了。
陛下那意思,能是表面的意思吗?陛下这些年是什么样的,他可清楚的很,不食人间烟火独一份,是那种耽于美色的昏君吗?
陛下可是最恨欺骗的,最可能的就是把这慕侍君吊着,往那一放,自个孤独终老去吧。但话语里,又确实是得传召侍寝这么个意思,毕竟陛下得验证那慕侍君放出大话的真假,才能再定罪。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张大福一跺脚,“宣。”抬人的公公早都等着了,再耽误就迟了,赶忙转身就走。
侧书房的门打开,景晟走了出来,“今日那人,随便找一处安置,便当没他就是。”
张大福:“?”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应该是一万多字就结束了,按照这个进度,怕是再得两万字。
第67章 合欢
景晟在寝宫门外站定,良久推开门走了进去。
慕熙坐在龙榻上,等待着宠幸。
见景晟进来,慕熙乖乖地喊人,“陛下。”
景晟向前两步,在小桌旁停下,冷冷道:“起来。”
慕熙抬首,景晟再道:“站起来。”
慕熙站起,走下床榻让开位置,立在一边儿。
他进来时就发现了,太阿殿寝宫里的一切都变了,熟悉的小几,煮茶的茶具,焚香的香炉,属于他的东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也在情理预料之中,他默默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无论景晟对他做什么都要坚持住。
外头披着纱衣,腰间松垮垮地系着带子,伸手一拉,他身上的衣服就会全部落下,赤//裸着站在景晟面前。
景晟看着他,没有动手,说道:“站远点儿。”
慕熙听话地后退两步。
景晟坐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也不说话,也没有吩咐。慕熙自己打破僵局,又唤了一声,“陛下。”
景晟抬眼,有些疲惫,“下去吧。”
来之前,慕熙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被送到龙床上,慕熙也没有要真的侍奉景晟的意思。但如今景晟让他离开,他却不想。
他有预感,失去了今日的机会,他们二人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陛下不是要验货?如今让奴退下,这欺君之罪是治还是不治?”慕熙道。
“看来,你很想被治罪?”
慕熙脸不要了,接着骚:“在龙床上被陛下治罪,求之不得。”
景晟抬起眼,眼中似有杀意。站起走近,捏住慕熙的下巴,“以色侍主,年老色衰当如何?”
慕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景晟冷笑两声,叹道:“孤曾经有个小宠侍,后来丢下孤跑了。想来他要有你这副及时行乐的心肠,就不会跑了。”
慕熙有些心疼,一句对不起险些脱口而出。
景晟捋着他的一缕长发撩向耳后,淡淡道:“身,孤就不验了。既然慕小公子如此迫切为后宫做贡献,就留下吧。”
说完不再理慕熙,除下外袍躺下睡了。
寝宫里的灯火并未熄灭,慕熙一直站着,看床上的人皱着眉,睡的并不安稳。他上前两步,将灯熄了。
景晟翻了个身,背后空出一大片位置。
夜里,慕熙点着头,眼睛都要合上了,人慢慢朝边上移靠在杆上就要睡过去。
床上的人又翻了个身,慕熙一激灵,站直了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慕熙睡在偌大的龙床上,床榻原本的主人早已不见踪影。宫人进来为他洗漱着装,张大福捧着托盘宣旨,然后给了他一串八珠腰饰。
他被安置在了合/欢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宫有位主儿说合欢殿的那位是不知羞耻以色侍主,被陛下厌弃,安置在合/欢殿不就是为了羞辱。
第二天被拔了舌头,赶出了王宫。
慕熙不知道这些,如今也没人与他八卦解闷,他似乎被关在了这一方宫殿里,日日虚度光阴。
他心知,景晟若不知是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弄这些有的没的来羞辱一个无所谓的人;景晟若知是他,更不会羞辱他。
合/欢殿里有许多书,一日,慕熙翻到一个关于合/欢殿的话本。
话本里讲了一个叫合欢的少年郎的故事。
这个人物要追溯到五朝以前,合欢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平民子弟,与当时的景王景奕在一次南游中相识,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世人都说君王之爱,雨露均沾,泽被苍生。对一个人的爱,不会长久,不可期待。
合欢起初也是小心翼翼,但南游结束时打开了心扉准备与命赌一赌。他答应景奕,给自己换了个身份,入宫成了景奕最宠爱的男侍,短短一年便从八珠成了一珠。
很快,他的身世被人揭露,宫里宫外尽是关于他卑微身世的传言。好在景奕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事更是日日陪在他宫里好言哄劝。
慕熙揉了揉眉心,又翻了一页,这话本还挺有趣,尤其还是真人真事。以前都是听说,没想到景国国风开放至此,真的有关于君王的话本。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一本孤本,是故事主人公亲自写在,放在这合欢宫中的。
景奕的陪伴并没有改变合欢自卑的内心,反而更让他诚惶诚恐,身份地位的不对等,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得到这样的爱情。
他开始把自己关起来,对景奕闭门不见,但在景奕日复一日的坚持中,终于败下阵来。两人在宫门口相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君王之爱最完美的结局了。
那一夜电闪雷鸣,雨水冲刷的宫殿啪啪作响,床帘上有两个身影疯狂纠缠在一起,一只白皙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抓住床沿,随着窗帘晃动高昂的呻//吟,死死收紧。
慕熙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身体不自觉的发热,他忽然想起与景晟在竹屋那一幕,渴望的种子种在心底,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继续向后翻,这位合欢公子真是个奇人,连续几页都是与景王的缠绵悱恻,描写场景之香艳,像他在现场看着似的。
更不论他写的十八般姿势,慕熙都快觉得这根本是本小黄书。他合住书,企图让自己攀升的体温降下来,心底抓挠似的痒却让他更快打开了话本。
这夜,批阅奏折的龙案上躺着的不再是奏折,而是合欢。景王批阅的不再是奏折,而是配合他早已打开自己等待他批阅的赤/裸的合欢。
啪。慕熙合上书。
这就是一本小黄书!!!
慕熙心底有个声音在无限放大,他想要景晟,他渴望他的爱,渴望他的身体,渴望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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