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登时出现金线,互不相交,皆沉于地板之下,虞幼堂见状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在众人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抬脚直接向覆着一层金色膜的地面狠狠下踢。
轰!
地板碎裂,竟被踢出一个破洞大口,这下别说宋枝和那男孩儿,就是跟虞幼堂接触过一个周目的何太哀都目瞪口呆了。这、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两点确认一条线,而两条线相交又能确认一个点。虽然只有一半的可能会是鬼怪在定点攻击,但也让我瞧瞧,这一层楼的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
虞幼堂说完这一句,抓起何太哀背心衣物,顺着一根金缕之线,便带着人径自跳入地下消失不见。
***
这一段波折发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宋枝看得愕然。好不容易兑换来的“金光镇魔符”有多大效力,她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连这都能轻易破坏,如果那个戴着银杏耳钉的男生是鬼怪,想必在场诸位早就已经死了。
她经历这么多“副本”,不是没见过“高手”。
但那些“高手”,哪个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宋枝心情颇为复杂,如此看来,那两人都是没有问题的,真正有问题的,果然还是被绑起来的这位“断腿大叔”么?
这样想着,宋枝起身,离开被裹成“茧”的大叔远了一点。
即使对方被捆缚住了,看似无法行动,那也并不意味着对方就没有危险。往昔的副本经验告诉她,鬼怪有诸多特异手段,如果小瞧低估对方,人类可是会死很惨的。
家具还在疯闹,宋枝喘了口气,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站到被虞幼堂用脚踢出来的那个巨大破损洞口处。
她不敢靠太近,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这破损洞口处,出其不意地扑杀出来。
宋枝小心谨慎地向下看了一眼。她发现地底那层并非是全黑,是有灯光的,只是灯光昏黄陈旧,像是由材质劣等的蜡烛点燃照亮一般。透过那样畸形扭曲的光影,可以看到地下空间的墙面上,地板上,那些摆设物品上全是一滩又一滩令人感到极端不适的血迹。
尤其是墙面上,有一滩痕迹透出说不出来的阴冷邪恶感,就仿佛某个被剥了皮的人,血肉模糊地黏在墙上爬行而过。
宋枝吐出一口气,心想,这个“超恐怖游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品味恶劣。
背后有人怯生生地唤道:“枝姐,对不起,我之前……”
宋枝回过神,她看着男孩一脸羞愧的模样,想了想,出声:“我知道,你是太害怕才会这样。虽然回想起来多少会让我感到一点点伤心。”她叹了一口气,“但你当时的心情,我还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男孩面上的羞愧之色愈重,目光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宋枝放缓声音:“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重要的是我们要从中吸取教训。你以后遇事可不能这么莽撞了,一定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要多思考再下结论,好吗?”
男孩脑袋低得很低,半晌过后,他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过完这个副本大概就不会再遇见了,为了已经发生的事闹翻脸,太花费力气,不值得。宋枝心想,自己到底还是个很怕吵架的人,大概是因为爸妈的缘故。反正也没闹得太难堪,就这么算了吧。再说,以后说不定还会再遇见,虽然这样的概率很低,可是如今结一个善缘,或许以后能救自己一命也说不定。
——说不定。
谁知道呢。
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得准的。
破损地板的旁边,就是徐衍的尸体。宋枝心绪一闪。当时遭遇袭击,即便有虞幼堂这样的“高手”在场,也没办法及时出手将人救回来。不,也不一定就是没办法,或许要相对比较麻烦,甚至要付出一定代价,所以对方就放弃了。反正本来也就非亲非故的,又没利益牵连,即便虞幼堂见死不救,她也没什么立场可说的——当然,她也不是要指责,只是多少有些感慨。
这样危险的游戏系统,不知道表妹怎么样了。
宋枝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是意外和表妹被卷入莫名其妙的“超恐怖游戏”。
那是一个周末,表妹来她家玩。他们俩家一向关系很亲,所以表妹就住下了。晚上表妹去洗漱,而她自己在房里走动的时候,不小心将对方的书包碰倒在地,包内的东西都摔出来了,其中有一个是一个游戏盒。
明明包装漆黑写着血淋淋“超恐怖游戏”五字的游戏盒,完全不是自己会感兴趣的类型,但她当时却着魔一样伸手将其打开了。闪烁的白色数字光环突然亮起包围住自己,然后她看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表妹一脸惊吓的表情。
对方冲来似乎是想拉扯住她,她也确定自己确实是被对方握住手了,但结果并不是自己脱离,而是对方被自己扯入了“游戏”之中。
她很肯定对方绝对被自己扯了进来,然而明明两人是一齐进入游戏的,可是游戏伊始,她就和表妹分散至不同副本,甚至直到现在都没还遇到过——哪怕是一次。
这样危险可怕的游戏,表妹还活着么?
她不敢细想。
***
地下室,半空之中,无色之线近似虚幻,细密地交织成一道空中之路。
何太哀一脸懵逼地被提拎着,他抬眼看到透明的丝线团里,有两根缓慢凝成的笔直金线,刺目已极,在这气氛阴郁怪异的空间里,仿佛焚烧污秽之物的焰火,坚定地显现在虞幼堂身前一步的位置。
它们呈现出逐渐相交的趋势,但被一面墙面所阻,目标直指便是墙后。然而虞幼堂半点不在意,完全没有要绕行的打算,直接一脚踹过去,金芒闪烁之间,砖石横飞,呯的一声闷响,直接被他踢出一个大洞。
碎砖扬起一层飞灰,何太哀下意识闭眼以防灰尘入眼。他一颗心跳得飞快,心潮汹涌,待睁眼时,入目所见他发现,眼前的正是这副本最初自己所出现的地方,也就是小泥人“鬼王”所躲藏的房屋。
金线两道汇聚一点,直奔天花板上那一团脏兮兮的污迹而去。
虞幼堂一扬眉,显然感到意外:“哦?就是这个么。”
污迹之中有巴掌大的人影被迫显形,十分狼狈地直接暴露在虞幼堂跟前。
两手护于额前,小泥人浑身大颤,挡住金线的攻击。
好在这两道金线本就不做攻击之用,只是引路而已,所以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泥人“鬼王”的手因为抵挡这一下,仍旧受到削伤,顿时一双手如遇火燃烧一般,身周猝然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他移开受伤萎靡下去的畸形两臂,却看到何太哀跟虞幼堂两人携手出现,一时方方正正的泥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
电光石火之间,小泥人对造成现状的事件发展做出了一个猜想。然而所谓过程猜想也只是猜想而已,唯有摆在眼前的才是事实,“鬼王”愤怒地尖声叫道:“你这个叛……啊!”
第18章 凶宅生变09
虞幼堂五指于虚空中连弹数十下,周遭有形似无影的丝线铺天盖地如洪水浪潮袭向小泥人。
被那些丝线捆缚擒拿住,小泥人顿时吃痛惨叫,连想对何太哀进行咒骂的话都断在口中。他奋力挣扎,方方正正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身上被丝线缠绕的地方有鲜血混着奇怪液体,丝丝缕缕溢出,一直沿着墙壁淌下。
何太哀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兼之心惊胆战,“鬼王”厉声高喊出半截“你这个叛徒”时,他打了个激灵,一身白毛汗长出,抓住了一旁贴墙摆放着的陈旧衣帽架。
不知根由是什么东西的丝线,绕过何太哀奔向小泥人。
这些似虚似实的线,缠绕裹缚住小泥人。
不同于捆缚断腿大叔时的“不做伤害”,它们以堪比利刃的锐利,划开了小泥人的身躯。一股可憎的腐臭味逐渐弥漫开来,源头正是小泥人的身体内部。怎会如此恶臭?那叫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几乎凝成了实质。
“鬼王”体内的液体缓慢流出,他的外形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呈现出一种皱缩的形态。
因为疼痛,小泥人发出惨嚎,但是并不持久,他很快就不能发出声音,两道银色半透明的凝胶状□□从眼中流出,他满含怨毒恨意地死死盯着何太哀。
在他看来,无疑眼前一切的发生,都是何太哀在搞鬼。是何太哀忽悠欺骗了他,然后和玩家达成协议,打算借由玩家之手将自己除掉。
明明看起来傻呵呵的样子,居然如此心机深沉,小泥人心中无比愤恨羞恼。
被人愚弄是一件叫人愤怒痛恨的事,被一个自己原本不放眼里的人愚弄,更是一件叫人愤怒痛恨的事。他也想过要算计对方,并且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然而到底是慢了一步,被人抢占先机。算计别人和自己被人算计完全是两码事,就像目睹别人的不幸和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完全两个概念一样。
他不甘心自己筹划想要的东西落在别人头上。
人类和鬼怪的同盟关系向来都是薄弱的,他恶狠狠的,就要出言挑拨离间:“你根本——”
“啪叽”一下,突然砸下来衣帽架,终止了他种种未曾出口的话语。
这架子高挑,由一种很轻的木质材料制成,何太哀握紧之后一把挥出,抡在小泥人头上。他身上杀机不显,宛如下意识拍死一只声音扰人的虫类,而何太哀确实也没起杀念,只是不想让对方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言论而已。
副本的这个“鬼王”攻击力虽然算不上十分强大蛮横,不过出手诡异,然而他的肉身却脆弱无比,他被何太哀那样一砸,居然一声怪叫之后便没了声息,仔细一看,竟是被砸得泥身凹陷,直接死了。
何太哀:“……!”
【鬼怪扮演规则二,鬼怪工作人员之间,应当友爱和睦相处,若发生斗殴事件,各自在对方身上造成的伤痛,将在攻击者身上等价还原生成。】
一瞬间,仿佛被锤击到半个身子粉碎的痛感席卷而来。
何太哀痛得险些惨叫,但他身边还站着虞幼堂,虞幼堂是知道这游戏的诸多辛秘,说不准对于“鬼怪扮演规则”也是略知一二。
想到这一点,何太哀生生咽下痛呼,靠死命咬住自己嘴唇硬是阻止自己出声,生怕自身举止失常被看出大破绽。
他痛到极致,头晕目眩,即便拄着衣帽架也险些摔倒。
自己这个状态是不是很奇怪?身上的不对劲是不是表现得极为明显?
何太哀咬牙忍住痛去看虞幼堂,看到对方正在检查小泥人死后的“残躯”,头痛欲裂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对方注意力没集中在自己这边。
不多时,虞幼堂检查完毕,他道:“这边这个解决了,我们先回去。”
何太哀没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
虞幼堂先往外走一步,然而又顿住,他扫了一眼何太哀单手紧握扶着的高挑衣帽架,说:“没必要把这个也带上去,放在这里就好了。”
何太哀身上痛觉此刻还未全部散去,整个脑子都混沌木愣愣的,思维转动非常慢,但他听到虞幼堂的话,觉得也是这个理。
手指松开,他机械地想跟着虞幼堂一道往外走,不过何太哀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往外迈出一步,膝盖一软,居然直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先别说虞幼堂是什么反应,何太哀自己就先吓了一跳!要死,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很不对劲么?
何太哀只觉脑袋胀痛无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都不敢去看虞幼堂是个什么表情。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拽起。
虞幼堂:“你——”
何太哀勉强站起来,因为剧痛折磨,他两眼涣散表情很是迷茫地看向对方。
虞幼堂皱眉。
何太哀就这么和虞幼堂对视了好几秒,时间宛如凝固。他已经自我放弃了,如果因此被识破鬼怪身份,被打死就被打死吧,反正他一路过来,行为破绽如此之多,侥幸有过一次,但他没想过第二次也瞒过明日校草同学。
虞幼堂别过脸,扶着何太哀往外走,口中说道:“一个鬼怪而已。”
何太哀因为脑子转动比较缓慢,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只好默默不语。
嗯,对,一个鬼怪而已——
——然后呢?
虞幼堂:“你动手打死的是鬼怪,何必不能接受到这个地步?”
何太哀傻眼。
他惊呆了,这个发展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何太哀下意识说出真话:“我没——”
虞幼堂道:“上次你不就做得很好吗?这次不过是当面动手了而已。他们都是危害,你没必要因为这些人的死而怀疑自己。”
何太哀心想这当真是天大的误会,他上一周目阴差阳错一直很努力地在给自己搞“圣父”的人设,看虞幼堂现在的反应,居然还蛮成功?何太哀有哭笑不得之感,这当中实情着实没办法跟人解释,而且误会了也不是坏事,于是他很明智的选择闭嘴不再多说。
稍过片刻,虞幼堂面上神色稍缓,他提醒道:“嘴上擦一擦,都咬出血了。”
何太哀闻言愣怔了一下,这才觉出痛来,他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果然在自己的指尖见着了一点殷红血迹。
两人路上没多做耽搁,直接返回一楼餐厅。路上,何太哀状态稍缓,询问:“楼上那个人——你打算,打算怎么办?”
虞幼堂纠正:“是鬼怪。”
何太哀点头:“对,是楼上那个鬼怪,你打算怎么处理?”
适逢两人经过一处装饰物的阴影处,虞幼堂神情被光影渲染得极为阴郁,就像一幅色调沉郁的画。他说:“当然是不可留。”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何太哀心怀鬼胎地图谋着玩家的命,他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闻言立刻道:“恐怕不妥。”
虞幼堂微微偏头,恰到好处的一声:“哦?”
何太哀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但你是在找游戏里的‘bug之门’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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