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铧国的住民擅长锻造神兵，其次是驭百兽。妖族也属于兽类，同样能被戈铧国的驭兽师驱使。
“不错。”刹浮璃朝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笑容，“不过锻器术的名气太大，饲养妖族之人又常被此世厌弃，故而戈铧国便只派驭兽师接些暗地里的活，明面上仍以锻器为业。”
话说到这，哪怕是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刹如琅，也晓得这次的春猎是谁在背后捣鬼。
她不由得想起阿染，张了张口，正要问柳纷云，忽觉有人看了自己一眼。
那道目光冰冷，刹如琅打了个寒颤，微微转头，见是莲衣投来警告的目光，这才想起她们的告诫，让她千万不可将养着妖族的事告诉任何人。
刹如琅轻轻点了点头，乖乖地继续保持沉默。
她的小动作被刹浮璃看在眼中，刹浮璃晓得她似乎知道什么，却并不戳破，而是笑问：“十五妹可是在担心兄长？”
刹如琅咬着唇，嗯了一声。
“你兄长说过，只猎兔子，至多猎鹿，不会深入妖兽巢穴。”刹浮璃安慰她，“驭兽师已派过去了，很快能将他接出来，你只管安心跟着你七姐走。”
小公主坐在高大的麟驹上，闻言又冷静地应了一声。
送三人到晨星殿门口，刹浮璃便策马去往络冰轮的桂枝殿。
柳纷云下了马，将马拴在门口的树上，只带着刹如琅走入殿中。
今日是春猎比试，莲衣离开晨星殿之前，特意将所有随行的猫妖下属都唤来殿中。此时猫妖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纷纷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围在柳纷云脚边喵呜地叫。
看得柳纷云忍不住想去揉猫猫们的脑袋，一转头看见刹如琅呆站在门口，忙招她过来，让猫猫们围到她身边去。
“这些是哪里来的猫？”刹如琅抱起一只三花猫，愕然看向柳纷云。
“殿下养的。”柳纷云笑道，“你若是觉得烦闷，大可同她们嬉闹说话。”
刹如琅正困惑哪还能找猫解闷，怀中的三花猫突然口吐人言：“是呀喵~我们正好无事，完全可以陪十五殿下玩~”
其他猫也齐声道：“十五殿下好呀~”
吓得刹如琅愣在原地，良久才露出笑容，蹲下去挨个抚摸凑上来的猫。
柳纷云给她找了事做，再叮嘱她留在晨星殿不许外出，有什么要吃的要看的，只管问这些猫。刹如琅被毛绒绒包围，连声应下，完全没注意到柳纷云已闭门离去。
莲衣就在门外等她出来。她们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做，故她没有换下骑装，平日里披散的微卷褐发，也依然高束成一股马尾辫。
“先去桂枝殿。”她解下拴马的绳索，让望云骓走到柳纷云身边。
桂枝殿中，络冰轮依然在装病。
她身旁除了业昼、璃珮二弟子，及络叁、络玖二亲信，再无别人，大皇子刹浮璃已经离开。
听闻柳纷云和莲衣前来，络冰轮倒并不意外。
她命令四人退下，亲自为柳纷云二人沏茶。
“大祭司可是那日就知道了？”柳纷云接了茶杯，直接问道。
她指的自然是络叁、络玖在猎场里设除妖阵，却被齐然用妖火烧伤的事。
络冰轮抬眸看她，虞清月不在身边，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厉。
“本座的确知道些内情。”她道，“但现下不宜打草惊蛇，若你们是来质问此事，恕本座无可奉告。”
“我只是想来询问师父的去向。”柳纷云在路上就和莲衣通过心灵感应沟通了，摩挲着茶杯从容道，“哪怕您体内的剧毒已解，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至少春猎期间，师父仍回留在您身边。然而现在……师父并不在，她去了何处？猎场吗？”
络冰轮早已料到她会来问这些，淡淡回答：“这是本座与她的计划，你师父的实力，本座信得过，她亦答应了本座，不会涉险。”
实际上，络冰轮答应下来的时候，心里也忐忑不安。
她甚至有那么点希望，虞清月真的是妖族，这样一来，面对狂化的妖兽，虞清月便不用怕了。
可惜她现在并不清楚虞清月是人是妖。
这既然是她们的私事，柳纷云也不好再问，喝了口茶准备告辞，却听莲衣幽幽道：“络大祭司倒是信得过故友，不过有一言我得说给你听，一簇火再旺，不停地给她泼冷水，迟早也有熄灭的一日。”
她的话，柳纷云一听就懂，络冰轮也听明白了，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悔意。
莲衣一口茶也没动，牵起柳纷云的腕，一下就将她拉走了。
“我们去猎场。”走出桂枝殿，莲衣主动道，“你师父必然是跟着络冰轮的除妖师一起去了，若是让别人知道……”
“走。”柳纷云不敢多想，飞身上马。
其实柳纷云并不是不相信师父的实力，她师父从妖界来，能在人界找个国家定居下来，还成了天字医师，自然有她的能耐。
她只是担心齐然会不会趁机伤害师父。妖族的脾气反复无常，更何况齐然又为四公主做事，哪怕曾是她师父的同门，倒戈也不是不可能。
午后的日光投下来，照在身上有些烫皮肤。柳纷云直接用了一张水符，使之化作一片水雾，遮挡在莲衣头顶。
她刚施术完，忽觉一片阴影罩来，讶然抬头，头顶正悬着一片硕大的荷叶。
是莲衣摘了路旁的一片树叶，用法术变化而成。
二人互相为对方遮阳，一路赶往山中猎场。
刹浮璃见过大祭司之后，便立即带着随行的除妖师返回猎场。柳纷云二人赶到时，猎场入口已经搭起棚子，随行医师在棚子下面忙碌，随时准备接应受伤的人。
除了医师，留在入口的还有羽林军和除妖师。柳纷云他们不拦着，但他们拦住了莲衣，劝她不要入内，免得到时候无端被牵连到。
烛煌国的人虽然厌恶妖族，但莲衣好歹尽了圣女的义务，每年的夏月祭典也由她主持及操办，这些羽林军和除妖师都晓得她的为人，当然不愿意让她因为此事遭受指责。
莲衣明白他们的好意，却摇摇头，拉过柳纷云，将她耳后的血契印记给众人看，“我已和夫君定下血契，如果我做出伤害人族的事，夫君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我死。”
除妖师们自然知道人与妖定下血契印记代表什么，惊异之际，倒是让开了路。
刹浮璃作为太子殿下，不必亲自入险境，因而他得以留在这里。柳纷云二人策马经过他时，又听他笑道：“路上小心。”
柳纷云打了个激灵，看向莲衣时，只见她也是一副肉麻但又说不出口的复杂神情。
“先去找师父。”柳纷云赶紧把念头抛下，说话时，已打开系统地图，将探查用的灵识铺开。
地图上很快显示出虞清月的光点，和柳纷云料想的差不离，齐然的光点就在她附近。
“师父好像一直在跟着齐然。”她调转马头，对莲衣道，“咱们走？”
“走罢。”莲衣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清楚跟着虞清月必定会涉险，但比起别处，还是虞清月身边更安全些。
这只海东青的底，她探不透。和齐然不同，虞清月内敛得很，或许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她藏了多少实力。
妖族本能地尊敬强者，如今虞清月便是这样的强者，她也担得起这个名头。
虞清月已经追着齐然进入深山，深山又位于猎场边缘，柳纷云二人急急策马，跑得汗流浃背，也只到猎场的中部。
“看来今晚要住在山上了。”莲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道，“此事与烛煌国有关，与妖族也有关，我若没弄清底就折返，夜里会睡不着觉。”
柳纷云点头，“殿下若有打算，我陪着殿下。”
莲衣体弱，奔波一阵要歇一会儿。柳纷云找了一处水源，领着她过去，在阴凉处坐下。
“将十五殿下独自留在晨星殿，真的没关系吗？”柳纷云边给莲衣擦汗，边问。
“梨花在，哪怕四公主再派妖族攻入晨星殿，她们也有办法带如琅避难。”莲衣微微仰着脸，方便她擦拭，“你若担心，大可通过感应问问她们。”
柳纷云信任猫妖下属们如同络冰轮信任虞清月，闻言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是更担心殿下你。”
猝不及防被她“担心”，莲衣一怔，而后心花怒放。
阿云现在能够很坦然地在意她，说出的话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客气。
莲衣一高兴，猫耳朵都露了出来。
柳纷云能忍得住不去揉她的猫妖下属，但面对莲衣的妖身时，她没有任何抵抗力。
她擦了擦手，两只手一起上，肆意揉起那双雪白的猫耳朵。
毛绒绒的猫毛贴在掌心，令她心中的那点不安也散了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哪怕只露出猫耳朵，莲衣也在掉毛……
莲衣的原形是只长毛的白狮猫，耳朵毛自然也厚。柳纷云揉够了猫耳朵，收回手一看，掌心都是绒。
二人皆低头看着猫毛，陷入诡异的沉默。
“……咳，我听说妖族掉毛，是要进行境界突破，比如从炼气期突破到金丹期。”柳纷云轻咳一声，道出从系统那里得到的情报，她得趁此机会问个清楚，尤其是境界突破的办法，“恭喜殿下。”
莲衣却道：“我早就结出妖丹了，距离突破差得远。若是境界突破让我掉毛，血契印记定过之后，人族能借助妖族来修炼，突破时的征兆也会反应在妖族身上，恐怕即将要突破的是你。”
柳纷云笑问：“怎么会？……”
她还没道出后半句话，莲衣忽然捉住她的右手，伸指搭在她脉门，闭上眼探了一阵。
“你要结丹了，就在这几日。”莲衣睁开眼，重新看向她时，眸中既有喜悦，也有宠溺，“猎场里有风水宝地，等和你师父会合，我就带你去，助你结丹。”
柳纷云愕然，回过神后，下意识摆手，“不，我不想结出妖丹……”
无怪她抗拒，系统之前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的内丹是由妖气凝成，四舍五入就是妖丹。
身为人族却结出妖丹，那她以后到底是人，还是妖？
莲衣眸光一凝，她凑到柳纷云耳旁，轻声问：“我从未告诉过你如何结丹，你怎知必定会结出妖丹？是虞医师说的么？”
她的气息拂入柳纷云耳中，骤冷的语气，惊得柳纷云不寒而栗。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不是系统要让她变妖，而是莲衣想把她同化成同类。
莲衣与她定血契，让她肆意取用自己的妖气，教她诸多妖术……
她被病娇猫猫当作了值得信任的同伴，因而，猫猫真正决定要将她变为忠诚的同伴。
柳纷云只觉心跳加快。已走到这一步，她不能拒绝，同时，她竟也没有那么抵触……变成妖族。
从冬月到现在，柳纷云用妖术的次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而她每日吐纳时，在经脉中畅行的也是妖气。
不管结不结妖丹，她都已是半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主副cp都是HE
第40章 受伤
柳纷云是个教科书型的学痴, 除了学习，什么也没法分去她的注意力。
记忆之中，她的监护人连真实名姓也不详, 她单知道对方化名“玄览”, 每个月都会给自己打生活费。
但每逢学校开家长会, 或是请家长过去询问孩子在家的表现时, 她的监护人又从来都没有缺席过。
在这位神秘监护人的“养育”下, 柳纷云平安地上到大学，考入分数最高的古医学专业。
她所在的莲都大学是寄宿制，大一时，就有不少男生尝试向她表白过, 每一次都被她果断拒绝，半点情面也不留。
她不懂情, 面对室友们时不时讨论的恋爱话题，也无动于衷。
而现在，她却希望成为一只妖的同类。
柳纷云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她也从不信所谓的“姻缘天注定”，但这些时日下来, 莲衣并未对她做过违背她意愿的事，就连神魂相交, 也是在她愿意的前提下。
是她主动爱上了这只大白猫。
一个念头在柳纷云心中闪过：她和莲衣，莫非在从前就认识吗？
回过神，柳纷云平静地与莲衣对视。
“我自有其他办法得知，并非师父告诉我。”柳纷云道，“但我若结出妖丹，成了妖族，大祭司他们可会放过我？”
一个厌恶妖族的国度, 有莲衣这一只妖就够呛，突然又多了一只，地位还不低，势必又要闹一通。
“你只要乐意，别人的看法又有什么要紧。”莲衣抚上她的背，讽刺地笑道，“我不也是妖，这些年我可曾伤过无辜人？”
柳纷云摇头。
“不必担心，我已给他们看过我们的血契印记，哪怕你身上真有妖气，那些人也只会觉得是我将妖气借给你。”莲衣捏了捏她的耳垂，指尖轻擦过那片柳叶状的印记，“再早个几百年，那时的除妖师还会以这种办法，招揽强大的妖族作侍卫，借助他们的力量做事。”
柳纷云已看过不少记载两族关系的典籍，闻言道：“那就依殿下说的办吧，我没有意见。”
她和莲衣，身心皆给了对方，这点信任要是再没有，她们也不用继续住一起了。
莲衣却忽然俯下脸，撩开她的发丝，吻在印记上。
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柳纷云整个人一僵。
“我只晓得你不排斥妖族，没想到你竟想变成妖。”莲衣抚着她的后颈，轻笑，“一点意见也没有？原来你有这么想成为我的同类。”
她的阿云一直很乖，也很顺从，乖顺得令她都要有些心疼了。
她们现下还要去深山，找虞清月，结丹的事便到此为止。
二人许下约定后，莲衣又歇了会儿，顺了气息，攒了力气，再继续赶路。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山风渐凉，阳光也不再烤人。
两匹马又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柳纷云忽然勒马，指向右方：“那里打起来了，狂化的妖兽不在巢穴，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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