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络听弦正在弹琴哄女儿如琅睡觉,齐然弄出动静太大,把刹如琅吓了一大跳,小公主正要放声大哭,齐然忙捂住她的口,用非常柔和的妖术让她入睡了。
“我不敢回去,听弦见我一身破破烂烂的,也只将我当成偷学了法术的小乞丐,留我在府中住下。”齐然继续道,“我趁机弄来了不少药,勉强压制住血契蛊。依照络氏的传统,十五公主十岁前,公主府是在外城,地处偏僻,等到四公主的人带领除妖师找来,已是半年之后了。”
除妖师们的驱邪法阵激发了血契蛊,齐然失去控制,狂性大发,却还惦念着要保护十五公主母女,当晚只冲着除妖师咬,戈铧国的驭兽师拿着蛊毒缓解药赶到时,只看见满地鲜血,尸首却一具也没有——齐然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直接将来的除妖师吞吃了。
恶妖残杀十余名除妖师,举国震惊。又三日,四公主养妖并暗通外族的消息突然传得满城都是。
四公主大为惊骇,立即派人去封口,没想到这边刚堵住嘴,那边又传开。当时正逢宫内斗争,她马上想到一定是正和母亲暗斗的络听弦传的消息。
加上齐然的确是藏在络听弦府中,于是黑锅就扣在了络听弦头上。
四公主的母妃出身将门世家,和女儿敲定计划后,立即派人捉了络听弦,押送到刑部,本想令她屈打成招,道是十五公主府养妖并暗通外族。
奈何络听弦软硬不吃,哪怕被酷刑折磨,也坚决否认。
见事态渐渐发酵,四公主母女俩便想出一条毒计,让驭兽师用蛊控制齐然,变幻成十五公主的模样,以此来要挟络听弦。
络听弦给了齐然一个家,又帮她找药煎药,算得上是齐然的半个救命恩人,齐然宁死不依,被驭兽师用血契蛊折磨得奄奄一息后,还被强灌了迷魂药。
那段时间,她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等终于恢复神智,听到的却是络听弦认罪服刑的噩耗。
“如果只是我连累了听弦,我也认了。”齐然看向络冰轮,赤色眸中寒光闪烁,“但若不是大祭司不追责,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牵连到络氏,听弦也不会含冤而死。”
络冰轮始终不语,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事情已过去六年之久,对此,她无话可说,心中只有悔恨而已。
柳纷云听得唏嘘不已,忍不住问齐然:“那你是怎么取得四公主的信任,得以留在她身边做暗卫啊?”
“血契蛊。”齐然淡淡道,“听弦的事情结束后,那些人以为我已经被血契蛊完全控制,我‘立了大功’,被四公主留在身边,做她的暗卫。她也不再叫我‘乌奴’,而是以大名称呼我。”
所以她得以安心当一名卧底,既做四公主的刀,又做十五公主的盾。
“今年是我服下血契蛊的第七年,我差不多能摆脱它的控制了。”齐然朝柳纷云看了眼,“我已拜托巫医大人制解药,服下解药,就和青师姐一起做护城灵兽。”
虞清月微微颔首,沉声道:“往后三年,我会陪你一起赎罪,期满再回妖界,一切便到此为止罢。”
“遵命。”齐然扯出一丝笑,眼风扫向络冰轮,幽幽道,“如大祭司所言,一切都过去了。”
说罢,她收回目光,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终于要写到夏月了,可以安排猫猫教柳柳跳祭祀舞了【柳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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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主动
因着还要揪出戈铧国的卧底, 今年的春猎只得到此为止,所有人被接下山的当晚,君上便下令速速收拾, 次日辰时回城。
“戈铧国这事, 看样子不能善了。”莲衣喝着花茶, 听着外面的动静道, “通敌是大罪, 君上不会放过四公主,更不会放过戈铧国。”
“难不成要打仗了?”柳纷云捧杯一愣。
“是呀,要不然君上也不会答应你师父和齐然留下来。”莲衣笑道,“你来得晚, 没见过当年烛煌国是怎样排斥妖族的。”
她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轻描淡写地说完, 垂眸喝茶。
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柳纷云默然。
来烛煌国之前,她就知道这个国家遭受过不少次妖袭, 对妖族的包容度非常低。神魂相交时,她也大致了解到莲衣从前遭遇过什么。
莲衣又喝了口茶, 慢悠悠地道:“不过君上倒不会那么快处决四公主,齐然是七年前被上贡的, 在此之前谁知道她家还有没有和戈铧国有过其他交易,这些旧账一件件都得慢慢翻,罪也得慢慢定。”
柳纷云沉思片刻,“殿下觉得齐然会善罢甘休吗?”
前几日她们去桂枝殿敞开聊了很多,当时齐然允诺过会从此放下往事,老老实实做护城灵兽,但直觉告诉柳纷云, 她并不会就这样轻易原谅络冰轮。
“谁知道呢。”莲衣却满不在乎地道,“她那么厉害,要是真想做点什么,我也拦不住她。”
如今能制住齐然的,恐怕只有虞清月。
返回烛煌国当天,柳纷云就开始为齐然制作血契蛊的药引。
护城灵兽一下子多了两只,一只安置在祭司殿,另一只则安置在圣女殿,柳纷云和莲衣对此并无异议。
跟着她们回来之后,齐然沉默了许多。
莲衣猜到她应是没有原谅络冰轮,见她这样消沉,有些看不下去,招来弦梨花和最外向的胖橘猫,让齐然和这两位下属住到一起,一来希望她能慢慢忘掉往事,二来则为了监视她。
弦梨花她们起初还畏惧这只大妖,后来发现齐然喜欢现出黑豹妖身,让她们趴上来,像哄幼崽一样逗她们玩,她们心存的那点畏惧就一点点散去了,很快就和齐然熟络起来。
不久,四公主刹萧曼通敌的罪行在全城流传开来。
几年前她的事情就闹过一次,当时因着有络听弦背锅,加之罪证并不确凿,尚有人相信她,且还聚到外城的十五公主府门前,用最难听的话痛骂络听弦。
这回是国君亲自给她定了罪,城中的言论顿时一边倒,前几年同情四公主的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恨不得把她往死里踩。
“我当年就说四公主不是个东西!明明是干了坏事的人,怎么还能嚣张成那样!好不要脸啊!”
“当年怎么了?”
“伙计,你是不知道。当年琴妃认罪后,这位公主还放过话,说什么……‘奉劝某些想踩着别人上位的贱人消停点,人在做,天在看’,那嘴脸,嗬,真不要太嚣张了!”
“可不是天在看吗!这会儿老天爷可不就来收她了!”
“贵为公主却通敌,希望她死后被火神扔到地狱里去!”
“……”
回城之前,宫里的大小官员及皇子公主都知道了她的事,还有来往的纷纷和四公主府断联。这回四公主再也没有黑锅可扣,自作孽,不可活。
刹萧曼及其母族皆没有逃过,统统下了狱,该处死的处死,该流放的流放,等候发落的,每天蹲在暗不见天日的死牢里,脸上烙印“罪人”二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全城骂四公主的事自然也传入了圣女殿,莲衣甚至还招来齐然,问她要不要去囚牢见见这位“旧主”。
齐然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眼神就跟看死物一样。
又三日,祭司殿主持了天字医师虞清月的葬礼。
柳纷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一口茶水喷在地上。
她原来以为只是虞清月说说而已,没想到还来真的。自己给自己送葬也太不吉利了吧??
由于虞清月“葬身妖腹”、“死无全尸”,故葬礼当日火化尸体时,络冰轮亲自捧着虞清月惯穿的月白长裙,满脸泪痕地将之投入火焰。
虞清月则以妖族的模样站在送葬队伍之中,冷着脸看大祭司真情实感地伏地恸哭,声嘶力竭,最后晕厥在地,向来平静的心绪全被她哭乱了。
她想起山上那晚,络冰轮独自找到巢穴,被她以“我吃了虞清月”的谎话哄骗时,络冰轮满眼的惊愕与绝望真真切切映在她眼中,半分也不假。
若她不是妖族,而是人,若她当真不幸死于妖口,络冰轮会不会连命都不要,也要随她而去?
她莫名生出这种古怪的念头。
络冰轮那边,四名亲信早就拥了上去,又是呼喊又是掐人中。
哭喊声一片,听得虞清月微微蹙眉,瞬间掠到五人身旁,走到络冰轮面前,俯身将她抱起。
“仪式已结束了,我送她回去。”面对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虞清月冷声道。
抱着人回了窥天居,虞清月设下隔绝屏障后,一改方才的清冷,拥住络冰轮,先搭脉,而后捏了捏她的两腮,让她张口。
这人……怎么演个戏也能真哭得昏过去?
柔软相贴,虞清月呵了口气,过咽喉,入肺腑,没一会儿,络冰轮蓦地呛起来。
“咳咳……怎么只有你?”络冰轮双眼还肿着,嗓音也哑得不像话,是刚才哭的,“络叁他们呢?”
“还在处理我的‘后事’。”虞清月挑起她的下巴,“我又没有真死,你哭成那样,旁人还以为你要殉情。”
“殉情”二字直戳络冰轮的心窝子。她下意识想要低头,下巴上的手指微微发力,阻止了她的小动作。
她只能垂眸,尽量避开虞清月灼灼的目光。
她想告诉这只羽族,倘若她真的故去,她必定会殉情。
但这种话只敢在她心里转一转,至少现在,她还不太情愿说出口。
“做戏自然要逼真些。”调整了一下呼吸,络冰轮低低笑道,“好了,如今看过你葬礼的人,皆知道大祭司被吃掉天字医师的羽族大妖抱了回去。”
“这有什么不妥么?”虞清月盯着她看。
络冰轮索性闭上眼睛,“有心弹劾我之人,也许会把这当做我亲近妖族的‘罪证’罢。”
“亲近妖族是大罪么?”虞清月问,“比起和同性相爱,如何?”
络冰轮怔了怔,笑道:“亲近妖族只会招人非议,和同性相爱是死罪。”
虞清月“已死”,如今她身边只留下羽妖齐青。
阿青永远也不会回流织国,她们至少能够共处三年。
于她而言,这其实是一件幸事。
耳畔响起羽翼展开时的风声,络冰轮以为虞清月要走了,睁开眼想和她告别,一张不带表情的脸在她视线中急速放大。
虞清月用翅膀将她圈起来,薄唇先落在眼角,而后是脸颊,慢慢下移。
络冰轮浑身僵硬,一句“不要”才发了个音,便被温软堵上。
不必隐藏妖族的身份后,虞清月比从前更为大胆。有隔绝屏障和翅膀在,谁也不知道她们正做什么事。
虞清月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络冰轮对她的示好根本没有半点反抗,她对她的感情始终如一,只是被她亲手葬送过,因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既然如此,她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叩开她们之间的这层坚冰。
她忘情地索取完,又主动引着络冰轮也尝试。便在这时,络冰轮忽然搭住她的双肩,贝齿发狠地刺入唇舌,血腥气转瞬弥漫在二人鼻尖。
虞清月一点也不恼,反而笑眯了眼睛。
若这人当真一点情绪也没有,她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鲜血很快顺着唇角淌落,沿着她的颈子落入衣中。
络冰轮是真狠,然而她越狠,虞清月却越是满意,顺便还把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没一会儿,藕色纱衣便被扯开,染上斑斑血迹。
不像人,像十天未进食的妖兽。
二人从书桌前一路闹到榻上,待一切都平静下来,虞清月才低声道:“既然大祭司知道什么是死罪,往后再想如此时,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络冰轮用沾血的指尖触碰她洁白的羽毛,柔软的羽绒似乎能抚慰她的心绪,她抚了一阵,眸中的厉色才敛去些。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
时间如梭,很快到了春月末。
如莲衣先前所言,四公主的事结束不久,君上果然对戈铧国发动了战争,派出最骁勇的武将带兵一路杀向戈铧国。
这次战争规模并不小,不少外城的壮年男子被应征入伍,有些人受过巫医的恩惠,临行前还不忘找前来行医的柳纷云道谢。
因着战场临近瘴气与沼泽,太医院的许多医师、药师被调入军中,柳纷云早就上任巫医,还要到外城的百姓之中行医,就这样躲过了上战场。
这日,柳纷云起了个大早去喂猫,走到齐然入住的醉生阁外,忽听猫猫们提起夏月祭典。
阮橘,也就是那只胖橘猫问:“今年还有祭典吗?”
“有呀,怎么没有!”弦梨花接过话,“这可是烛煌国一年里最大的盛典,跟华族那边的新年一样热闹!”
阮橘再问:“那这任巫医大人是不是也要跳祭祀舞呀?”
弦梨花笑道:“我以火神大人的名义和你打赌,一定会!前几天莲衣大人已经在准备单间舞室了,到时候肯定会手把手教柳大人跳。”
“这么说来,巫医大人会跳舞?”齐然好奇问道。
“不会。”阮橘叹了口气,“柳大人会武不会舞,华族男子哪会学跳舞啊……”
“我就说嘛!”齐然笑道,“华族那里通常只有女子才学舞。虽然巫医大人斯斯文文还男生女相,但他总不至于穿女装去学舞。”
阮橘严肃强调:“柳大人就是男子!”
柳纷云:??
怎么突然提到她的性别去了?
念及此,她猛然想起冬天的时候就和猫猫做过约定,夏月祭典之前,要跟着她一起学跳祭祀舞。
虽然知道祭祀舞是巫医的升阶考核内容之一,但柳纷云此时并没有做好学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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