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斐然心疼得揪起来,轻轻弯了弯他的小臂,看到没伤了骨头,松了一口气,给他揉按:“没有骨折,过两天就好了。”
林时新一把甩开他的手。
齐斐然动作一顿,眼皮都跳起来了,他自认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也不知道对林时新的爱意能不能战胜自己暴虐的心性,只能一遍遍劝自己,别跟他生气,不要生气,要给他时间,不要弄得不可挽回,可自尊心和挫败感交织于心,还是让他伤痕累累,只能不住深呼吸,调整心情。
林时新没有给他这个时间,“你真是够了!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会理你……”
“你闭嘴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齐斐然狠狠地握拳捶栏杆,捶得手背血溅栏杆。他用手指着林时新,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决定权不在你手里,除非你死,除非我死,不,你死了我也没完,不信你试试看……”
林时新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齐斐然从后面追上他抱住他,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别这样!别……这么残忍,我会对你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扳过他的身子又想吻他,林时新狠狠挣脱开,往出山的地方跑了。
齐斐然叹了一口气,赶紧跟上,他环视这昌德湖,苦笑着想,这里可真是殉情的好地方啊,干脆死在这里算了,走出山去,又会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在等着自己。
林时新上了出租车,齐斐然紧随其后钻了进去。林时新说:“北京火车站。”
齐斐然无语:“你行李还在酒店……身份证不要了?”
林时新不说话了。齐斐然跟司机报了酒店的名字,从后视镜看着林时新,他傻乎乎地抱着膝盖还在轻轻发着抖。他这个样子让齐斐然的心一软,暴戾之气也随之消散了,轻轻靠在椅背上看着对方,他回味起那个吻,绵软、温热、香甜,是比自己无数次想象的味道还要好过千万倍,他想得身子一阵阵发疼。
下了车林时新火速钻进自己的房间,齐斐然拍他的门让他出来吃饭,他不出声也不出来,齐斐然问他明天八点能起来吗?一起去故宫,他也不回答。
齐斐然把自己房间的门开着,这样林时新开门的话,他会马上听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懊悔今天冲动了,一会儿又觉得早说开了也好,起码可以正当防卫,大胆地破坏林时新身边一切男的女的伸来的橄榄枝。
装绅士装得太久了,一点用处都没有,林时新何等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温水煮青蛙。只要最终结果是一样的,过程是温柔的还是蛮横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条条大路通罗马啊。
齐斐然想了一堆歪理邪说来劝慰自己,鼓励自己,殊不知,林时新也在隔壁苦苦琢磨。一个一劳永逸的想法在他心里有了雏形,林时新想快刀斩乱麻,釜底抽薪。
第二天早上林时新果然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升旗和故宫都去不成了,票作废了,这倒没什么,齐斐然担心的是他三顿饭没吃了,急得在门口团团转,好话说尽了,一会儿粗声粗气让他不想死就开门,一会儿又极尽温柔劝慰,什么“我出去办事了,你开门让服务员给你送吃的,我绝对不进去”之类的。
林时新在屋里床上坐着,听他在外面跟川剧变脸似的一出又一出,不禁咂舌。
最后齐斐然告诉前台,自己的朋友低血糖,这么久叫门不开,可能是晕倒了,吓得酒店经理赶紧给他钥匙,他才拧开了林时新的门。
林时新看到他进来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头磕到床头上,砰的一声。
“哎哎,别紧张,”齐斐然笑着说,看着他的小脸,惊觉怎么三顿饭不吃,下巴都瘦得尖了,“这有粥,有水果,有你喜欢的排骨,还有鱼……你慢慢吃。”服务生用餐车推进来一车又一车的饭菜,齐斐然和服务生一块出去了,林时新才放下戒备,每样吃了一些,心里纳闷,“怎么这么多菜,吃胖了好杀吗?”
到了晚上,林时新提着行李箱背好包,退了房,齐斐然默默跟着他,看他招手要叫出租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我叫了司机,让他送你。”
林时新开始用力往外抽自己的手腕,齐斐然不放手,过了一会儿车开了过来,林时新的行李被齐斐然一把抢去放进后备箱里,人也被他推进车里,自己也坐了上去,车开动以后,齐斐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时新,嘴唇有些消肿了,伤口还没好,脖子上也是斑驳一片。
“你回去以后,伤口……别沾水。我争取早点回去,大概一周吧,不过你可能不想我早点回去……”齐斐然苦笑道。
他不住地逼近林时新身旁,把他挤到门边上了,林时新皱着眉头不说话,低着头。齐斐然靠近他的脸,轻轻嗅他的味道,实在忍不住,又轻轻啄他的唇角。
林时新大惊失色,猛的抬头看向司机,司机椅背太高,他连司机的头都看不到。齐斐然抬头一看,也发现了这点,更大胆起来,一手搂住他两条腿的膝窝,另一手环住他的胳膊,一边轻轻吻着他,一边不住呢喃:“你躲不掉的,还是喜欢我吧,还是喜欢我吧……”
林时新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敢想司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这司机明显是齐家人,听他叫齐斐然齐少爷,而且很熟的样子。林时新屏住呼吸,一语不发,紧张地捱过漫长的车程。
下了车之后,林时新背起包拉着行李箱火速逃窜到检票口,齐斐然的“一路顺风”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不见踪影。
齐斐然在原地站着,看时间林时新那趟车已经发车了,才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想问他上车坐好了没有。电话拨过去,果然关机了。
齐斐然独自坐在车里驶向酒店,路上他看向窗外,想起两人来的路上林时新在边上说的那些逗趣的话,内心一阵阵仓惶又失落,仿佛犯了大错的孩子,不知道回家后等待自己的惩罚是什么。
两个人还能不能回到无话不说、谈天说地的时候,一周回去后关系会僵成什么样……也许林时新会想通,接受自己呢?可自己哪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又不会讲笑话,逗他发笑,又不懂诗词歌赋,不会跟他对酒当歌,什么人生哲学那更是一概不晓得,本来自己就浑浑噩噩地过着,事实上林时新对自己说的很多话,他都是一知半解的,文学社上了半年,也没培养出什么文学素养来……
齐家祖孙三代最优秀的独苗,此刻在车里已经自惭形秽到想自残行贿了,苦肉计他吃吗?给很多很多钱他喜欢吗?
这段时间相处,齐斐然已经发现林时新的性格弱点了,他很容易心软,很善良,看他选择原谅乔丰和放过李景晟就知道了,也很独立自主,学业如此繁重的情况下还能打三份工维持生计,赚得比很多同龄人都多。林时新仿佛是无懈可击的,是不可攀折的,想到他怒吼的“别碰我”,齐斐然就一阵阵心灰意冷,头枕在椅背上,一声接一声的叹气,此刻他一点都不想飞去英国参加什么比赛了,只想快点回到林时新的身边,低声求饶,或者求死。
第25章
从伦敦塔出来就是塔桥,齐斐然沿着泰晤士河边走到塔桥上面,驻足遥看河岸夜景,白天络绎不绝的伦敦城,晚上的时候却是静谧的,列车呼啸而过,风吹起头发,齐斐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寥。
如果林时新在这里,有冰淇淋球的新出炉的华夫饼是一定要吃的,他喜欢甜的;大本钟是一定要去的,那是新一和小兰告白的地方;充满设计感的圣保罗大教堂也是一定要去的,那里富丽堂皇令人惊叹……
可是他不在这里。
齐斐然一个人越逛越觉得索然无味,浪漫旖旎的是在这里合影的别的情侣,可他什么都没有。
代表队有五名成员,齐斐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独”,除了一起研究竞赛题涉及的范围和必须合力完成的实验项目,其他时候,他不是在酒店里独自发呆,就是在外面闲逛,想象着如果林时新在这里,他们会去哪儿玩,林时新看到这些景色会发出怎样的感叹。
林时新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可能是把自己拉黑了吧,齐斐然苦笑。以往即使是周末,齐斐然也会悄悄地开车到林时新家附近停下,看他出来生火、扫前面的街道、喂欢欢吃饭。在英国已经足足有三天,齐斐然没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了。
齐斐然被思念迎头重击,只觉得度日如年。于静东给他打电话,问他比赛怎么样,他简单敷衍了两句,突然心里有个主意,拐弯抹角地让于静东“去学校看看”,于静东失笑,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让他去盯梢呢,第二天,就给齐斐然传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林时新穿着羽绒服戴着白色毛线帽子,走在路上和沈莹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齐斐然放下心来。
7天后,5名学生代表国家参加的第49届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获得团体金牌,取得总分第一名的成绩,其中桜青一中学生齐斐然以理论第二实验第一的成绩斩获世界亚军,隆重的颁奖和闭幕式后,齐斐然如愿以偿,回到桜青。
学校早早地挂上了庆祝齐斐然获得国际大奖的条幅,上书:
云过风留碧空蓝,展翅苍鹰踏歌行。
山高路远齐天走,斐然无谓永豪情。
……出自文学社社长林时新之手,接到学校给的这项“写诗祝贺齐斐然同学”的任务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打油诗不但是他自己苦思冥想的,连条幅都是他踩着凳子拿着毛笔泼墨的。
齐斐然不在的这些天,林时新非常的轻松、惬意,再也不用感受到斜后方仿佛能把自己后背烧穿的视线,也不用在上下学的路上逃避齐斐然的尾随,他几乎忘了齐斐然没出现时自己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应该是没心没肺过着吧,如今他出现了,真是让自己躲也不是、面对也不是。
特别是在听了于静东说了齐斐然的“悲惨身世”之后,他更是不忍心去做伤害齐斐然的事,现在一想到他,浑身的感觉难以形容……嘴唇痛,脖子痛,腰痛,心痛。
马上就要到腊八了,昨晚林时新睡得晚,又听到林月娥在卧室低低的哭泣声,父亲离开他们已经十几年了,走的那天就是腊八,和自己的男性情人私奔,车祸死在高速路上。
长大之后林时新才懂什么是“同妻”,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同妻中的一个,还是至死方知的那种,她至今仍然深深地恨自己的父亲,年年在他的生日和忌日时,哭着想他也恨他,一遍遍向林时新诉说他对自己的欺骗和背叛,以及对父亲的同性情人刻骨铭心的恨。
这种仇恨已经如随风吹起的大火,烧到了所有同性恋人群中,林月娥说:“这类人应该被天打雷劈。”
林时新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成了其中一员,母亲会多么愤怒和绝望,会不会说出“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话来。
他绝不会让自己走进这个深渊中来。
下了飞机,齐斐然看了看时间,学校应该快放学了,他打车直接去林时新家门口等着。桜市下了好大一场雪,积雪能到膝盖,寒风刺骨,温度已经是零下十八度。
林时新和沈莹告别,从胡同里刚走出来,就看到站在树下的齐斐然,旁边还有行李箱。他动作敏捷地躲在一个大雪堆后面,齐斐然已经看到他了,笑着走过去。
林时新躲了好一会儿,露出半个头,看到已经被他发现,只好沉着脸出来了。
齐斐然说:“才放学?怎么回来这么晚。”
林时新说:“跟我女朋友玩去了。”
齐斐然哦了一声,走近他,林时新的肩膀一下子缩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嘴唇的伤好了,脖子呢?”齐斐然说着就伸手过去要扯林时新的衣服领子。林时新转身钻到旁边一废旧修车厂的铁门里,把门栓带上了。
齐斐然:“……出来。”
林时新:“我不,你刚下飞机吧?回去休息吧。”
齐斐然咬了咬下嘴唇,整整一周没看到他,已经想他想得抓心挠肝的,之前没抱过亲过尚且能忍,现在尝过滋味,更是一点都忍不了了。
“你出来,”齐斐然把胳膊从铁栏门里伸进去抓林时新,“快出来。”
林时新躲着他的手,不住央求道:“你走吧,求你了。”
齐斐然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下腹升起的焦灼的欲望:“那我走了,明天见。”
林时新如蒙大赦:“好的,明天见。”
行李箱轱辘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林时新又等了好长时间,才轻轻拔掉门栓,从铁门里走出来,刚一露头,齐斐然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拖出来了,接着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力气特别大,林时新被搂得喘不过气来,挣扎中看到马路对面孤零零待在远处的行李箱,气得直捶齐斐然的肩膀。
“呼……想我吗?嗯?”
齐斐然喘着粗气,狠狠闻着林时新的脖子,胳膊越收越紧,林时新疼得直叫,齐斐然捏着他的下巴要吻,林时新使劲挣脱:“你放手,放手!我有女朋友了!”
齐斐然怒道:“什么女朋友?”
林时新推开他,喘着气瞪着他:“沈莹,沈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正式在一起了!”说完,整理了下自己被撩起来的衣服,寒着脸就要走。
齐斐然急怒攻心:“骗谁呢?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要拨号。
林时新去抢他的手机:“你问什么问啊,我和她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齐斐然不让他抢手机,胳膊用力甩开他,一不小心把他甩到了一旁比人还高的大雪堆里,林时新坐起来,愤怒地看着他。
齐斐然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往雪堆里狠推,心想这么个玩意儿杀了他算了,一了百了,把厚厚的雪推到他身上,把他埋得严严实实的,埋了一会儿,又怕他冻到,赶紧往外刨雪,刨了一会儿,露出林时新的脸。
他本就生得极白,被雪映着,更显粉妆玉砌,晶莹剔透,此刻满头满脸的雪,正愤恨地瞪着齐斐然。齐斐然一怔,扑上去按着他一顿狂吻,只觉得他的唇冰凉的软软的,还有些甜丝丝的。
他吻得目眩神迷,直到摸到林时新后背的衣服都被化了的雪浸湿了,才停下来,把林时新扶起来裹到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极尽温柔地问道:“冷吗?冷吗?”
林时新不说话,眼睛红红的,泪水滚落下来。齐斐然扳过他的脸,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吻干了他的泪,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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