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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此剑乃信物(古代架空)——Dagger

时间:2020-10-05 11:21:49  作者:Dagger
  庄离的身子微滞了一瞬,旋即恢复了常态,冷冷道:“……沈放,如你所说,下辈子,下辈子愿你得偿所愿,逍遥自在,再不被俗情俗务俗人所缠。”
  “你——”
  沈放话未出口,庄离身形已消失在原地,而他的身后多了一道鬼魅的灰影,灰影出手快如闪电,点上了沈放腰间两处穴道,转瞬即带他至崖边。落地时,沈放双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斜倾,正落入身后灰影怀内。持剑的手早已垂落在身侧,然而手中剑却是迟迟没有落地——他在负隅顽抗着。
  沈放从不知道,庄离也是点穴的好手!
  场上局势在电光火石间,陡然生变。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匪夷所思。大祭司面色微动,那头被庄离放走的青蛇已是颇不好意思地回到了原主人脚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灰一白偎拢在一起的身影。
  沈放太过震惊,以至于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垂眼即见乌有峰的旷古天险——鸟绝,猿避,人灭之险。此峰之高,可是让他们走了一日一夜!隐约,他听见远方一苍老的声音在喊着什么,却听不清。
  庄离吐出的一缕热气沾上了他的后颈。隔着薄薄的衣衫,沈放感到背后有一只温柔的手,他刚想到那是庄离的手,那只手便突然发力,以不带半分迟疑的狠心与决绝,将他推了出去。
  雨在下,湿润冰凉的空气在一刹那间钻入沈放的鼻腔、肺部,却灼烧了他的五脏六腑。沈放感到自己整个心魂都被遭遇了雷击。他人已至空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转了身子,看见身后那人冰凉的脸庞和漠然的眼神,一如初见那时令他惊为天人。
  “庄离……为什么……”
  庄离避开了他的目光。
  浓浓的酸楚一点点在沈放的胸腔爆炸,悲伤与狂怒如潮水席卷灌顶,失去理智的沈放,只是如发泄般,不着调的怒吼着,其悲其痛其不甘,响彻群山。
  庄离的心猛地一颤,后退了一步——沈放眸光中盛起的剑意惊了他的魂。
  那是少年剑客的最后一剑。惊鸿也,一眼万年,剑意似罡风,由下至上,贴着崖壁呼啸而起——宛如无数把复仇的尖刀。庄离纵是负有世间最好的轻功,亦难逃此劫。
  一瞬间,四肢传来尖锐的疼,像是被万兽啮食,千虫叮咬。他低头一瞧,衣衫尽毁,手臂与双腿已是皮开肉绽。然而,沈放的剑意仍是避过了他的要害——想到这,庄离原本就瘦削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随着他的心魂受扰,远处,终年如镜的湖面开裂,裂缝如凝固的波纹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湖面,沉闷的声音在地底下传来,湖床开始陷落,发出巨大的轰隆声。湖畔寒舍内,昏睡已久的和尚缓缓睁开眼,猛地坐起,不顾不断冒血的唇角,推窗而望,神情惊惶,不明所以。
  在看不见的高空,沈放坠落的过程仿佛没有尽头。那一剑后,他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握剑。乙未剑低鸣着跌落,沈放两手空空,寸心已碎。明明是身体在风中无依地坠落,却像是魂魄在向九天飘去。沈放心道:只可惜……死前,他还是没有得到爹的回音……
  他撞上了枯枝,身体某个地方破裂了,可能是大腿,也可能是手臂,谁知道呢……残躯零落如飞絮转蓬。
  天地颠倒,风起絮落,思绪戛然而止的前一刻,沈放恍惚间似看到了夏日时节,拥霞山山涧的粼粼波光,还看到了湖水漫上枫山,流星寂灭堕入尘。
 
 
第65章 归来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 这几天审核都比较久
  而在风云台,时间的流逝长度不过是眨眼间。雨已停,云散风和,一轮血色的残月重现于西天。
  周身剧痛的庄离尚在往崖边的虚空望去,只觉头顶一大团浓密的阴影兜头而降,就要把自己笼罩其中,他心知有危,身体却早已在不知不觉脱力,一用力,却适得其反,颓然跪地,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然而这点痛楚对他来说已是不值一提。
  庄离微一抬眼,看清那庞然大物是一大团墨色的异云,却形如人手,不停的张牙舞爪,下一刻,就要将自己握于掌心。
  大祭司突然出现在他身侧,胸前骨链再次大放异彩,赤光如到道道血丝飞溅而出,凝固成指节般的柱体,如抽芽长枝一般,缠绕旋转着朝上而去,刹那间便已有两米之长,在两人头顶结成一片绯红的树冠,撑住了那一团巨手般的乌云。
  树冠继续在生长,红色的尖枝扎入乌云,深深缠住了它,就在这时,远方响起一声咳嗽,乌云不断内缩塌陷,如烟消散。
  伴随着大祭司胸前的骨链渐渐黯淡,赤红的树冠也开始枯萎解体,红叶潇潇如蝶,在触地的一瞬间无影无踪。
  “为何出手?”大祭司眼睛幽幽看向远方那个文弱的黑衣老者。
  “沈放当真死了?”黑衣老者却是问庄离。
  “归墟子这是什么意思?”大祭司冷冷道。
  黑衣老者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庄离,庄离却是恍若未闻,置身事外般再次扭头,眼睛如失去焦点一般,望着那深邃昏暗的虚空和一片寂然的山坳,喃喃道:
  “莫非要灰飞烟灭,才算死了吗?”
  黑衣老者不动声色,突然转身朝大殿的方向走去,“大祭司不是要化龙盏吗?”
  大祭司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佝偻的背影,低头看向庄离,思忖了片刻,“你在这等我。”
  他飘然跟上了归墟子。青蛇迟疑着,在庄离脚边绕着圈子,有好几次便要碰到庄离的衣衫,却是不敢贸然上前打扰,终是随了大祭司而去。
  风云台上,只剩下如石头一般的庄离。然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闯入,惹得庄离背后一寒,他猛地一回头,死死望向来时的路。
  一个人正站在那。
  居然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了乌有峰!莫非是尾随他们三人上来的?
  只是一眼,庄离便是心惊——那人浑身散发出一股病恹恹的浊气,仿佛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了很久很久,以至于那地方的阴寒污秽之气全进入了他体内,连身上的月辉都黯淡了几分。
  他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覆面,恰好拦在双眼之上,庄离看不清他的眼睛,直觉却告诉自己,这人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亦如自己打量着他。
  那人有着突出的颧骨和削挺的鼻尖,嘴巴和下巴却是藏在了乱髯形成的阴影当中。这么一个看似长年流浪食不果腹的不堪之人,却套着一身洁净的衣衫。衣衫极不合体,露出一大截瘦骨嶙峋却修长的四肢。
  此人的落魄从头到脚都是不言而喻的。
  电光火石间,庄离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是在从澜州地牢逃走的那个囚犯!他和沈放还见过他的画像!这么说,此人自澜州出来后,竟是一直跟着自己和沈放?
  庄离思绪飞转,那个人却始终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大殿的方向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大响声,隐隐夹杂着一声怒吼。庄离听出了声音主人,转头看向大殿的方向,忽觉背后的动静,不及回头便往相反处退避,刚落定,却见那个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朝大殿掠去,留给自己一个模糊到泛白的背影。
  高手。
  庄离今日已见到太多高手。眼下,灵蛇沼和那显然居心叵测的归墟子之间的事,他都已不关心,更何况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庄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掌,方才正是这只手……他抿了抿唇,不愿在此刻再流露出任何情绪。他朝南走去,头也不回地下了风云台。密林间,一条山道若隐若现,乌有峰已“重现世间”。
  空气中,尘埃的颗粒感突然增强——他脚步一顿。干净的夜幕上,多了几道狭长的不停在眨的昏黄眼瞳,狰狞可怖,庄离看清了,那是闪烁的雷电。
  大殿的方向再次响起巨大轰鸣,但这次却是伴随着瓦崩石裂,整座山峰都被撼动。脚下大地晃动地太过厉害,庄离停下了脚步,稳住身形,再次看向大殿,目光一凛——一座小山高的灰烬腾空而起,尘烟滚滚如浪,朝外不断蔓延,吞没了经过的一切。
  两道人影并肩从当中窜出,正是大祭司和那个男人。热浪吹开了男人的乱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亮无比的眼睛。
  出乎庄离意料,此时的大祭司狼狈不堪,需要男子搀扶而立。青蛇缠绕在他皮开肉绽的左臂,右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的蛇瞳消失了,不知何时竟恢复成一双人类的眼睛,却是浑然不觉身体的伤,怔怔看着一旁的男人,不肯挪开半分。他本来的眼睛原是如此柔和美丽,此时所蕴藏的强烈的情绪,庄离更是难以名状难以理解。
  若非要形容的话,庄离心道,那就是一副见着鬼的表情。
  他本以为大祭司已然神鬼不惊,不是个正常人了,这一身伤,显然是打架打输了被这男人救了出来,可是,为什么一副见着鬼的表情?那个男子虽然落魄邋遢,身形如骷髅,但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庄离害怕被那大祭司改变主意又要抓自己走,见他受伤,转过身就要溜,忽听身后那男人道:
  “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如此冲动,兄长。”
  ……
  “兄……兄长?”
  庄离身子一僵,表情凝固,一点点转过身子,而那男子也正好望了过来,男子的神情僵在脸上,失去了乱发的遮掩,其惊骇其不知所措,比庄离有过之无不及。
  庄离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气息紊乱地仿佛像生平第一次呼吸。
  “苏厄,你知道他是……”大祭司一脸凝重,迟疑道。
  “我知道。”被称作苏厄的男子嘟囔道。
  “苏厄。”庄离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蹦了出来,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喊出来,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已经说出来了!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男子听见庄离重复念叨了这个名字,神情复杂,带着一丝讨好的笑,目光闪烁不定,最终竟是“唉”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到底……是人是鬼……”看出这个被大祭司称作苏厄的男子和大祭司的五官神似,庄离一个踉跄,勉强稳住了身形。
  “说来话长——”
  “别废话,就告诉我,你是人是鬼……”
  苏厄一怔,看着发起脾气,不客气打断自己的庄离,苦笑道:“虽然不像个人,但我确实还活着……”
  受的刺激太大,一口气没上来的庄离白眼一翻,直挺挺栽倒,眼看大地迎面而来,就要撞个鼻青脸肿,却是被一双干巴巴的手臂稳稳接住,同时听见不远处大祭司闷哼一声。
  男人的手臂硌得庄离肋骨生疼,一下子清醒了的他,一抬头,正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瞬间,庄离不带任何抗拒地接受了这双眼睛,这就是他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的眼睛。
  “你没死……”
  他看见那清亮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泪水打湿了,于是,也跟着哭了。
  “……他所说,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庄离猛然回神,想起压在心头的大事,指着一旁的大祭司,泪盈于睫地看着苏厄。
  “那日我确实是被沈昱诚逼至绝路,可是他却放了我,但我中了毒,本就体力不支,待醒来,已然是在狱中了。至此,虚度不见天日的二十载。”
  苏厄明明说得很清楚了,然而庄离却执着地再三确认,生怕错听了一般。
  “他放了你……沈放他爹没有杀你……”庄离低声重复着,眼角犹带着泪光,嘴角却扬起,一时间,又哭又笑的,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站起身,不知方向地原地转了一圈,望向山崖,笑容凝在脸上,又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苏厄。
  “哈哈哈……”他笑出声,但是眼泪却大滴大滴地滚落。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风云台再次开始摇晃。大祭司挣扎着站起身,依稀可见后山道观的残垣断壁,轻轻道:“这座山峰不对劲。”
  缠在他胳膊上的青蛇疯狂地吐着信子。
  “归墟子的机关在山体内,看来他师弟连这座山峰都不肯留给他。”苏厄神情几分痛恨,几分惋惜。
  “走。”他想去扶庄离,庄离却是把脸抹干,脚尖一点,避开了他的手,往早已掩埋在灰烬中的大殿奔去。
  “你去哪?”苏厄惊呼。
  “去找我朋友。”
  “她不在那。”
  “你说什么?”庄离停下了脚步。
  “我进到大殿时,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化龙盏也不在那。”大祭司一瘸一拐地走到苏厄身旁,“此处要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66章 醍醐江上
  醍醐江上,烟雨朦胧,两侧青山夹道,一尾轻舟缓缓顺流而下。
  船头支着一挡雨的草棚,船夫坐在竹凳上摇着蕉扇,在他身侧竹席上,一六七岁的女娃正在酣眠,唇边凝着一丝甜甜的笑,不知正在做什么美梦。
  船尾的挡板上,立着一排黑不溜秋的鱼鹰,三个黑脑袋垂低着偎拢在一起,将尖长如锥的喙藏在胸羽里,安静歇息着,偶尔发出咕咕的动静。
  舱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女娃和鱼鹰们都惊醒了。
  女童细长的眉毛往额心挤了挤,坐直了身子,窄小的肩膀抵在了身后的渔网架上。她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中倒映出氤氲的水汽,神情憨稚。
  “爷爷,那哥哥醒了。”
  她话一出口,舱内男子的眸子霍然睁开,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不掺半点杂质,浮着一片黯淡的青色。帘子都垂下了,舱门也关得死死的,好像生怕漏进一点风。面对彻底的黑暗,沈放的眼中闪过茫然和困惑。听见外面有人走动,他下意识右手往腰边一摸,却摸了个空。他坐起身,调动感官,捕捉到了角落里利器特有的煞气。
  门恰在此时被退开,光透了进来,沈放被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便看见了一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女娃。
  他迟疑道:“这是哪?”
  女娃只是直勾勾盯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然后跑开了,她轻快的脚步踩在船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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