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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穿越重生)——春溪笛晓

时间:2020-10-05 10:52:34  作者:春溪笛晓
  洪飞是踢球的,从小踢到大的那种,可惜越往上踢路越难走,这两年连上场机会都少,只能给人当陪练。
  小孩子踢球是为了开心为了赢,长大了,就不能那么单纯了。
  可惜他们那时候还小,眼里的世界非黑即白,所以没能提前习惯属于大人的世界、没能提前学会成人社会的规则,只觉得痛苦又愤怒,挣扎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我知道。”宋颂眼底仍是带着笑,“我这朋友从小没个定性,难得他能喜欢一样东西这么多年,我希望他能玩得开心点。”
  项仇没再多说,给宋颂扔了串钥匙,让他想去哪自己骑车去。
  当然,是骑自行车。
  小乡镇里头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小年轻很多,省城可不一样,省城的摩托车也是要驾驶证的,没成年不给开,被拦下会把你车给拖走。
  宋颂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自行车,感觉挺新鲜,别过项仇后在上手试了试。
  虽然生疏,但能上路。
  宋颂骑着自行车在省城溜达起来,不时停下来观摩一下沿街店铺有特色的装修和营销手法。
  他溜达了一圈,又去省图书馆泡了一天。
  可能是宋颂阅读量大,还整天伏案疾书,守着期刊阅览室的老大爷忍不住频频看向他。
  宋颂除了出去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间都花在快速阅读期刊报纸上。
  到了闭馆时间,宋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他照例要和老大爷道别,正起身整理着书籍的老大爷却毫无征兆地倒地不起。
  宋颂心头猛跳,想到了他爷爷发病那天的情况。他手脚泛凉,冲上前查看老大爷的情况。
  等发现老大爷有突发心梗的征兆,宋颂顾不得那么多,立刻给老大爷做起了心肺复苏。
  这时其他员工注意到期刊阅览室这边没有关灯,过来看看情况,见宋颂在给老大爷急救,忙问道:“怎么回事?”
  “打120!”宋颂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停下来,只喘着气喊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急救有没有效,还是得尽快让专业的医生过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那一天,他听说爷爷突发心梗,赶回去后却只看到冷冰冰的尸体,妹妹在旁边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嘶哑地骂他:“你不如别回来了!”
  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有的去打电话,有的去通知老大爷家里人。
  宋颂的急救手法学得不错,救护车和老大爷家里人还没到,老人就在宋颂的按压下转醒。
  老大爷见宋颂满头汗水,眼里满是焦急与伤怀,再没有白天里那沉静专注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宋颂:“孩子,别着急,我没事,”他艰难地朝宋颂示意,“我口袋里有药,你给我拿,吃了药就好了。”
  宋颂见老大爷呼吸顺畅,一颗心总算放回原处,忙按照老大爷的指示给他拿药。
  这时救护车也赶过来了,医生急匆匆进来,查看完老大爷的情况后松了口气,还夸了宋颂一句:“急救做得不错,把握住了‘黄金一分钟’。”
  遇到心脏骤停的情况,要是能在一分钟内进行心肺复苏,成功率高达90%,这就是医生所说的“黄金一分钟”。
  反过来说,要是超过十分钟,人救回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所以家里有老人的、家人有心脏病史的,最好能学一学基本的急救手法,毕竟这黄金一分钟往往只有最为亲近的亲友才能把握。
  宋颂勉强笑了笑,退到一边让医生方便把老大爷送去救护车那边。
  这时老大爷的家属也赶过来了,他们住在附近,从衣着上看家境显然很不错。
  来的几个人都先去关心老大爷的情况,等知道是宋颂做的急救,为首的中年人转过来向宋颂道谢。
  宋颂的情绪已经平复过来,只是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他哑声说:“不用谢,应该的。我也有爷爷。”
  “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你。”中年人诚挚地道完谢,心里挂念着他父亲的情况,塞给宋颂一张名片,说回头一定登门道谢,又急匆匆地跟着救护车上医院去了。
  宋颂看了眼被对方塞进手里的名片,眉头动了动。
  谈兴国。
  能进省图书馆又清闲又体面的单位,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这名字他认识,不是市一中史上最年轻的校长又是谁?
  宋颂记得从97年这一届高考起,市一中在这位谈校长的带领下成功甩开了市二中一大截,不管是录取率还是重本率都遥遥领先。
  再过几年,这位年纪轻轻的谈校长还受邀主编了一套高考辅导书,荣升为全国高中生最痛恨的人(之一)。
  宋颂原本并不打算借这件事攀关系,认出上头的名字后又把名片认真收了起来。
  他还得复读来着,回头得去把谈校长那套高考辅导书提前骗过来,认认真真抱佛脚!
  今天他也去教辅区那边转了转,发现这年头的教辅资料良莠不齐,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练习册根本见不到,想搞题海战术都不知从何搞起。
  市区的学生还好点,好歹还能花钱买到点题,许多乡镇学校题目还是靠老师手抄或者自印的,能用个投影仪放题都是高新科技了。
  这种情况下想突击提分,着实有点困难!
  宋颂离开正式闭馆的省图书馆,骑车去找项仇给他定的那家酒店。
  等沁凉的夜风迎面吹来,他的心绪才算真正宁定下来。
  宋颂在酒店门口找到打公共电话的地方,拨了房东的电话。
  “是颂颂啊。”房东阿姨一向喜欢宋颂这个乖孩子,听到宋颂的声音就笑了,“找你妈是不是?我去喊你妈过来。对了,今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第一个出的考场,考得肯定很不错吧?”
  宋颂一阵沉默。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不太想面对自己把知识点忘光光的事实,第一科压根没找人对答案,到了可以交卷的点就径直交卷离开考场。
  当时有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宋颂前世没少在财经频道、财经杂志露脸,这点地方台小采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应对得非常镇定。
  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他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态度开始对着镜头扯淡——
  “还行吧,我感觉不是很难。”
  “时间怎么会不够?我还检查了三遍。”
  “作文挺简单的,我有好几种思路,刚才都不知选哪个好。”
  到中午吃饭时宋颂才知道今年的语文是地狱难度,考完后整个考场哀鸿遍野,很多人心态直接崩了。
  他牛皮吹大了!
  值得庆幸的是,1997年的网络还不发达,地方台的新闻播完就播完了,一般没人会拿出来鞭尸,也就熟人看到了会聊上两句。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面对房东阿姨热络的询问,宋颂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反正会做的都填上了。”
  房东阿姨帮宋颂去把宋妈叫了过来,宋颂给家里报了平安,说起明天回去的事。
  宋妈马上说:“我正好批发了一批新鲜水果要拉去省城卖,明天你再好好玩一天,傍晚我去接你。”
  宋颂和宋妈说好明天傍晚六点在省图书馆见。
  宋妈虽然只念了五年级就辍学,对读书却有很深的执念,要不然她也不会下定决心和丈夫一起做生意供两个孩子念高中。
  村里念完小学就辍学的人不要太多,高中已经能算是高学历了。
  可宋妈不要和他们比,宋妈希望自家两个孩子能彻底走出去,以后和城里的孩子比,甚至比城里的孩子更有出息。
  听到宋颂说在省图书馆等,宋妈很高兴。
  他们县城的图书馆形同虚设,没什么书不说,管理还很乱,一周七天,闭关六天,还不确定哪天会开,根本借不了书。
  宋妈说道:“好,我们就在那里等!我听说在省图书馆办个借书证每个月能借很多书,明天我给你和妹妹办一个,以后每个月载你们去借书。”
  宋妈说完才想到宋颂已经高考了,又感慨起来:“等你去念大学,学校里就有图书馆,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宋颂知道宋妈对他们的期望,沉默半晌才说:“我会考个好大学的。”
  宋颂挂了电话,从口袋里掏出谈兴国的名片看了眼,又把它收了回去。
  希望那位老大爷平平安安。
  要是人没了,他可没脸凑上去。
  宋颂思绪万千,手指动了动,想抽烟。他在电话亭外站了一会,天空飘起了雨。
  夏天的雨总是来去匆匆,毫无征兆。
  宋颂从电话亭往回跑酒店,又撞上那位口红色号很好看的高挑女郎。
  宋颂微微一笑,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装嫩:“姐姐好。”
  高挑女郎看了眼宋颂,见他一身独属于少年人的清爽,不由想起昨天宋颂从容走进“娱乐一条街”的模样。
  事实上在宋颂离开的时候,她透过橱窗看到了,也认出送他离开的是项哥的手下。
  “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去参加那个模特大赛吗?”高挑女郎开口问。
  “为什么不可以?”宋颂站在雨幕前,发尾微湿,微微垂下,半遮住他好看的眉。宋颂的声音清凌凌的,仿佛也被雨水洗刷过一般,干净而澄亮,“输了不亏,赢了算赚。”
  如果是他的话,无论跌进多深的泥潭,他都要扑腾几下才甘心。
 
 
第7章 
  到底只是点头之交,宋颂也没多说,转身进了酒店。
  高挑女郎有个英文名,叫lucy,据说这是行规,出来得起个英文名才显洋气,她就把小学英语课上起的给报了上去。
  省城许多见不得光的角落,最多的就是lucy和Lily,没谁记得她们的本名。
  高挑女郎的本名叫范娟,一听就很土气,她刚来到省城时也满身土气。
  当年她爸妈出意外死了,她跟着奶奶住,奶奶重男轻女,对她非打即骂,说她是赔钱货,连饭都不给她吃饱。她十三四岁,奶奶就要给她找对象,说不能继续白养着她。
  她不想嫁。
  当时赶上改开的“进城热”,她把心一横跟着其他人到城里打工。
  没想到她被骗了,领她进城的人没给她找家政保洁之类的工作,而是把她哄成了“娱乐一条街”一家“正规”发廊里的lucy。
  最初范娟只是认认真真学手艺,后来老板娘手把手教她穿衣打扮,教她化妆做发型,教她怎么把握男人的心,对她说只要能嫁到省城,不愁吃不愁穿,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她再没有一开始的土气,倒像朵将要盛开的玫瑰,随时等着人采撷。
  老板娘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对方温文尔雅,斯文有礼。
  年纪虽然略大点,但无伤大雅,三四十岁的男人也算正当壮年。
  唯一的缺点是对方做那种事是喜欢拍照。可能是他妻子满足不了对方这种艺术追求,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出来找个肯牺牲的。
  起初范娟并不知道对方有家室,只当他是个大龄单身汉或者丧妻未娶。等她发现对方有妻有儿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给了她两个信封,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钱,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照片。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在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完了,彻底完了。
  接下来的几年,她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生活着。她也曾试着走出那条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无论走到哪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才二十出头,身心却已经由内而外地腐朽。
  她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只偶尔劝一劝那些误入城市的傻女孩别一脚往坑里踩。
  有些人听了劝,回家结婚生子去了;有些人却觉得她,自己得了好处就想断别人的路。
  像这次,她觉得自己是来解救落入狼手的小姑娘,对方却搂着那个男人向她耀武扬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对她来说,也算是结束了一段过去吧。
  范娟掏出根烟,立在雨幕前抽了起来。
  这几年她留了心眼,那男人再小心,她手里也有点东西。
  那男人有家庭有事业,有前程有新欢,一切都挺好。
  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撕破脸,这次也算好聚好散。
  她也许该再试一试。
  她还不到三十岁,她的一生还很长。
  就算没做成又怎么样,就像那小孩说的那样,输了不亏,赢了算赚。
  反正她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宋颂进了酒店大堂,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杨光。
  杨光叼着根烟坐在那,见宋颂进来,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抬了起来,把宋颂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怎么在这?”宋颂好奇地上前搭话,边说还边一屁股坐到杨光身边。
  这两天他碰到的人一个两个都跑他面前抽烟,宋颂怀疑他们是老天派来搞他心态的,要不怎么人人都烟不离手。他么,只抽了一口,就给老蔡逮着了!
  要是他现在再找杨光讨根烟,说不准下一秒老蔡或者他妈立刻出现在现场。
  宋颂只能忍痛压下烟瘾和杨光唠嗑。
  杨光斜睨宋颂一眼,想起宋颂一身校服立在那高挑女郎旁边的画面。
  那女人裙子那么短,鞋子那么高,头发烫出大波浪,这年头,哪个正经女人这么打扮?
  宋颂却像没看出来一样,噙着笑和对方聊了起来,似乎觉得那女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仔细一想,宋颂不也没觉得他这个“坏学生”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照样一副自来熟的口吻和他搭话。
  他们老家那么个小破县城,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好学生”?
  杨光咬着烟,随口回答:“几个朋友喝醉了不好回家,我带他们来开房。”
  宋颂看到杨光脸颊上有个红红的唇印。
  改革开放带来的春风,吹得经济遍地开花,也吹来了不少新观念,比如以前谈性是“流氓罪”,到今年陆陆续续执行了十八年的“流氓罪”已经正式废除了,省城这种地方自然身先士卒地迎来了属于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性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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