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依着他,在刘方看向他之时,只道让他听从郁陶的吩咐。
坐在书案前,楚尧慢悠悠翻着奏折,目光却落在一旁矮榻上,撑着脑袋发呆的郁陶身上。
郁陶神思飘远,思量着兄长来后,要如何处理他与楚尧的关系。
因着二哥被擒,两个哥哥肯定都不喜欢他……这该如何是好?思及此,郁陶脸上笑容淡去,眉宇间染上愁绪。
到时大哥二哥来了,发现自己住在养心殿……郁陶想也不想就知道,兄长肯定会认为是楚尧欺负、强迫他。
不行,他得尽快搬出去。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宿在含凉殿了,得尽快回去,不能让哥哥们发现异状。
嗯……还得和良图好好商量一番,统一好口径,不能暴露了。
郁陶如是想到,倏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立在了楚尧身前。
楚尧抬眸:“?”
郁陶想的倒好,可临到要给楚尧说,却犯了难。眼巴巴望着他,郁陶小声道:“楚尧,我和你说件事……”
楚尧握着他的手,拉到身旁坐下,“什么事?”
郁陶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语速极快,“我想回含凉殿。”
楚尧微怔,握着郁陶的手稍稍紧了些,指腹在他白皙手背上轻微摩挲,“好。”
许是他答应的太过轻易,郁陶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楚尧:……
楚尧:“看着我做甚?”
被抓包一般,郁陶迅速移开视线,目视前方,“没、没看。”
他这般姿态,此地无银三百两,着实让楚尧乐着了。握着郁陶的手,十指相扣,楚尧低声道:“嗯,陶陶没看,是我看错了。”
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和哄孩子似的,郁陶耳朵微红,抽出手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跑开前还撂下一句话:“本殿下去收拾东西!”
留下楚尧坐在椅子上,无奈摇头。
郁陶之前养心殿含凉殿两头跑,后来不知怎的就住在了养心殿,所用之物皆是楚尧过目后吩咐人置办,没一样是郁陶从含凉殿带来,这收拾……也收拾不出什么。
在侧殿逗留半日,郁陶转悠了几圈,收了两套衣衫,又转悠了几圈,拿了中秋夜楚尧送他的物件,姑且算作行李……收拾了带走。
临走前,走两步回头看一眼,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不舍极了,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待走到养心殿殿门口,郁陶抿了抿嘴角,将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小包袱放刘方怀里,又跑回了楚尧身旁。
楚尧克制着自己,掀起眼皮子看他,眸子里透着疑惑。
郁陶垂眸,与之对视,楚尧心神微动,想着干脆将郁陶留下,待大舅子二舅子来后,难应付些就难应付些吧,何必与郁陶分居两地。正想着,忽然眼前就一黑,郁陶蒙着了他的眼。
紧接着,柔软微凉的薄唇印在他唇上,还伸舌头舔了舔。
楚尧目光瞬间变得灼热,手抬起,就要落在使坏的人腰上,那人却不给他机会,退开后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转身跑开。
黑暗被驱散,楚尧眼前一片明亮,目光所及处,恰好看见郁陶染红了的耳朵尖。
郁陶呢喃的话语似乎仍在耳边,楚尧轻笑,低沉的笑声在养心殿响起。心头胀鼓鼓的,对某人的喜欢,好像又多了几分。
郁陶亲完了人,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脸色瞬间一变,涨红的就似现在天边被落日染红的晚霞。
抱着从刘方怀里夺过的行李,郁陶快步走在宫道上。秋风拂面,带走了些许燥热的温度。
郁陶呼出一口气,抚平躁动的内心,终于慢下脚步。还不等脸上热度散完,身后便响起一声:“陶陶。”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郁陶回眸看去……没人,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握住。
郁陶扭头,楚尧的面容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郁陶问。
楚尧答:“送你。”
郁陶忍不住咧开一个笑,旋即绷着脸敛下笑意,正色道:“养心殿到含凉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本殿下哪还要你送啊。”
“那我回去?”楚尧勾了勾唇角。
郁陶立刻道:“来都来了,就算了吧。”
两人慢悠悠的朝含凉殿走去,刘方远远坠在后头,真心怀疑往地上丢只乌龟,爬的是不是都要比他们二人走的快。
暮色四合,宫灯燃起光亮。两人停在含凉殿前,楚尧道:“进去罢,洗漱歇息。”
郁陶颔首,松开手往里走,慢腾腾的像蜗牛一般。
楚尧忽然问:“方才你附我耳旁说的话,可当真?”
郁陶回头,眸子一瞪,“当然是真的!”
明亮的眸子映着灯笼的光芒与楚尧的身影,郁陶轻哼,旋即一顿,耳朵悄然烧了起来。
假做凶狠,恶狠狠地瞪了眼楚尧,郁陶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窜入含凉殿。
良图在院中目睹全程,酸倒了牙,待郁陶急匆匆跑进来,脸颊还染着绯红,良图暗暗瞅了眼外面的身影,暗嗤:又欺负主子!
郁陶平复好心情,扯了良图,带着他进了屋子,笑眯眯道:“大哥二哥要来了!不日便到!”
良图颔首,脸上挂了笑,却不意外。
郁陶没发觉,兴奋的给他说这样说那样,最后小声和他密谋,统一说辞。
无论他说什么,良图都点头,郁陶问他记没记住,他也点头。
郁陶满意极了,收拾了洗漱,躺在床上。良图收拾了他带回来的两套衣衫,放在柜中。又将精致小巧镂着花纹的盒子收在暗格中,这才守在郁陶床边。
仰面躺在床上,床榻宽敞,没了那堵肉墙,郁陶翻来翻去就差打几个滚,闹到半夜,也没睡着。
他脑子里兴奋的很,一会想想独守养心殿空虚寂寞冷的楚尧,一会想想风餐露宿还在赶路的大哥二哥,睡意怎么也凝聚不成。
良图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脑袋冷不丁的往下一坠,落空的感觉让良图清醒了一瞬,抬眼一瞧,郁陶正盘腿坐着,一手撑着脑袋,眼神晶亮。
良图:“……主子,您还不睡啊?”
郁陶摇头,“你困了,就去睡吧。”外间有一方小榻,平日里都是良图给他守夜时睡的。
良图默了默,往了眼挂在树梢的圆月,实在抵挡不住困意,叮嘱两句,让他早些睡,才到了外间。
一盏明亮的烛火微微摇曳,郁陶盯着看了许久,睡意惺忪,终于有了要睡的迹象。就见窗外一道身影闪过,下一刻,楚尧立在了他身前。
赶在郁陶质问他之前,楚尧先发制人,“还不睡?”
“回来时,是如何答应我的?”
郁陶:……
郁陶心虚,躺倒,拉着薄被盖上,双手放在胸前,特乖巧。
楚尧满意,褪下染了深夜水气的外衫,在他身旁躺下,侧身环着他腰。暗自满意喟叹一声,楚尧阖上眼眸,抱着人入睡。
郁陶也闭上了眼,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时,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但庄周拉着他,让他怎么也醒不来。等翌日醒来,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都在了脑后,想不起来了。
郁陶睡的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身旁的位置也没了温度,楚尧早已离开。
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切,眼角挤出两滴眼泪,郁陶抱着薄被发癔症醒神,就看良图喜出望外的冲了进来,高声道:“主子!大皇子到了!”
哦,到了。
……到了?!!
郁陶立刻醒神,瞅着良图,“到哪了?!”
昨日书信才送来,怎么说也要隔几日人才到,怎的第二日就到了!郁陶有震惊又开心,还有些不可置信。
良图:“城外,陛下正要去迎接!”
郁陶一骨碌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拿了最上面的衣服就开始换,一边换一边让良图打水洗漱。
良图伺候的极好,即使收拾的急急忙忙,也将人打理的精致极了,比之在大凉一群宫女太监伺候着也不遑多让。
赶在楚尧出宫前,郁陶追上了楚尧,郁陶轻轻喘着气,薄唇微张,额角沁出薄汗。一袭蓝衣,衣衫上云纹精致繁复,发间一淡蓝色玉冠束发,垂下两缕同色的缨,轻微晃动,称的人面如冠玉。
百官在前,楚尧取出一方丝巾,逝去他额角汗珠,带着他上了御撵。
一路行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了城门。郁陶远远望着,不多时两道披着披风的身影在辽阔的旷野上显出。郁陶眼睛一亮,下了城楼,候在了城门口。楚尧也跟着他,站在了城门前。
两道身影越来越近,郁陶望着,忽然嘀咕,“不是说大哥二哥会来吗,这身影……不像大哥啊……”
楚尧站在他身旁,闻言神色一禀。
两人策马而来,及城门前下马,几乎同时到了郁陶面前。而后,取了披风,一人拉着一只手,打量郁陶。
两人露出容貌,郁陶又惊又喜,“父皇!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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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郁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嘴角上扬,眉眼间满是笑意。他看着父兄,凉皇与郁钺也看着他。
郁钺冷淡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神情,带了丝笑意,眸光落在他身上,十分专注。
陶陶是为了他,才到大楚来。
陶陶离开前,他都未见他一面,只能遥遥看着马车驶向塞外,驶入大楚。
一路上,想着即将就要见到陶陶,郁钺兴奋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担心他受了欺负。
如今一看,郁陶面色红润,脸颊多了些肉,肉嘟嘟的……穿着精致,不是大凉的风格,那……只能是在大楚置办的,这气色红润,哪是受了苦的模样。
郁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二哥!”郁陶叫道,忍不住仔细打量他,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郁钺颔首应下,心里感动。
看完了郁钺,郁陶又看向凉皇,顿时正经不少,“父皇。”
凉皇眸色深沉,微微颔首,而后看向一旁的楚尧。
楚尧立在郁陶身旁,面对两双不善的眼睛,面不改色。目光在空中碰撞,荡出激烈的火花,势均力敌,谁也不遑多让。
最后,楚尧往后退了一步,请他们入城。
郁陶瞧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容灿烂,亦步亦趋跟在父兄身旁,悄悄朝他勾了勾手指。
楚尧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抬起长腿向前走。才抬起脚,还未往前走,就见凉皇垂眸,瞥了眼郁陶搞小动作的手。
郁陶手指猛的一缩,握成拳头,藏在袖口内。凉皇冷哼一声,移开视线,好歹没在百官前追究。
郁陶暗自呼出一口气,却再也不敢搞小动作,乖巧极了。
郁钺将他的神情皆看在眼里,他侧过头,光明正大的打量楚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之前打仗之时,楚尧在千里外运筹帷幄,虽远在朝堂,但楚国戍边军队却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败,与楚尧分不开干系。
想当初,他还感慨楚尧能力卓绝,他输的不冤。现在……郁钺就差咬碎一口白牙,将这拐了他乖弟弟的人,生吞活剥了。
他打量人的视线□□裸的,楚尧不为所动,将人带去了名雁池旁的听雨阁,在那招待他们。
待人落座,不多时便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一杯又一杯。
楚尧与凉皇二人暗自交锋,却不落于下风。但凉皇是郁陶父皇,此次又亲自前来……楚尧待之,可谓是恭敬。
若之前是两位皇帝博弈,那如今就是岳父与女婿之间的交锋。自古以来,岳父看女婿,越看越生气,即便楚尧做足了小辈的姿态,凉皇看见他,就是心里来气。
皮笑肉不笑,话语里打着机锋,恨不得直接戳他两剑。
三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郁陶就算神经再粗大,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在三人之间转悠了一圈,郁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参与。只是在瞅着父皇激动要生气了,给添上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望着郁钺沉下脸,郁陶机敏的给他酒杯续满好酒,乖乖的讨好一笑。处心积虑的打断父皇、兄长对楚尧的讨伐。
对上最喜欢的孩子,最宠爱的弟弟,凉皇与郁钺是有气也发不出,等再看向楚尧时,酝酿许久的怒气早已经减了半,有火也发不出,需得重新聚集闷气。
郁陶插科打诨,极其奇怪的气愤终于有些许缓解,勉强安稳的用了一顿膳。
膳后,楚尧与凉皇似看对了眼一般,不约而同的入了书房。郁钺也欲进去,却被凉皇拦在了外边,让他陪着郁陶。
郁钺:……
两人一同站在书房外,郁陶看了他一眼,往前凑了凑。
父皇要与楚尧讲什么,他约摸知道,但……他就是担心。长吁一口气,郁陶耳朵贴在门上,准备偷听。
不想耳朵才与门接触,就被人提溜着后颈,往后拉。
郁陶回头,尽力压低声音,“二哥,放开!放开我!”
郁钺不理,将人拉到了殿外,才松了手。
郁陶揉着脖子,满脸哀怨的望着他,“二哥,你弄疼我了!”
郁钺顿了顿,“是二哥错了。”
他认了错,郁陶面上哀怨的神情一扫而空,挂上了笑。
郁钺踌躇许久,问:“孤身一人在这大楚皇宫,可有受委屈?”
郁陶想也不想便摇头,“我没受委屈,你看,都长肉了。”说着,他捏了捏自己脸颊。
变猫后有楚尧养着,变成人后,还有楚尧照顾着,郁陶没觉着受了委屈。
郁钺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了捏他脸颊,又问:“你当真喜欢他?”
‘他’指的是谁,二人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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