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是惨死的魁梧男的本名。
突如其来的矛头调转指向,令所有人都反应不及于是露出了愣怔的表情,连何太哀脸上也都露出了并非假装扮演出来的意外。他是真的意外。
面对污名指责,虞幼堂很平静,而且面无表情,他只是冷冷的:“说够了?”
断腿男瞳孔一缩,随后露出一种仿佛猎犬捕捉撕咬住猎物般的血腥兴奋表情:“你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就知道!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他!”
虞幼堂嗤笑一声,右手抬起在面前一挥,他五指紧握着什么,有丝丝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光在他手上闪烁,何太哀见状下意识便立刻后退了一步。
只见无声里无数丝线铺天盖地似的裹挟而至,那是纤细的,近乎透明的单线,它们似乎并不锋利,甚至还有些钝。
“啊——”
断了腿的男人被这些隐秘的银丝缠绕捕捉住了,仿佛是落入蛛网的昆虫,凌空被捆绑着吊起来。丝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攀爬缠绕上人类的躯体,它们因为重重交叠而显出形迹,一圈又一圈的银丝形成了盔罩一般的存在,将断腿男人的嘴给封住,竟是个要人不能出声,口不能言的架势。
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之间,等众人回神时,已是尘埃落定。
虞幼堂收手瞥了宋枝和那男生一眼,男孩惊惧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唤,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最后还是何太哀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这个断了腿的——”他在斟酌称呼用法,“——这个断了腿的叔叔,才是我们中间那个伪装成鬼怪的玩家吗?”
虞幼堂“嗯”了一声。
他“嗯”完之后就没有人说话了,沉默再次笼罩整个餐厅。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气氛几乎冻结的时刻,虞幼堂又开口:“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他这次就坐在徐衍旁边,是他动的手。之前他会说那么多话,只是想误导大家罢了。”
何太哀:“……”
这——
何太哀内心干笑了两声,不不不,先前断腿老哥没推断得丁点儿都没错,“凶手”就是从第二轮演说的时候开始布局。
断腿老哥将整个行凶过程的手法还原得十分到位,几个关键点都进行了准确“复位”,实在是位推理人才——这老哥出现失误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框定怀疑对象的时候,因个人主观臆断而变得极为不理智,从而在结果验证上出现了严重偏差,以至于将“凶手”之名扣在了一个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身上。
第16章 凶宅生变07
造成如今这一混乱局面的幕后推手,自然是何太哀。
他知道自己布的这个局并不高明,在第一轮演说时,何太哀注意到发言人梨花头女生宋枝的腰封铃铛,然后就有了这么一个粗糙的计划想法——通过嫁祸和时间差的办法,来降低自己的嫌疑,并引起玩家之间的矛盾。
第二个人,也就是这次死去的魁梧男徐衍做演讲时,台下的何太哀坐到了宋枝旁边,他用非常笨拙的手法,险之又险地取走了宋枝腰封上的铃铛。
等到徐衍结束演说,在这第三轮的时间段里,何太哀心中已经选定了玩家中的受害人,也就是身材魁梧的徐衍。
会这么选择的理由也很简单,虞幼堂反正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那家伙太难杀,十|之|八|九会在小泥人“鬼王”的攻击下生还,如果不能弄死人,他的布局根本无法开展,也没办法向小泥人“送人头”做一个交代。
剩下的4位,看起都可以毫无疑问地借用本局“鬼王”的力量来除掉。但,死者必须要死得有价值,要能引起剩下之人恐慌和随之而来的相互攻讦与指责。
铃铛的主人宋枝,作为混淆视线的第一嫌疑人,姑且先留下。
剩下的3位,年轻男孩瘦弱又话少存在感低,最开始出场还是躲在宋枝身后,看起来很好对付的样子;而断腿男人牙尖嘴利很会搞事又自负的模样,这种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放在人群里,自发就会带出很多矛盾,同时他又是在场诸位里唯一断腿的,想必武力值不高,如果最后真的不得不动起手,此处便是下一个相对简单的突破口。
至于最后剩下的魁梧男,倒是看起来不好对付的样子,这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扶着断腿男出场,应该是个心肠还不错的人,如果之后布局失败爆发冲突,肯定会帮助其他玩家的吧,嗯,是个麻烦……
整体分析多方考虑之后,最终被列上死亡名单的,便是身材魁梧的徐衍。
所以第三轮年轻男孩儿上台去演讲的那会儿,何太哀就坐在了徐衍身旁,在结束轮到他上台去演讲时,他借由擦肩而过的不小心碰撞,成功将铃铛挂在对方身上。
那颗从宋枝身上取下来的那些铃铛内里,被填塞了棉花,其“腹”内的珠子无法摇晃碰撞,所以自然不会发出声响。但是在“安全时间”里家具吵闹声的遮掩下,何太哀取下了消音用途的棉花,他大大方方地将叮当作响的铃铛挂了上去,没被其他人注意到。
这布局的成功,当中有许多靠的是诸多巧合搭连,甚至譬如给魁梧男挂上铃铛的这一环节,“寂声时刻”里,倘若对方大幅度动弹一下,引得铃铛提前作响,整个局就将崩盘。何太哀一贯运气不好,争命之局自是不容出错,但他确实已经尽力,如果失败被玩家识破“鬼怪扮演者”的身份,他也认了。
本就是“该死之人”,多活一刻是一刻。
比起彻底消散死亡,何太哀还是想活下去。即便仔细想想,这样活着不甚自由,挺没意思的,做为“鬼怪”和玩家斗智斗勇根本不见得让人多高兴,但果然还是彻底消亡后要面对的那个未知世界,更叫人心生惧意。
相比之下,他还是想这样活着。
这次死后当真是转运了。
不仅谋算计划如他所想那样实施成功,而且最后效果好得出奇。何太哀自己都惊讶了,诸位玩家反应实在不错,比如那存在感极低的男生和宋枝。
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必最初系统自由分配时,魁梧大叔和断腿男是被分到同层,所以才会当时由着长发魁梧的大叔将断腿老哥扶着,而男孩和宋枝则是被分到同一层。
端看男孩儿行事,手段和心性似乎都不怎么样,这样的人要在“小泥人”攻击下全身而退,怕是不易,估计是得了宋枝的帮忙,结果,这次铃铛事件却——
而断腿男和虞幼堂如此直接而激烈的正面冲突,也是何太哀万万没想到的。
他果然是……死后转运?
这样的判断令何太哀感到不安,一切都太顺利,没出任何意外,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太顺利了,顺利到何太哀这个贯来都很倒霉的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所以他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全身心戒备着——戒备着虞幼堂。
在场诸位,无疑虞幼堂是其中变数最大的那个人。
诡秘而玄之又玄的手法,深不可测的实力,而仔细回想一下,何太哀发现,之前几次虞幼堂和他的座位,都是很凑巧地在选定之人的一左一右两侧——也难怪断腿男会循着行为轨迹怀疑到虞幼堂身上。
那么,虞幼堂有注意到这点吗?会不会因此怀疑到他身上?
何太哀完全无法从对方身上看出端倪。
尽管虞幼堂说出“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这句话,表面上似乎是信了他的邪,但心里究竟有没有信还是两说的事。何太哀抬头看了一眼被吊绑起来的断腿先生,他脑中思绪纷飞,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在思忖接下去要怎么办。接着虞幼堂的话,他口中随口道:“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他。”
听到这样的说法,虞幼堂看向何太哀。
注意到虞幼堂盯过来的视线,何太哀顿了顿,随即一笑。他的笑容阳光而不见丝毫阴影,不似内心幽暗有鬼,成了完全两个极端,何太哀继续说:“不过将他隔离开来总还是好的,方便观察。”
虞幼堂没说话,何太哀便接着询问:“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虞幼堂吐出一个字:“等。”
何太哀揣摩道:“等‘安全时刻’到来后再商议?”
虞幼堂眼睛半阖:“嗯。”
何太哀低头看了一眼固若金汤的地板,小泥人现在扔过来的泥巴团,都只能做无用功。他随意抽开一张椅子重新坐下,结果离梨花头女生还有那男孩子有点近,于是惊动了人,能明显看到那男孩儿宛如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宋枝背后躲去,还瑟缩了一下。
“……”何太哀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这男孩前一刻翻脸指认他人有问题,下一秒就能柔弱地躲在被指认者身后,也是非常“大丈夫能屈能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除了“鬼怪”企图破坏地板弄出的动静,无一人开口,餐厅内死寂一片。何太哀在这样的沉默环境下逐渐感到心浮气躁,因为想不好接下去要怎么办。他现在心中的确有了一些方案,但每一个前后推敲后总显得破绽太大,并不适合。于是他转头去看虞幼堂,正看到对方两手抱臂于胸前,指敲击着肘关节,眉头皱起,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样子。
难道——是在怀疑什么?
何太哀心中一动,开口:“喂,在生我气吗?”
虞幼堂显然是在沉思,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何太哀是在同自己说话。
明日校草同学抬目,神色稍缓,但依旧是一种叫人难以接近的冷峻:“什么?”
何太哀:“你抓了断腿大叔,我却觉得他不一定就是鬼——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虞幼堂沉默了一秒,随后反而似乎真的有一点生气:“没有。”他冷冰冰地开口,“我没这么幼稚。”
“哦。”何太哀说,“没有就好,呵呵,我听你刚才说话全都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还以为你生气呢。”
虞幼堂:“……”
然后就没有人再说话,直到家具大肆跳动碰撞发出吵吵闹闹的动静,虞幼堂伸手敲了敲桌子,“笃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过去,他微微一抬下巴:“你们之后可能自保?等这一层地膜保护消失,我不会留在这里,如果鬼怪继续发动攻击,你们自己行动躲开攻击有没有问题?”
何太哀闻言,心中跃上一股喜悦的情绪,这是要分开行动?倒是方便他之后谋事。但马上,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凝固住了,因为他想到,这或许也可能是对方“暗中观察”的计划。
宋枝最先发话:“我没问题。”
站在宋枝背后的男孩儿张了张嘴,最后怯懦地喊了一声:“枝姐。”
宋枝抿了一下唇,最终叹了口气:“我俩没问题。”
虞幼堂颔首,没做评价,只是看向没发言的何太哀。
何太哀立刻表示:“我也没问题。”
虞幼堂听了这话,表情略微出现了些许变化,感觉有一点像嘲笑或者是别的什么。
而何太哀敏锐地捕捉到了,顿时有点羞恼:“我真的没问题的,你笑什么。”
虞幼堂恢复之前表情:“谁说我笑了,我又没笑。”
何太哀反驳:“又不是只有笑出声才算笑,默默嘲笑也算笑。”
虞幼堂“哦”了一声,挑眉:“你这么想?那你这是算有自知之明?”
“……”何太哀觉得眼前这货实在太讨打了,但从各方面考虑他决定不跟对方一般见识,“武力值又不能说明一切,我之前和大家没碰着的时候,不也藏得好好的?”他随后转移话题,“你要离开?”
虞幼堂“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我要去找‘异变源’。”
何太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虞幼堂起身走过来,一把将何太哀从椅子上拽起:“我要去找发动这些攻击的源头,你——跟我一道。”
第17章 凶宅生变08
何太哀瞳孔收缩,对于虞幼堂无端的举动,他背后一凉,满头冷汗下来,莫非自己鬼身还是暴露了吗?不然单独拎着他出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怕他对其他玩家不利,想要单独监控,然后把他一口气干掉?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虞幼堂伸出食指在虚空中轻轻划了一下,那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奇异韵律,“嗡”的一声拨弦之音响起,一条隐秘的金线乍然浮现于空中,幽幽暗暗地闪烁了几下,凝出宛如黄金液化般的质地色泽,耀人眼目。
璀璨丝线一头钉在了天花板的破洞边沿上,一头没入地板破损之处,这两个地方都是小泥人大肆攻击后留下的痕迹。
虞幼堂伸手在那黄金线上按了一按,嘴角翘起,带上一抹笑:“你说,在外攻击我们的,究竟是不是鬼怪?”
就算对方是昔日同学,那也是一脚把鬼兄踩成两截的凶人。何太哀弄不懂虞幼堂什么意思,他头皮发麻,眨了一下眼睛,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你觉得那不是鬼?”
虞幼堂:“你不觉得这些攻击太过单一死板了么?”
何太哀道:“大概是你水平比较高吧,反正对我来讲,已经是够吓人的了。”
虞幼堂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攻击我们的可能不是鬼,是机关,所以手段单一。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何太哀怔了一怔:“什么?”
虞幼堂道:“攻击我们的仍旧是鬼怪,然而因为副本限制无法移动,只能采取定点攻击的手段,所以显得特别无能,因此需要一个能够行走移动的‘外援’——也就是我们捉住的断腿大叔。”
不,是你一个人捉住的断腿大叔。
何太哀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因为没有话可讲,沉默了下去。
虞幼堂说到此处,也不是要何太哀发表赞同观点,他继续道:“所以我打算确认一下。”说完这一句,他伸指在空中又虚点了一下。些许金芒凝在虞幼堂指尖,被虞幼堂一弹,飞向墙壁上的破洞,跟着那一点凝于洞中的金点微芒,又生长出近似于虚幻质感的金线,快速地射向地面一个破损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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