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潇保持着风度,你很难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不满的神情,他说:“他会回来找我的。”
“啊?你怎么知道?”白诺诺不信,就凭蒲潇是赵曜的担保人吗?
蒲潇微笑着,弧度恰到好处,但看着不像是个活人,他说:“我在他身上下了梦靥。”就在刚才,他抚摸着赵曜的脸,趁着他最薄弱的时候,在他的意识里注入了点别的东西。
白诺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板你好可怕哦。”
·
赵曜躺在谢玥的床上,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露出脆弱的后颈,红色的咒印在上面很显眼。他看着比以前瘦了很多,手腕好像只要轻轻捏一下就会碎,但不会,谢玥太了解他了,你还没来得及捏碎,赵曜就会马上反击,他像是个小兽。
谢玥的手抚摸上了赵曜的脖子,感受着他的脉动,赵曜的心跳很急,做噩梦了吗?
锁妖环和妖元很难和平共处,谢玥按压着赵曜的脖子,上面的红色咒印像是被安抚了逐渐消退。
他的本意是帮赵曜纾解痛苦,等赵曜眉头逐渐展开时却不舍得放开自己的手。
赵曜长久以来都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活,有一天他走出了自己给他规划的区域,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一品大妖,谢玥受不了这个。
谢玥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控制他,让赵曜对他产生依赖,小妖对大妖的血会上瘾,纯粹以鲜血做交易他都可以把赵曜留在身边一辈子,人的寿命那么短暂,更何况他是个混种。
他不想,他希望赵曜自由,天高海阔任他飞。
可是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做。
“你把蒲潇带回家了。”谢玥轻声说,就像是当时他把赵曜带进自己家。
他的表情很冷,绿色的瞳孔里像是揉碎了一把光,他的手放在赵曜的脖子上,难以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玥伸手去碰他的脸,当时蒲潇就捧着赵曜的左脸。
妖怪的占有欲有时候会逼人发疯,谢玥的声音还算克制,“他对你做什么了?”
赵曜已经陷入睡眠,他无法回答他,谢玥也不想听到回答。
他害怕答案无法承受。
床垫塌陷了一块,谢玥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赵曜身体特别烫,谢玥是个妖怪的温度,冰冰凉凉的。像是一杯热咖啡里突然滑进来一团冰块。他们一个纯种一个混种躺在床上,那个形容怎么说来着?简直像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他环着赵曜的腰,让他像个孩子一样靠在自己怀里。蒲潇碰过的地方好像很脏,谢玥想要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印记。
下手很没轻重,把赵曜的后腰揉得有点红。
想让他长点记性,谢玥对他有一种渴望,不是恶俗的情//欲,他想让赵曜属于自己,很完整的那种。
他知道有些事该怎么做,他从背后抱着赵曜,下巴轻轻放在赵曜的肩膀上,跟在护城河边不一样,这次他清楚地知道怀里的人是谁。赵曜的脑袋毛茸茸的,他的表情很平静,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可谢玥仅仅只是抱着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不舍得了。
赵曜感觉很窒息。
四周是一片黑暗,有什么东西在束缚他。
他想拼尽全力,没有一丝一毫挣脱,反而越挣扎越紧。第一次他的妖血和妖元都没有用武之地,黑色丝线在他身上攀爬,如同女人的头发越积越多,把他像是一个茧一样包裹住,眼看着就要盖住他的口鼻。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拉住他的手,动作不重,很轻柔地扯着他,一把把他从丝线中扯出,“你又在搞什么?”
黑色蚕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遁走,他落入一个怀抱里,刚想看看对方是谁,可来人已经转过身,很急地拽着他,“快迟到了。”
是谢玥。
赵曜猛地抬头看他,对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西装,一头长发被束在脑后,赵曜从未见过谢玥做这种打扮,西装修身,衬得他宽肩窄腰身材很好,嘟囔了一句:“你是要给人主持婚礼吗?”他看样子像是要下岗再就业的牧师。
对方说了一句:“你做梦做疯了吧?”
赵曜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黑色西装,他很少穿正装,除非是酒宴或者葬礼。他开始猜测谢玥要带他赴宴。
谢玥领着他,推开一扇沉重的门,阳光从里面洒下来,刺得赵曜眼睛一瞬间的眯起。
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这里面是个教堂,他上次来教堂还是圣诞节,赵付舟强行让他参加唱诗班跟其他小朋友表演节目。
他刚一进去,两旁的客人就开始鼓掌,掌声络绎不绝,好像是专门欢迎他一样。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所有的熟人,赵付舟和吴婉玉并排坐在一起,像是模范恩爱夫妻的典范,林宝和白诺诺两手相握,他终于追到了自己的女神。
他甚至还看到了叶连召和他的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已经修炼出了人的腿,只不过看着脾气还是不好惹,不知道是染的还是施展了妖法,顶着一头火红的卷发。
祁休和孟极,笑得像是狐狸一样的蒲潇,曾经的同学孟雪,连徐天明和杨素素都坐在人群里。
“这……”
“你结婚能不能靠点谱?”旁边林宝有点看不下他这副样子,过来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结婚?他跟谢玥?
他被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惊了,身体都变得不自在。
“你愿意和赵曜先生结婚吗?”老迈的牧师询问,他用词很巧妙的解决了赵曜的难题,好像是专门为了赵曜的问题而服务,不论他有什么样的问题,总是能在下一刻被解决。
牧师问的是谢玥,谢玥迟迟没有回答,下面的客人张大嘴巴看着这里,他们一脸期待,伸着脖子张望着,脸凑在一起,像是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木偶人,赵曜也看着他,可是谢玥紧抿着嘴巴,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宾客变得有些焦灼,木偶脸上出现的表情极为夸张,教堂里很安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玥不会回答的时候,谢玥突然回答:“好啊。”
谢玥看着完美无缺,他长得本身就好看,此时微笑着,笑容的弧度像是刻意计算过那样刚好,在这种场合看着你更显得情意绵绵。
赵曜却松开了手,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好像是把心剖出来给对方看,可对方看都不看一眼。
他受够了这种侮辱。
赵曜闭上眼睛,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他厌恶像是木偶人一样的谢玥。
黑暗重新包裹着他,没有上次那样强势,像是试探性地在他身边环绕,黑色丝线打量着赵曜,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个怎么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寻找着难得露出的弱点。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在黑暗中仅有一处白光,他紧盯着唯一的光亮,白光幻化成了一盏苍白的纸灯笼,纸灯笼晃晃荡荡,原来挑着灯笼的是自己。
他一低头,看到自己宽大的袖子,不可能是现代的服饰,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的外袍,挑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像是要半夜去见谁。
他走入竹林之后变得小心翼翼,一直唤:“喂——”
他似乎根本不敢喊对方的名字,只敢小心叫:“喂,你还在吗?”
突然,一双手捂住他的嘴巴,他感到对方的手一片冰冷,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对方的声音无奈又宠溺,赵曜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是谢玥。
谢玥穿着一件黑色袍子,领边低调地绣了一只鸾鸟,他一头长发被金冠束起,衬托一双湖绿色的眼睛像是什么流光溢彩的宝物,谢玥看着俊朗非凡,梦里的他很惊喜,压低声音问:“你就穿这个啊?”
谢玥问:“你想让我穿什么?”
“大红袍子?人结婚都穿这个。”他笑嘻嘻道,谢玥长得很俊,和红色喜服一定相配。
谢玥对他很是无奈,说:“你先低头看看自己穿什么。”
赵曜穿得像是刚从那个情郎床上跑下来,他说:“没办法啊,我偷跑来的,等会儿要偷跑回去。”
谢玥领着他进了一间房子,上面供奉着月老像,他俩一起看着月老,听说拜这个很灵验,这辈子帮在一块儿下辈子也不会散。
谢玥叹了口气,说:“你可想好了,咱俩在一块要天打雷劈。”
谢玥对于是否有个仪式不怎么在意,倒是对方一直执着。
“你言重了,也就我天打雷劈。”他说话没个正形,对于日后要发生的事毫不在乎。
谢玥的表情更加凝重,他是个妖,不死之身青鸾鸟,再怎么样都不会波及到他,倒是对方……
“我不想你后悔。”
“后悔?”他冷笑一声,好像很看不上这个字,“我谢无悔一生无悔,爱上你只能算倒霉,我不后悔。”
我谢无悔一生无悔,爱上你只能算倒霉,我不后悔……
我谢无悔一生无悔……
我谢无悔……
赵曜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想这句话,像是一个侦探在看一盘嫌疑人的录像带,他按住了暂停,不断拉回进度条,不可置信又像是珍惜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我谢无悔……
第74章 追求
我为什么有谢无悔的记忆?
赵曜觉得胸口很沉,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可是久久没有答案,什么东西压抑住了他。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对猫眼,缅因猫猪肉趴在他的胸口,赵曜在跟缅因猫大眼瞪小眼,难怪做梦这么奇怪,一只十四斤的猫压在胸口不做恶梦才有鬼。
等等?猪肉?
这是谢玥家,赵曜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也看到了对面的神龛,他八岁送给谢玥的红苹果和围巾还在里面。
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脑海里最后的印象是看到了蒲潇,接着意识就散了,后来发生了什么?赵曜想破了脑袋只有一个猜测,是不是他渴望着谢玥的鲜血依据本能来到了他家?像一个痴汉那样?
他有没有做什么蠢事?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又把谢玥扑倒?
他全身酸痛,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疼得很有难度,像是宿醉第二天的清晨,脖颈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
赵曜想到了什么,把缅因猫抱在一边,想要去摸自己的钥匙,发现他身上的东西被好好摆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一把谢笙的匕首,一把谢伶留下来的钥匙。
赵曜低头打量着自己,他被人换了一件白色卫衣,之前的黑色兜帽衫已经不见了。为什么会被换衣服?他撩开卫衣下摆检查自己,左腰朝后的位置有一块红痕,像是被人用手掐出来的,妖血可以给他治愈致命伤痕,估计不会帮他治愈磕磕碰碰这种小事。
昨天跟谢笙在实验室弄的吗?
“醒来了?”谢玥出现得猝不及防,赵曜还维持着卷起卫衣的姿势。
谢玥倚着门,视线停留在赵曜的腹部,说:“你的衣服我扔了,上面都是你的血。”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伏妖血对妖怪有害,留在家里会很难受。
当时他离开谢玥家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再回来,此时有些尴尬。
赵曜放下自己的衣服,他身上是一件谢玥的衣服,这对他来说有点大,显得他年纪更小了些。他下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走床头柜上的匕首和钥匙,谢玥看见他下意识的举动挑了下眉,如今的赵曜时时刻刻警惕,拿到武器就像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习惯。谢玥觉得以前那个总是充满迷茫和脆弱的赵曜永远不会回来了。
赵曜拿到钥匙后多看了谢玥两眼,仔细观察谢玥露出来的皮肤,脖子和手臂上都没有新的齿痕和伤口,看不出来他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吃东西吗?”谢玥问。
赵曜下意识回应他,“好。”
他原本以为自己回答之后谢玥会马上离开,可是没有,谢玥堵在门口,问:“吃什么?”
谢玥说话很简单,但赵曜却觉得他在一语双关,谢玥的意思是在问他需不需要喝他的血,好像只要赵曜说想要谢玥就真的会给他。
赵曜盯着谢玥的血管,上次咬破的伤口还有两个浅浅的孔洞,像是毒蛇留下的痕迹,赵曜偏过头,压抑住自己的渴望,声音都有些发涩,“吃饭。”
谢玥倚靠着门框,说:“我以为混种不需要吃饭。”
其实不需要,赵曜很少会感觉到传统意义上的饥饿,实际上他的食欲越来越低,不吃饭也能维持生命运转,可是他还是保持着一日三餐,这是他当了十八年人类的习惯,他想让自己看着像个人。
谢玥家本来不会出现人类的食物,之前赵曜住在他家的时候冰箱被塞得很满,赵曜走之后家里的食物慢慢腐烂,谢玥曾经看着冰箱好一会儿,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扔掉了。
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买了新的蔬菜水果进去,可是冰箱不能保证食物永远鲜活,最多两周又腐烂变质。
谢玥再买新鲜的蔬菜,如此周而复始,好像在等家里另一个主人回来。
桌子上只有一人份的饭菜,一荤一素一汤,当时赵曜还以为这又是外卖,跟赵曜第一次来谢玥家吃的那顿饭一样。
如果他当时再细心一些就能察觉到异样,外卖如果做成这个水平早就倒闭了。可赵曜根本尝不出来食物是不是好吃,他的注意力也不在食物上,一直沉默地观察着谢玥。
谢玥坐在他对面,赵曜忽略了他在看菜谱。谢玥穿着一件黑色毛衣,这件毛衣领口不高,赵曜看到了一块伤痕蔓延出来,上次伏妖血对谢玥的伤害至今都没有痊愈,他心里有点难受,伏妖血造成的伤口这么难愈合。
赵曜在想方设法把谢玥和昨天梦里的谢玥区别开。
可是很难,他们就是一个人。
那他呢?他跟谢无悔是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昨天的那个梦赵曜会享受这顿很平静的饭,跟赵曜梦想中的生活很类似,可是他现在更多感受到的是坐立难安。
“在看什么?”谢玥问。
“没事。”赵曜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缅因猫窝在沙发上睡觉,谢玥看完了那本菜谱,旁边有一盏煤油灯,赵曜很久没看到过这盏灯了,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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