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笳乐笑得掩住嘴,直摇头:“不知道,就是忍不住……”他踮踮脚,“怎么还没到,我还觉得我的歌太短了。”
“冷吗?”沈戈问道。
凌笳乐摇摇头,“做过热身了。”
沈戈是由衷地觉得这旋律好听,弹得也好,问他:“是你自己弹的吗?”
凌笳乐又乐了,“哪能啊,是我爸弹的。”
“啊?”
“哈哈没事,他不知道我是写来干什么的,就以为我弄着玩的。”他身体忽然站得笔直笔直的,笑容瞬间敛回去,但面目依然是柔和的,微微垂下眼眸,安静地等待着,对沈戈说:“到了。”
音乐回到最初的地方,凌笳乐的身体骤然轻盈起来,单脚点地向上伸展躯体,手臂与另一条腿利落地舒展开来。沈戈几乎要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要腾空飞起来了。
幸好他立马落回地面,身体像水一样随着音乐流淌。沈戈一开始还着急忘了开大灯,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凌笳乐早就安排好的,落地灯照出一个柔和的圆锥,凌笳乐正好站在那光亮的圆锥里,形成一个小巧的舞台。
他没想到凌笳乐能跳得这么好,这不是他最擅长的古典芭蕾,更像是沈戈看的他师哥他们舞团的舞蹈,很现代、很自由,每一个动作表达的都是他自己的感情,沈戈因为懂他,所以也懂了这支舞。
凌笳乐在跳舞时依然保持和他的对视。眼眶里那种微酸的感觉又来了,胸腔里被甜蜜的激情填得满满的,他想起第一句歌词,“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感觉……”
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凌笳乐眼里显出惊喜,沈戈立刻受到鼓舞,让自己踩上圆锥的边缘。
凌笳乐轻盈地跃向他,他跳得很高,沈戈在芭蕾里经常见到这样的大跳。可是凌笳乐的这个动作又和那些大跳不太一样,他看起来不太像是要平稳地落到地上,而是——
沈戈伸高了手臂托住他的腰,凌笳乐稳稳地停在半空中,双手撑在他的肩上。由上至下地凝望他,眼里又现出那种惊喜。在这不到一秒钟的凝视,沈戈感觉胸腔里更满当了。
凌笳乐沿着他手臂滑下来,之后他的身体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沈戈,总有一部分——或是手、或者腿、或是肩膀……挨着他,像丝绸一样轻轻地缠绕在他的身上,轻盈舒缓地流动。
沈戈以前因为凌笳乐而对舞蹈产生兴趣,欣赏角度仅限于对美和技巧的赞叹。这是他第一次在舞蹈中有了参与感,他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因为情感的共鸣而成为一个参与者。
他有时会伸出手协助凌笳乐的动作,或随着他脚下位置的挪动而转动身体,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起初他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在捣乱,但是凌笳乐的身体如此自由,动作一直是流畅的,完全没有因为他的介入而造成停顿。而且他没有阻止自己,眼神里甚至有鼓励的意味,让沈戈更加从容,越发放松地依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他站在光亮处的边缘,凌笳乐绕到他身后,他下意识要将人又拽回亮的地方。凌笳乐忽然将大半的重量都放到他的肩上,这是沈戈没有料到的,幸好他肢体反应够快,用两只手托在凌笳乐肋间。
凌笳乐在他的身体上借力,高高地跃起来,双腿划出优美的弧线,身体在半空中翻转,再整个蜷缩起来。他在下落的过程中双手环住沈戈的脖子,两腿却依然蜷着,看起来完全没有落地时支撑住自己的打算。
沈戈忙移动一条手臂,托在他的膝弯下,另一只手臂则托住他的背,因着下坠的重量微微向下沉了半寸,但立刻就稳住了,像是一个横抱的姿势。因为凌笳乐刚刚旋转留下的惯性,沈戈抱着他脚下跟着旋了半圈,两人一起转进光圈的中央。
这就是这支舞的收尾动作,凌笳乐在沈戈怀里调整呼吸。他满头都是汗,喘得也格外急促,却不完全是跳舞累的,还有心情激荡的缘故。他的眼睛亮极了,用力搂着沈戈,在他脸上响亮亲了一口:“你接住我了!你接住我了!”
他在排练的时候,最后这个动作是没法百分之百完成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两个人设计的舞蹈。但沈戈做到了,在没有提前知会、没有演练的情况下,稳稳地托住了他,帮他弯成了这支舞。
沈戈也很激动,他没想到凌笳乐跳得那么好,他只知道凌笳乐每天都在练,却没想到他已经跳得这么好了。
这一天晚上,沈戈吻遍了凌笳乐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从额头到脚趾,再从脚趾回到额头。
他们近距离地对望,凌笳乐问他这个生日过得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可是沈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他唱歌、看到跳舞时,心口和眼角有一丝淡淡的酸涩,掺杂在那浓厚的甜蜜中。
凌笳乐听完他的话,惊奇地翻了个身,有点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自己写歌时的感受:“我写歌的时候因为心里一直想着你,想着你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一定会很高兴,我就一直也挺高兴的,以为写出来的歌也是一样的感觉。但是写完以后就是这样了,好像有一点点悲伤……也算不上是悲伤,是有一点点……”他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
沈戈替他说道:“惆怅?”
“嗯嗯!”凌笳乐用力点头,很开心地抱住沈戈,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你都听懂了。”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一点点惆怅。
沈戈无意识地轻拍着凌笳乐的后背,他也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一点点惆怅呢?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丢失过,因为是失而复得,所以更懂得其中的不易?还是因为他们的感情那么圆满,就显得其他不圆满的地方那么遗憾?
“沈戈。”凌笳乐从他胸口抬起头来,脸色在这一瞬竟显出几分郑重,“我觉得,我现在有你、有舞蹈,爸爸妈妈也支持我,我真的别无所求了。我很怕我会贪心,我知道人不能有了这个就又想有那个,就很容易把眼前的也弄丢了。我对现在的生活特别满意,我已经知足了。”
沈戈再一次感到那种轻微的酸涩的感觉,将手轻轻放在凌笳乐的后脑勺上,“嗯”了一声。
过生日总会特别一些,等他们真正睡下时已经过了半夜了。凌笳乐折腾得有点儿累了,几乎是秒睡,倒是沈戈今晚太过开心,又压了些心事,失眠了。
他悄悄地起床去外面阳台抽烟,顺手看眼手机,竟然在这个时间看到王序的留言,告诉他要给新片加个角色,他有个亲戚家的孩子想当演员。
这段时间他和王序的来往稍微多了些,沈戈觉得这人又有点故态复萌,竟然连往剧组塞闲人的活都干出来了,还是这种通知的语气。
沈戈直接回过电话去,“什么亲戚的孩子?这片子里哪有小孩子的戏?”
王序听声音乐呵呵的,还真有点提起自家孩子的长辈样子,“也不小啦,都快二十了,你不也才二十吗?”
沈戈不和他扯这些没用的,直接说正经事:“笳乐不想演方珏。”
对方静了片刻,“哦”了一声。
沈戈继续说道:“我打算把剧本改回去,还用刘竺,就按投资那边喜欢的来,然后……越早开机越好。”
王序刚正经起来,这会儿又笑了,“你着什么急?”
人们都觉得沈戈不用着急,他这么年轻、起点这么高,更适合继续积累、再厚积薄发的套路。然而他对于成功的渴望太过迫切,显出急功近利的苗头,已经在圈里受到些诟病。
可是他怎么能不着急,到目前为止,他真正拿到人前的作品其实只有两部而已。《汗透衣衫》的上映日期遥遥无;《福签饼》的后期耗时,又为了能参加奥斯卡,档期已经定在明年下半年;而《无色天》第二部 的拍摄亦定在明年,上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和凌笳乐的想法完全是两个方向,凌笳乐是等着把自己放凉,他则更希望能主动,站到一个别人不敢碰的高度,就像蒋老板那样,像老柏那样,愿意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能冲偷拍的狗仔骂一声“滚蛋”,把造谣生事的人告得找不着北。
凌笳乐说他已经知足了,可沈戈却觉得不满足,他越这么好,他就越替他不满足。
王序直言道:“以你现在的水平当导演还差点儿意思,我把本子给你可不完全是为了……为了以前的事,也是为了给公司一个交代,还蒋老板一个人情,你不能把这事搞砸了,更不能丢我的脸。”
沈戈那股气盛又上来了,“我不会弄砸的,我这次来电影节学了不少东西,我回去以后会多看些片子……”
“拍电影不是纸上谈兵。”
“昆汀不就是从看电影到拍电影的吗?”
王序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不经意间又显出从前惯有的刻薄,调侃道:“和昆汀比啊?”
沈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王序那边服了软:“你要是非得想早开机,那就抓紧,趁我还能动。我也想看看那孩子是不是个演戏的料,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沈戈皱了下眉头,“到底是什么亲戚的孩子?”能过来求他帮忙,就不能照顾一下病人吗?
王序说:“等你回来再说吧,正好你也见见。”
因着新片的计划提前了,沈戈和凌笳乐的海外约会也提前结束了。
他们收拾好行李,从酒店的房间往外走时,两人像是约好似的,一起回头看去,都有些不舍,但随即又觉得好笑。这种不舍应当只是因为这段经历太过美好,而不是因为它不可复制。
沈戈单手扶着门,对凌笳乐说:“以后想来还能再来呢,你要是喜欢,咱们还订这家酒店,订这个房间。”
凌笳乐仰头冲他笑了笑,“嗯,走吧。”
沈戈松开手,门就在他们身后轻轻地掩上了。
第137章 惊弓之鸟
出资方一开始对沈戈的能力抱有极大的怀疑态度,之所以同意由他来接替王序,除了有王序的担保以及中城的力荐,主要还是因为沈戈作为新晋偶像的号召力。
天才新人演员牛刀小试做导演,也是个不错的噱头,先把视线都吸引过来,再有王序在后方坐镇,最后的质量总归是错不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沈戈或许是比王序更合适的人选。
在弃用凌笳乐这个不稳定因素后,沈戈表现出极大的识时务。他不像王序那样有所谓的坚持,极爽快地接受了资方的建议,将喜剧的比例增大,并改了两处王序引以为傲的时间线跳动,让故事脉络更加清晰易懂。
“当初老柏知道我要拍王序剩下的本子就有点儿生气,我哄了半天才哄好,他要是知道我把故事改得更简单了,估计又得生气。”他在视频里这样向凌笳乐汇报道。
比起他的胸有成竹和满不在乎,凌笳乐显得有些担忧,“那怎么办?”
沈戈爽快一笑,“没事,生气了再哄就是了。我总不能听他的呀,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用考虑观众接受度之类的。乐乐,我最近有个想法,觉得这拍电影其实就是这么个事,拿别人的钱,然后做出让对方满意的东西,就跟打工一样的。”
凌笳乐微微皱了下眉头,感觉不太对头。他突然想起沈戈曾经和他说过的,拍《晨曦与晚灯》时,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贴近大众高中生,拼命喝牛奶吃甜食,希望能爆点儿青春痘,结果失败了,就故意在上妆时在额头上做了个极逼真的假痘痘。
当时沈戈为了这颗痘痘,跟梁制片和小王导演争执了很久,另两人觉得这颗痘会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但是沈戈认为他的长相不适合这种平实的故事,加个痘能让角色更令人信服。
凌笳乐一时想不清这些事和眼前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只好问道:“那王导怎么说?”
沈戈很久没听他这么喊王序了,顺口一问:“谁?”
凌笳乐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王序导演嘛!”王序这样帮沈戈,他现在对那人没那么反感了,“你把本子改了,他是什么意见?”
沈戈笑笑,说:“他更没意见,哪个电影剧本拍之前都是要改来改去的,他无所谓。他现在就想把他家亲戚那小孩儿给塞组里,还好不是熊孩子,满足他就是了。哦对了,那小孩儿也是学跳舞的,民族舞,以后打算考我们学校……”
等他说完,凌笳乐又问:“王导他怎么自己不拍啊?这不是他自己写的本子吗?”
沈戈没有立刻回答,先偏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道:“他不是一直想一出是一出的吗?”
凌笳乐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嘛,就又笑了起来。
沈戈看着他的笑脸,忽然想吃苹果了,问他:“你尝那苹果没?甜不甜?”
他爷爷奶奶在菜市碰到很甜的苹果,买了不少回来,沈戈就托小李给凌笳乐拿去大半。
“甜!”凌笳乐一舔嘴唇,立马起身出了镜头范围,丢给沈戈一个已经跑远的声音:“你等我下,我去洗一个!”
沈戈便也去洗了个苹果,两人对着屏幕“咔嚓咔嚓”咬得欢实。
沈戈一边吃苹果一边给凌笳乐发过去一张照片,是在柏林住酒店的时候拍的。照片里的凌笳乐刚练完,满头满脸都是汗,就把头发都撸到后面去了,露出整张脸。他身上宽松的练功服前后也都湿透了,前胸后背都贴着皮肤,透出些肉色。当时他就在吃苹果,对着面前的移动试衣镜,像跟自己做游戏似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咔嚓咔嚓”地嚼,就跟现在一样,特带劲,嘴唇都让果汁沾湿了,旁边有人偷拍他也不知道。
“呀,拍得怪好看的呀!”凌笳乐喜欢这张照片。
“是吧。”沈戈自己也满意极了,“人物和背景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既生活化又有种时尚感……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你长得好,姿势也漂亮,这样一镜像才漂亮……”沈戈对自己的作品爱不释手,遗憾道:“真想发微博。”
“啊?!”凌笳乐失笑,“想一想可以,但是手要控制好。”
沈戈当然也就是想想。和凌笳乐结束视频后,他看见自己刚吃完的苹果核,突发奇想,又从冰箱里拿了只苹果出来,摆到镜子前的地板上,给苹果来了张照片,然后发了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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